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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廉政思想與理學(xué)及家風(fēng)之關(guān)系

2019-01-03 00:05楊萬里
關(guān)鍵詞:中庸司馬光

楊萬里

(山西大學(xué) 文學(xué)院, 山西 太原 030006)

司馬光之廉吏形象, 經(jīng)不斷的歷史書寫而深入人心。 其被極力頌美的不朽盛德, 具體又表現(xiàn)為“中正”“誠信”“無私”“清儉”“忠直”等, 幾乎滿足了我們對一位廉吏的所有期待與想象。 學(xué)界對司馬光的廉政事跡多有介紹, 卻較少對其廉政思想及背后的形成原因給予深入分析。 他是一位宗臣, 也是一代醇儒, 宋人甚至將其與孔、 孟并稱為“儒家三圣”。 在理學(xué)初興時他做出重要貢獻, 以超越南宋以來逐漸專制的道統(tǒng)觀念來看, 稱其為理學(xué)宗師亦不為過。[1]已有較多學(xué)者探討司馬光與理學(xué)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 并對其理學(xué)家身份進行認同。 但探討其廉政思想中的理學(xué)精神的成果并不多見。 理學(xué)家不僅傳承了孔、 孟的仁政理念, 且追求內(nèi)圣自省、 盡心成德, 以達到治國理政, 化成天下, 理學(xué)文化中先天蘊育著廉政的因子。 司馬光的廉政思想除受家風(fēng)熏陶以外, 還受到儒家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 更準確地說是以強調(diào)心性修養(yǎng)與追求內(nèi)圣境界的理學(xué)思想為精神根柢。 他的治國思想與執(zhí)政理念均從執(zhí)政者自身修養(yǎng)談起, 認為德盛者政不難而自治。 其基本理念為:“依仁以為宅, 遵義以為路, 誠意以行之, 正心以處之, 修身以帥之, 則天下國家何為而不治哉?”(《致知在格物論》)[2]卷七十一本文依此而展開論述。

1 對儒家仁政思想的繼承與理想政治的提出

儒家向來主張仁政, 這對與理學(xué)淵源甚深的司馬光有著深刻影響。 司馬光心目中的理想政治以及治國平天下的賢君能臣都源自儒家仁政理念的標(biāo)準。 他曾在《資治通鑒》卷七《秦紀二》中論道:“夫為國家者, 任官以才, 立政以禮, 懷民以仁, 交鄰以信。 是以官得其人, 政得其節(jié), 百姓懷其德, 四鄰親其義。 夫如是, 則國家安如磐石, 熾如焱火?!盵3]231這段話涵蓋了司馬光治國理政的基本理念, 涉及用人、 制度、 安民、 外交等方面。 其核心思想即主張傳統(tǒng)儒家的仁政觀念, 推崇儒家仁、 義、 禮、 智、 信等倫理道德。 施行仁政之主體不外兩個方面, 在上為君, 在下為臣。 司馬光對君臣的政治品格均提出明確標(biāo)準, 他在《上仁宗論人君之大德有三》中論圣明君主之必備條件曰:“臣竊惟人君之大德有三:曰仁、 曰明、 曰武。 仁者, 非嫗煦姑息之謂也, 興教化, 修政治, 養(yǎng)百姓, 利萬物, 此人君之仁也。 明者, 非煩苛伺察之謂也, 知道義, 識安危, 別賢愚, 辨是非, 此人君之明也。 武者, 非強亢暴戾之謂也, 惟道所在, 斷之不疑, 奸不能惑, 佞不能移, 此人君之武也。 ……三者兼?zhèn)鋭t國治強, 缺一焉則衰, 缺二焉則危, 三者無一焉則亡?!盵4]1仁、 明、 武三者相輔而成, 缺一不可, 其中“明”與“武”均為政治能力, 可學(xué)而致。 惟“仁”則主要取決于先天, 上升為德性, 最為重要, 也最難養(yǎng)成。 二程曾強調(diào):“‘君仁莫不仁, 君義莫不義?!煜轮蝸y, 系乎人君仁不仁耳。 離是而非則生于其心, 必害于其政, 豈待乎作之于外哉?”[5]318他與司馬光的仁政理念均可上溯至孔孟。

