午后的陽光打在桂花樹上。我背對山坡,面向桂樹,看見綠綠的樹葉淌著油旺旺的光。樹后是迤邐的山,滿頭白發(fā)的朱方清手持著旱煙桿指著高處告訴我說,近鄰的人叫這山為獅子頭。身后的坡下流動(dòng)著一條白花花的清流,我知道這河名曰滔河,為匯入漢江的嵐河的支脈。
陽光燦燦的,山谷里一片明亮。方覺夏深的季節(jié)里,萬木蔥蘢,縷縷又香又澀的草木味彌漫在桂花樹的枝葉間,飄然在岔岔凹凹里。這是一株十多米高的桂樹。桂樹獨(dú)木出土,半人高后八方散枝成叢狀。枝杈菜盆般粗細(xì),大小近一,形狀幾致,直立的、斜伸的,擠擠挨挨二三十枝,匝匝密密黑黝黝一團(tuán),好似人為斫槎的巨型盆栽,搶走了同行人的驚嘆!
遍地有桂。印象中,桂樹總是高高獨(dú)立,或者是三五分枝,如此低處分蘗、叢生四野狀的桂樹,倒是先前沒有想象力作為參照物的。桂樹樹干處也許兩人可以伸臂摟抱,分杈處估摸著得四人牽圍。人觸摸樹身,樹枝也觸摸到了人的發(fā)端。
我驚愕于樹的形體,也訝異于樹的粗大。我問樹的高壽,手撫樹身的朱方清答曰:“壽不高,還不到八十?!蔽乙苫笥跇潺g的精確,老人再答:“這樹是我小時(shí)候栽的,記得栽樹時(shí)我十歲了,已懂了事,剛有力氣動(dòng)得了鋤頭挖得了樹坑。樹苗子是我從斜坡下面吳家瓦屋場姑奶奶家挖回來的?!蔽矣謫枮樯断胫怨鸹洌先死^續(xù)答:“當(dāng)年人小,只知道桂花香,見吳家姑奶奶把桂花當(dāng)茶喝,我去了還給我泡了喝,好香噢。茶喝了,見到有幾株小桂花樹,便向吳家姑奶奶要了一株,連樹帶根上的土,挖回來栽上,那樹苗和我當(dāng)時(shí)差不多高。桂花樹命硬,栽下便活了。這地方土質(zhì)好,樹長得快,年齡不長,卻長得大。”
桂花樹常年在這里生長,飛蟲、鳥群卻在季節(jié)的更迭里變換著親近樹的部落。樹冠里有知了一聲聲的啼音,間或傳來枝梗上喜鵲的鳴唱。知了是立著或臥著難以知曉,我卻看見了黑白斑綴的一對喜鵲,它們有著綠藍(lán)色的翅膀和楔長形的尾巴。它們和樹下的我們一樣,青睞同一棵樹的樹蔭,欣賞著同一樣的景致,縈繞著相一致的心境。
(作者杜文濤,選自《中國藝術(shù)報(bào)》2019年9月2日,有刪改)
賞析
作者寫桂樹,并沒有止步于寫他人常寫的桂樹的花,而是將自己眼中看到的桂樹的奇特的枝,將有關(guān)桂樹的一些小事淡淡地道來,不僅寫出了桂樹之形,更寫出了獨(dú)特的桂樹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