仁君之以一統(tǒng)萬, 在乎重禮治, 立綱紀, 選賢臣, 即前文所謂“官得其人”。 那么何謂賢臣呢?司馬光在《資治通鑒》及奏議中多有論及, 其基本原則為“先器識而后才藝”(裴行儉語)。[注]《資治通鑒》卷二百三《唐紀十九》:“行儉曰:‘士之致遠, 當(dāng)先器識而后才藝。 勃等雖有文華, 而浮躁淺露, 豈享爵祿之器邪!楊子稍沉靜, 應(yīng)至令長; 余得令終幸矣?!榷群櫵?, 炯終于盈川令, 照鄰惡疾不愈, 赴水死, 賓王反誅, ……如行儉言?!惫仕抉R光稱其“有知人之鑒”。 參見《資治通鑒》, 中華書局, 1956年版, 第6407-6408頁?!顿Y治通鑒》卷一《周紀一》論才與德之關(guān)系的一段話頗為著名:“夫聰察強毅之謂才, 正直中和之謂德。 才者, 德之資也; 德者, 才之帥也。 ……是故才德全盡謂之‘圣人’, 才德兼亡謂之‘愚人’; 德勝才謂之‘君子’, 才勝德謂之‘小人’。 凡取人之術(shù), 茍不得圣人、 君子而與之, 與其得小人, 不若得愚人。 ……自古昔以來, 國之亂臣, 家之?dāng)∽樱?才有余而德不足, 以至于顛覆者多矣?!盵3]14-15才之不足而德盛者猶可用之, 而德行不佳徒以才勝者最當(dāng)去之。 蘇軾在《司馬溫公行狀》中提及, 英宗即位后, 溫公曾上疏論當(dāng)朝大臣道:“今太后初攝大政, 大臣忠厚如王曾, 清純?nèi)鐝堉祝?剛正如魯宗道, 質(zhì)直如薛奎者, 當(dāng)信用之。 鄙猥如馬季良, 讒諂如羅崇勛者, 當(dāng)疏遠之, 則天下服?!盵6] 479-480全以德行定其去取, 而未嘗言及才智, 其以德取官之觀念可見一斑。

重視選賢任能且以道德為準, 亦是二程等理學(xué)家的用人理念。 程頤在《上仁宗皇帝書》中說:“天下之治, 由得賢也。 天下不治, 由失賢也。 世不乏賢, 顧求之之道如何爾?!盵7]513至于如何得賢, 程顥有一篇《論養(yǎng)賢札子》集中論述, 足見其對賢才“人品”與“德業(yè)”的重視。 又有《請修學(xué)校尊師儒取士札子》對求賢取士之道有過詳細論述:“治天下以正風(fēng)俗、 得賢才為本。 宜先禮命近侍賢儒及百執(zhí)事, 悉心推訪, 有德業(yè)充備, 足為師表者, 其次有篤志好學(xué), 材良行修者, 延聘、 敦遣, 萃于京師, 俾朝夕相與講明正學(xué)。 其道必本于人倫, 明乎物理。 其教自小學(xué)灑掃應(yīng)對以往, 修其孝弟忠信, 周旋禮樂, 其所以誘掖激厲漸摩成就之道, 皆有節(jié)序, 其要在于擇善修身, 至于化成天下, 自鄉(xiāng)人而可至于圣人之道。 其學(xué)行皆中于是者為成德。 取材識明達, 可進于善者, 使日受其業(yè)。 擇其學(xué)明德尊者, 為太學(xué)之師, 次以分教天下之學(xué)。 擇士入學(xué), 縣升之州, 州賓興于太學(xué), 太學(xué)聚而教之, 歲論其賢者能者于朝。 凡選士之法, 皆以性行端潔, 居家孝悌, 有廉恥禮遜, 通明學(xué)業(yè), 曉達治道者?!盵5]322從儒學(xué)教育的角度談取士之原則問題, 亦涉及人才培養(yǎng)之內(nèi)容與途徑。 以修身為起點, 以成德為目標(biāo), 以化成天下為歸宿。 其取士之法, 首心性, 次孝廉, 后學(xué)問與能力, 與司馬光之用人觀堪稱同調(diào)。

2 “中和”“正心”與中正剛直、 以民為本的執(zhí)政理念

司馬光論官德首推“正直中和”, 此可謂廉吏之核心品格, 其他方面均由此延展而來。 “中和”源出《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 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 中也者, 天下之大本也; 和也者, 天下之達道也。 致中和, 天地位焉, 萬物育焉?!薄爸轮泻汀笨芍^儒門之士修心養(yǎng)性所追求的最高人格境界, 所謂:“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 致廣大而盡精微, 極高明而道中庸。”新儒家對《中庸》極為推崇, 故對中和之義多所發(fā)明。 如《通書·師》謂:“惟中也者, 和也, 中節(jié)也, 天下之達道也, 圣人之事也。 故圣人立教, 俾人自易其惡, 自至其中而止矣?!盵5]383二程則將中庸之學(xué)上升為天理的高度:“中庸, 天理也?!薄疤煜轮?, 莫善于中?!敝泻椭?, 人得之而為圣賢, 國秉之而為治世。 程頤《上仁宗皇帝書》云:“臣所學(xué)者, 天下大中之道也。 圣人性之為圣人, 賢人由之為賢者, 堯、 舜用之為堯、 舜, 仲尼述之為仲尼。 其為道也至大, 其行之也至易, 三代以上, 莫不由之?!盵7]510張子《正蒙》第八篇中專論中正之德, 如云:“知德以大中為極, 可謂知至矣; 擇中庸而固執(zhí)之, 乃至之之漸也?!盵8]27

司馬光之推崇“中和”與理學(xué)家亦別無二致, 即均將其作為涵養(yǎng)與持守之道。 司馬光于《中庸》之學(xué)頗有貢獻, 是北宋較早為之注釋與發(fā)明的人物之一。 其所著《中庸廣義》雖已亡佚, 但從南宋衛(wèi)湜的《禮記集說》中可略窺其貌。 如云:“喜怒哀樂, 圣人所不免, 其異于眾人者, 未嘗須臾離道。 平居無事, 則心常存乎中庸, 及其既發(fā), 則以中庸裁之, 喜不失節(jié), 怒不過分, 哀不傷生, 樂不極欲。 中者, 君子之所常守也, 故曰大本; 和者, 君子之所常行也, 故曰達道?!盵9]卷一百二十四在《答韓秉國書》中, 司馬光又說:“夫心, 動物也, 一息之間, 升天沉淵, 周流四海, 固不肯兀然如木石也。 惟賢者治之, 能止于一, 擇其所止, 莫如中庸。 故《虞書》曰:‘惟精惟一, 允執(zhí)厥中’也。 凡人固有無喜怒哀樂之時, 當(dāng)此之際, 其心必有所在。 小人則追求嗜好, 靡所不之。 惟君子能自處于中庸之地, 不動以待事也。”[2]卷六十三是否執(zhí)中以為君子小人之分, 而且其詮釋中庸之義對朱熹等“十六字心傳”的拈出具有重要啟發(fā)。 司馬光尚有一篇《中和論》集中闡發(fā)“中和”之義:“中、 和一物也, 養(yǎng)之為中, 發(fā)之為和。 ……智者知此者也, 仁者守此者也, 禮者履此者也, 樂者樂此者也, 政者正其不能然者也, 刑者威其不能從者也。 合而言之謂之道, 道者圣賢之所共用也。 豈惟人哉?天地之所以生成萬物, 靡不由之。”[2]卷七十一中庸之學(xué)非僅存于溫公之學(xué)問層面, 實已成為其治心修道的主要工夫法門。 謝良佐曾指明司馬光所學(xué)即“中庸之學(xué)”。 程頤也曾提及:“君實嘗患思慮紛亂, 有時中夜而作, 達旦不寐, 可謂良自苦。 人都來多少血氣?若此, 則幾何而不摧殘以盡也。 其后告人曰:‘近得一術(shù), 常以中為念?!瘎t又是為中所亂?!盵10]25雖然程頤對其執(zhí)念于“中”的做法頗有微詞, 但司馬光以致中和作為自己追求的最高道德境界, 體現(xiàn)出濃厚的道學(xué)色彩。

“正直”也是司馬光心目中廉吏的主要品格之一。 履中而心正, 心正而行直。 因此, 欲其身正言直, 需先正其心, 明其志, 即理學(xué)家所說的先立其大本。 新儒家倡明天道性命, 其最主要者即對《大學(xué)》《中庸》心性義理之發(fā)掘。 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 正心誠意以至修齊治平, 是理學(xué)家道德事業(yè)的進階路徑。 因此, 在談司馬光之正心修身的思想之前, 可先看下理學(xué)家對“正心”命題的闡釋。 周敦頤說:“圣人之道, 仁義中正而已矣。”[11]18又說:“圣人之道入乎耳, 存乎心, 蘊之為德行, 行之為事業(yè)?!盵11]39認為仁義中正為圣人之道, 心中常存才能成就道學(xué)事業(yè)。 周敦頤作為二程的老師, 曾向程頤發(fā)問:孔子弟子三千, 獨稱顏回為好學(xué), 其所好何學(xué)?于是有了伊川先生著名的《顏子所好何學(xué)論》, 其云:“其中動而七情出焉, 曰喜、 怒、 哀、 樂、 愛、 惡、 欲。 情既熾而益蕩, 其性鑿矣。 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于中, 正其心, 養(yǎng)其性。 愚者則不知制之, 縱其情而至于邪僻, 梏其性而亡之。 然學(xué)之道, 必先明諸心, 知所往, 然后力行以求至, 所謂‘自明而誠’也?!盵5]59-60養(yǎng)性、 約情、 力行, 皆自正心始。 心正則明其志意, 則學(xué)有所趨向。 程顥十幾歲時即有成人之度, 所賦《酌貪泉詩》云:“中心如自固, 外物豈能遷?!薄肮讨行摹奔凑闹?。 張載也有類似說法, 其《經(jīng)學(xué)理窟·學(xué)大原上》云:“正心之始, 當(dāng)以己心為嚴師。 凡所動作, 則知所懼。 如此一二年守得牢固, 則自然心正矣?!盵12]280守住正心則“當(dāng)為不當(dāng)為之事自知”, 張子這段話是針對公平問題而發(fā), 因此被后世廉吏奉為圭臬。 另外, 二程等主張, 對于君主來說亦須正心, 并將“格君心之非”視作治道之本。 程頤說:“治道亦有從本而言, 亦有從事而言。 從本而言, 惟是格君心之非, 正心以正朝廷, 正朝廷以正百官?!盵5]315又云:“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 門人疑之。 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 然后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 夫政事之失, 用人之非, 知者能更之, 直者能諫之。 然非心存焉, 則一事之失, 救而正之, 后之失者, 將不勝救矣。 格其非心, 使無不正, 非大人其孰能之?”[5]317-318由上可見, 理學(xué)家無不將“正心”作為修身之要, 推而及之于家國天下之治。

司馬光的廉政思想中亦極為重視“正心”, 認為這是保持中正剛直品格的基礎(chǔ)。 首先, 與二程等一般, 司馬光也經(jīng)常論到治心之學(xué)。 如他認為治心為求道之要:“君子從學(xué)貴于博, 求道貴于要。 道之要在治方寸之地而已。”(《中和論》)[2]卷七十一又其《迂書·學(xué)要》云:“學(xué)者所以求治心也, 學(xué)雖多, 而心不治, 安以學(xué)為?”[2]卷七十四由治學(xué)上升為治國, 則云:“夫治亂安危存亡之本源, 皆在于人君之心。”(《進修心治國之要札子狀》)[2]卷四十六治心之學(xué)又以“正心”為本, 司馬光在其經(jīng)典闡釋與《傳家集》中提到“正心”之處可謂不勝枚舉。 如《溫公易說》:“大人之道正其心而已矣, 治之養(yǎng)之, 以至于精義入神?!盵13]卷三仁宗嘉佑三年(1058年), 交址國向大宋進貢兩頭異獸, 時司馬光雖未識何物, 但在其《交趾獻奇獸賦》中高屋建瓴地道出事件的意義所在:“古圣人之治天下也, 正心以為本, 修身以為基, 閨門睦而四海率服, 朝眾和而群生悅隨。”[2]卷一欲天下大治而外王, 其基點則在于正心修身之內(nèi)圣。 先治己, 后治人, 家齊而天下歸心, 蓋不難而自至。 在此基礎(chǔ)上, 其《迂書》又提出“回心”說:“或問:‘子能無心乎?’迂叟曰:‘不能。 若夫回心, 則庶幾矣?!沃^回心?’曰:‘去惡而從善, 舍非而從是。 人或知之而不能, 徒以為如制駻馬, 如斡磻石之難也。 靜而思之, 在我而已。 如轉(zhuǎn)戶樞, 何難之有?’”[2]卷七十四“回心”說與理學(xué)家所提的“格心之非”, 以及后來的心學(xué)家所標(biāo)舉的“復(fù)其本心”等, 均有相通之處。

正心于內(nèi), 外之言行才能中正無私, 剛直不阿。 司馬光在經(jīng)典闡釋過程中尤其重視對“中正”內(nèi)涵的發(fā)揚。 如《溫公易說》云:“中正者, 所以待天下之治也。 《書》曰‘允執(zhí)其中’, 又曰‘以萬民惟正之供’。 夫中正者, 足以盡天下之治也。 舍中正, 而能享天之福祿者寡矣?!薄疤煜轮抡\眾矣, 而萃于剛?cè)幔?天下之道誠多矣, 而會于中正。 剛?cè)嵴叩轮?中正者道之津。” 又:“中則不阿, 正則不私, 不阿不私, 天下歸之?!盵13]卷一中正之道亦為理學(xué)家所提倡, 如張載《正蒙·中正篇第八》說:“中正然后貫天下之道, 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 蓋得正則得所止, 得所止則可以弘而致于大?!盵8]26與溫公“中正者, 道之貫也”之說如出一轍。 司馬光死后賜謚“文正”。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 “謚之美者, 極于‘文正’?!蹦艿么耸鈽s可謂實至名歸。 無論其為人為官, 均表現(xiàn)出令人敬仰的中正美德。 朱熹雖對司馬光格物之未精有所不滿, 然論及其為人頗多稱美, 如稱:“溫公可謂智仁勇。 他那治國救世處, 是甚次第!其規(guī)模稍大, 又有學(xué)問。 其人嚴而正?!盵14]347《宋史》本傳稱其:“孝友忠信, 恭儉正直, 居處有法, 動作有禮?!彼抉R光剛直中正的政治品格在其大量的奏議中體現(xiàn)最為明顯。 他在諫院供職多年, 一直以直言敢諫著稱, 其文集中多達四十卷的奏議是其很好地完成諫官職責(zé)的有力證明。 如在選用人才上, 注重培養(yǎng)忠直剛正之后進, 倡導(dǎo)正直敢言之風(fēng)氣。 《宋史》中載:“(光)同知諫院。 蘇轍答制策切直, 考官胡宿將黜之, 光言:‘轍有愛君憂國之心, 不宜黜?!t置末級。”時蘇轍舉直言策, 入第四等, 考官以為其言不遜, 當(dāng)黜之。 在司馬光、 蔡襄等人力爭下最終降等收納。 其選人標(biāo)準與胡宿之不同, 正見出二人品格之高下。 至和三年(1056年), 就立嗣問題, 司馬光的冒死進諫最能見其剛直犯上的精神:

仁宗始不豫, 國嗣未立, 天下寒心而莫敢言。 諫官范鎮(zhèn)首發(fā)其議, 光在并州聞而繼之, 且貽書勸鎮(zhèn)以死爭。 至是, 復(fù)面言:“臣昔通判并州, 所上三章, 愿陛下果斷力行?!钡鄢了季弥?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 但人不敢及耳?!惫庠唬骸俺佳源?, 自謂必死, 不意陛下開納?!钡墼唬骸按撕魏?, 古今皆有之。”光退未聞命, 復(fù)上疏曰:“臣向者進說, 意謂即行, 今寂無所聞, 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 何遽為不祥之事。 小人無遠慮, 特欲倉卒之際, 援立其所厚善者耳。 ‘定策國老’ ‘門生天子’之禍, 可勝言哉?”帝大感動曰:“送中書。”[15]10758-10759

司馬光以其歷史家的眼光, 對立嗣之重要性有深刻的認識。 因此, 當(dāng)天下莫敢言之時, 他不顧一己之私, 接連上書, 抱著必死之心, 向仁宗曉以利害。 其言辭激烈切直, 忠心赤誠, 令仁宗大為感動。 他還勸自己的朋友范鎮(zhèn)等“以死爭”, 最終英宗被立為皇子, 司馬光功不可沒。

司馬光之中正無私, 還表現(xiàn)在以民為本的執(zhí)政理念上。 熙寧元年(1068年)河朔之地遭遇旱災(zāi), 有人上書“乞南郊勿賜金帛”, 王珪、 王安石與司馬光被詔商議此事。 司馬光認為“救災(zāi)節(jié)用, 宜自貴近始, 可聽也”。 王安石持反對意見:“常袞辭堂饌, 時以為袞自知不能, 當(dāng)辭位不當(dāng)辭祿。 且國用不足, 非當(dāng)世急務(wù), 所以不足者, 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惫庠唬骸吧评碡斦?, 不過頭會箕斂爾?!迸u其所謂善理財無非是增加賦稅而已, 因為:“天地所生財貨百物, 不在民, 則在官, 彼設(shè)法奪民, 其害乃甚于加賦。 此蓋桑羊欺武帝之言, 太史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15]10763-10764王安石欲推行新政, 主張開源來解決國用不足問題。 司馬光卻認為天下所出財物恒定的情況下, 國家增收的部分無疑是剝削百姓之所得, 故而主張節(jié)流。 國與民雖為利益共同體, 但某種程度上又是相對的雙方。 在此無意討論二人觀點之是非, 王安石以富國為主要目標(biāo), 司馬光則以利民為最終歸宿, 一為能臣, 一為廉吏, 只此可見。

在與王安石論辯變法利害的過程中, 人民的利益始終是司馬光的立論基點與判斷標(biāo)準。 蘇軾《司馬溫公行狀》載:“至熙寧七年, 上以天下旱、 蝗, 詔求直言。 公讀詔泣下, 欲默不忍, 乃復(fù)陳六事。 一青苗, 二免役, 三市易, 四邊事, 五保甲, 六水利, 此尤病民者, 宜先罷。 又以書責(zé)宰相吳充:‘天子仁圣如此, 而公不言, 何也?’”時溫公退居洛陽, 不在其位, 本欲絕口不論事。 但在其位者如吳充等輩一味自保的行為令司馬光憤而不忍, 痛陳新法之病民者六事, 甚至晚年抱病之際, “豫作遺表, 大略如六事加詳盡, 感慨親書, 緘封置臥內(nèi)”[6]487-488。 并叮囑家人在自己死后將其交給好友范純?nèi)省?范祖禹, 令其代為上書皇上。 其愛民勝過愛己, 舍身犯上, 可為后世廉吏之典范。 南宋理學(xué)家張栻曾指出:“司馬溫公改新法, 或勸其防后患, 公曰:‘天若祚宋, 必?zé)o此事!’更不論一己利害。 雖圣人, 不過如此說。 近于‘終條理者’矣?!盵14]347贊美司馬光之忠直無私不吝, 稱其已入圣人之境。

司馬光中正為民的廉政思想, 主要源于兩方面。 一是家庭之影響。 他的父親司馬池“以清直仁厚聞于天下, 號稱一時名臣”[6]475。 對于極重家庭教育的司馬家族來說, 司馬光生于其中, 早晚受教, 從小即養(yǎng)成仁義清正的品格。 此外, 還源于其儒學(xué)修養(yǎng)與理學(xué)文化。 儒家講究仁政, 尤其孟子“民為貴”的思想對后世廉吏影響深遠。 在孟子地位升格的宋代, 以民為本的思想被儒學(xué)之士繼承并大力弘揚。 如程顥為縣令時, 凡是常坐之處均書“視民如傷”[注]“視民如傷”, 語出《左傳·哀公元年》, 逢滑對陳懷公言:“臣聞國之興也, 視民如傷, 是其福也; 其亡也, 以民為土芥, 是其禍也。”四字, 并常對人言:“顥常愧此四字。”[5]377程頤《代呂公著應(yīng)詔上神宗皇帝書》主張:“為政之道, 以順民心為本, 以厚民生為本, 以安而不擾為本?!盵7]531又在《上仁宗皇帝書》中說:“‘民惟邦本, 本固邦寧。’竊惟固本之道, 在于安民; 安民之道, 在于足衣食?!盵7]511均體現(xiàn)出明顯的民本思想, 成為中國古代廉政文化的經(jīng)典名言被反復(fù)引用。

3 “誠一”之學(xué)與誠信品格的養(yǎng)成

首先, 司馬家族恪守誠信為人的家風(fēng), 對司馬光誠信品德的養(yǎng)成有著重要影響。 《邵氏聞見后錄》中載:“光年五六歲, 弄青胡桃, 女兄欲為脫其皮, 不得。 女兄去, 一婢子以湯脫之。 女兄復(fù)來, 問脫胡桃皮者。 光曰:‘自脫也?!裙m見, 訶之曰:‘小子何得謾語!’光自是不敢謾語。”[16]166-167小兒戲語, 尚且受到嚴厲斥責(zé), 足見家庭教育之嚴苛。 后來司馬光以“君實”為字, 正是欲以“誠”作為自己的為人準則。 如他在《迂書·三欺》中說:“君子所以感人者, 其惟誠乎!欺人者不旋踵, 人必知之; 感人者益久, 而人益信之?!盵2]卷七十四二程所謂“不能動人, 只是誠不至。 于事厭倦, 皆是無誠處。”[5]205亦是此意。 司馬光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而且是終生未嘗須臾偏離此道。 《宋史》本傳稱其:“自少至老, 語未嘗妄。 自言:‘吾無過人者, 但平生所為, 未嘗有不可對人言者耳?!\心自然, 天下敬信, 陜、 洛間皆化其德, 有不善, 曰:‘君實得無知之乎?’”[15]10769他一生嚴守一個“誠”字, 無論是日常生活, 還是當(dāng)朝執(zhí)政, 均有許多故事播于人口, 傳為美談。 朱彧《萍洲可談》載:“溫公閑居西京, 一日令老兵賣所乘馬, 語云:‘此馬夏月有肺病, 若售者先語之。’”[17]559此其待人以誠。 又馬永卿《嬾真子》中載:“溫公先隴在鳴條山, 墳所有馀慶寺。 公一日省墳, 止寺中。 有父老五六輩上謁云:‘欲獻薄禮?!擞猛吲枋⑺诿罪垼?瓦罐盛菜羹。 公享之如太牢。 既畢, 復(fù)前啟曰:‘某等聞端明在縣, 日為諸生講書, 村人不及往聽, 今幸略說?!慈〖埞P, 書《孝經(jīng)·庶人章》講之。 既已, 復(fù)前白曰:‘自天子章以下各有《毛詩》二句, 此獨無, 何也?’公默然少許, 謝曰:‘某平生慮不及此?!甯感Χ?, 每見人曰:‘我曾難倒司馬端明。’”[17]562如知則云, 如不知則寧可遺笑于人亦不妄語, 此其學(xué)問之誠。 劉安世從學(xué)于司馬光數(shù)年, 一日問“盡身行己之要, 可以終身行之者”, 溫公總結(jié)平生體悟答曰:“其誠乎, 吾平生力行之, 未嘗須臾離也, 故立朝行己, 俯仰無愧耳!”[18]卷十二之三此見其執(zhí)政以誠。 有此誠心, 以之行政, 則廉潔自好, 公正清明。 《癸辛雜識》記載, 司馬光在臺閣之日, 嚴令家人不予傳送拜帖, 以杜絕求情賄賂之事, 并云:“不誠之事, 不可為之?!盵17]558

司馬光受家庭之影響, 力行誠信, 且以“誠”教育子女與他人, 發(fā)揚誠信之家風(fēng)與政風(fēng)。 這在其著名家訓(xùn)《溫公家范》中多處提及。 如卷三《父母篇》其中一條云:“曾子之妻出外, 兒隨而啼。 妻曰:‘勿啼, 吾歸為爾殺豕?!逇w以語曾子, 曾子即烹豕以食兒, 曰:‘母教兒欺也?!彼抉R光以曾子為典范, 教育子女不可欺人。 《家范》中又指出:“為人母者, 不患不慈, 患于知愛而不知教也。 古人有言曰:‘慈母敗子?!瘣鄱唤蹋?使淪于不肖, 陷于大惡, 入于刑辟, 歸于亂亡。 非他人敗之也, 母敗之也。 自古及今, 若是者多矣, 不可悉數(shù)?!彪S后列舉了諸多為人母之典范, 其中一則為:“晉陶侃為縣吏, 嘗監(jiān)魚池, 以一坩鲊遺母。 母封鲊責(zé)曰:‘爾以官物遺我, 不能益我, 乃增吾憂耳?!盵19]卷三監(jiān)守自盜, 雖可瞞過一時, 但遺害無窮。 陶母湛氏嚴肅地訓(xùn)誡兒子要廉潔奉公, 時刻以誠自勉。 司馬光還以誠規(guī)訓(xùn)后學(xué)。 前文已提及, 他曾以誠教其學(xué)生劉安世, 并告之以“不妄語始”。 安世謹記在心, 后“拳拳弗失, 終身行之?!泵可杂胁徽\, 則必感愧溫公之教, 心中不快。 《邵氏聞見錄》中又提到, 后溫公入京為相, 薦安世充館職, 并問道:“知所以相薦否?”安世以為是出于自己與溫公之私交, 溫公卻答曰:“非也。 光居閑, 足下時節(jié)問訊不絕; 光位政府, 足下獨無書, 此光之所以相薦也?!盵18]卷十二之三劉安世受司馬光誠信之教, 嚴守力行, 不誠之事不為。 后來他身居諫官之位, 正直敢言, 面折廷爭, 扶持公道, 因此被稱為“殿上虎”。 《宋史》本傳載其“家居未嘗有惰容, 久坐身不傾倚, 作字不草書, 不好聲色貸利。 其忠孝正直, 皆則像司馬光”[15]10954。

所謂下學(xué)而上達。 司馬光之誠, 體現(xiàn)于生活中的各個方面, 涵養(yǎng)久之則上達于道。 他去世后, 其誠一之學(xué)被世人推崇與傳授, 影響深遠。 南宋蔡戡《上汪制置書》云:“及觀蘇東坡論司馬溫公之德:‘至于感人心、 動天地, 巍巍如此, 而蔽以二言:曰誠, 曰一。’某廢卷太息, 恨不與公同時端拜而師之。 晚從儒林丈人游, 因論誠一之學(xué), 皆曰得溫公之傳者?!盵20]卷八蘇軾從溫公游二十余年, 知其事頗詳, 因此其所作《司馬溫公神道碑》, 總結(jié)溫公之德曰“誠一”, 可謂深知其人, 令人信服。 后人傳其誠一之學(xué), 亦可證蘇軾之所言。

溫公誠一之學(xué), 又有受其學(xué)術(shù)思想與理學(xué)文化之影響。 前文論到, 溫公曾作《中庸廣義》等, 平生于《中庸》之學(xué)頗有所得。 誠一之學(xué)正自《中庸》中來, 如:“誠者, 天之道也; 誠之者, 人之道也。 誠者, 不勉而中, 不思而得, 從容中道, 圣人也; 誠之者, 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庇郑骸罢\者, 自成也; 而道, 自道也。 誠者, 物之終始; 不誠, 無物。 是故, 君子誠之為貴。 誠者, 非自成己而已也, 所以成物也?!笨梢?, 司馬光踐行誠一之德, 自有受其《中庸》之學(xué)的影響。 陳師道《丞相溫公挽詞三首》其三云:“少學(xué)真成己, 中年托著書。 輟耕扶日月, 起廢極吹噓。 得志寧論晚, 成功不愿余。 一為天下慟, 不敢愛吾廬?!敝x疊山解釋說:“此詩言溫公平日之學(xué), 以誠為本。 《中庸》云:‘誠者, 非自成己而已也, 所以成物也?!瘱|坡作《溫公神道碑》亦云:‘溫公平生惟一誠?!铎羰迥?, 著《通鑒》一書, 其實與熙豐新法不合。 及其沒也, 赤子無所恃怙, 天下寒士無廣廈萬間之庇, 豈但吾廬破而受凍哉?”[21]卷六謝枋得即援引《中庸》之語對陳詩義理作了闡釋, 不僅指出溫公之以誠為本, 且道出其誠一之學(xué)源自《中庸》。

北宋理學(xué)五子對“誠”學(xué)也極為推尊, 深入發(fā)明, 使其成為理學(xué)建構(gòu)過程中的一個核心命題, 深刻影響了司馬光。 如周敦頤不僅將“誠”提升到世界本源的高度:“誠者, 圣人之本。 ‘大哉乾元, 萬物資使’, 誠之源也。 ‘乾道變化, 各正性命’, 誠斯立焉。 純粹至善者也?!盵11]12-13又視“誠”為社會倫理之本體以及圣賢人格的最高境界:“圣, 誠而已矣。 誠, 五常之本, 百行之源也。”[11]14因此, 黃宗羲在《濂溪學(xué)案下》中謂:“周子之學(xué), 以誠為本?!盵14]523張載對《中庸》之“誠”也曾做出深入闡釋, 如《正蒙·誠明篇第六》云:“陰陽合一存乎道, 性與天道合一存乎誠。 天所以長久不已之道, 乃所謂誠。 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誠身, 不過不已于仁孝而已。 故君子誠之為貴?!盵8]20-21二程得周子之“誠”學(xué)并有所推進, 對司馬光之影響最大。 二程以“理”為本體建構(gòu)哲學(xué)體系, 認為“誠”與“理”“天道”實為一事:“自性言之為誠, 自理言之為道, 其實一也?!盵22]1182又《中庸解》釋“誠者天之道也”說:“誠者, 理之實然, 致一而不可易也。 天下萬古, 人心物理, 皆所同然, 有一無二, 雖前圣后圣, 若合符節(jié), 是乃所謂誠, 誠即天道也。 天道無勉無思, 然其中其得, 自然而已。 圣人誠一于天。”[23]1158《伊川易傳·無妄卦》云:“無妄者, 至誠也。 至誠者, 天之道也?!盵24]822由上可見, 司馬光告誡劉安世“自不妄語始”, 自己“自少至老, 語未嘗妄”, 已然入于圣人之域矣。 故司馬光之誠, 受到追摹圣賢氣象的理學(xué)家之盛贊。 程頤在代父所作《祭司馬溫公》文中稱其“誠貫天地, 行通神明”[7]641, 二程又以“篤厚”評溫公之性格, 而謂“欲當(dāng)大任, 須是篤實”[5]367。 《邵氏聞見錄》也記載:“公嘗問康節(jié)曰:‘某何如人?’曰:‘君實腳踏實地人也?!钜詾橹浴?……康節(jié)又曰:‘君實九分人也?!渲刂绱?。”[25]201司馬光之誠一不妄, 正符合理學(xué)家對圣賢人格之期許。 因此, 稱其誠實品德之形成受到理學(xué)文化之影響并不為過。 甚至后人有追認司馬光為二程私淑者, 如清初理學(xué)家孫奇逢指出:“明道令人不忍欺, 只此一語, 誠能動物, 令人醉心。 故伊川每云, 此某不如家兄處。 司馬君實、 劉元城皆其私淑之人。 而歸田之日, 溫公遺像富及畫工, 而爭炷元城者香價涌貴。 皆至誠一念, 通乎神明, 貫乎晝夜, 非可以襲取而偽為也?”[26]卷三十五認為司馬光與劉安世私淑程顥, 終得其誠一之學(xué)。 且不管“私淑”之說準確與否, 實已對溫公誠一之學(xué)中的理學(xué)精神有所揭橥。

4 “格物”制欲與澹泊心性和清儉家風(fēng)

“欲誠其意者, 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大學(xué)》)司馬光對格物致知亦有專門論述, 他進一步發(fā)展了李翱“物至之時, 其心昭昭然明辨焉, 而不應(yīng)于物”(《復(fù)性書》)的思想, 且其創(chuàng)造性的闡釋帶著濃厚的道學(xué)色彩。 他認為“格物”即摒除對外物之情欲, 復(fù)其本性, 以上達于道。 他指出, 人情有好惡皆由外物迷惑心志所至:“人情莫不好善而惡惡, 慕是而羞非。 然善且是者蓋寡, 惡且非者實多。 何哉?皆物誘之, 物迫之, 而旋至于莫之知; 富貴汩其智, 貧賤翳其心故也?!币虼?, 應(yīng)該以性約情, 以道制欲, 其《致知在格物論》曰:“格, 猶捍也, 御也。 能捍御外物, 然后能知至道矣?!盵2]卷七十一“制欲”之說在他的著作中被反復(fù)提及, 如揚雄《法言》謂:“勝己之私之謂克。”司馬光注曰:“勝己之私, 以從于道, 則人無不勝矣?!盵27]卷四似乎已有道心與人心之分, 并流露出“存天理滅人欲”之意。

司馬光作為北宋較早對“格物致知”進行闡釋的儒者, 既受到新儒學(xué)思潮之影響, 又積極參與其中并促進了理學(xué)的發(fā)展。 如周敦頤推崇靜心無欲, 在回答關(guān)于學(xué)而成圣的要領(lǐng)時說:“一為要。 一者無欲也。 無欲則靜虛、 動直, 靜虛則明, 明則通。 動直則公, 公則溥。 明、 通、 公、 溥, 庶矣乎!”[11]29-30強調(diào)要守虛靜之心, 做到無思無欲。 因此, 他不滿于孟子“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的說法, 認為需由寡欲以至無欲。 其《養(yǎng)心亭說》指出:“予謂養(yǎng)心不止于寡焉而存耳。 蓋寡焉以至于無, 無則誠立、 明通。 誠立, 賢也; 明通, 圣也?!盵11]50張載則從“氣”的角度論人欲之害, 認為應(yīng)明德節(jié)欲, 不使物欲蒙蔽本然之心。 其《正蒙·誠明篇》云:“湛一, 氣之本; 攻取, 氣之欲。 口腹于飲食, 鼻口于臭味, 皆攻取之性也。 知德者屬厭而已, 不以嗜欲累其心, 不以小害大、 末喪本焉爾。”朱熹注解說:“湛一是未感物之時, 湛然純一, 此是氣之本。 攻取, 如目之欲色, 耳之欲聲, 便是氣之欲?!盵5]250可見, “攻取之性”即為氣質(zhì)之性。 張子《正蒙》又說:“陽明勝則德行用, 陰濁勝則物欲行?!盵5]112故需要為學(xué)致知, 窮理盡性, 格除利欲之心, 以做到“德勝其氣”。 程朱一脈雖認為格物之義在于即物(事)而窮理, 似與司馬光之說有較大差異, 實則由去欲的主張上看卻保持著統(tǒng)一的論調(diào)。 程顥在《答橫渠張子厚先生書》中說:“人之情各有所蔽, 故不能適道, 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盵7]460與司馬光“能捍御外物, 然后能知至道”如出一口。 明道先生又說:“學(xué)者全體此心?!睂Υ耍?朱熹指出:“全體此心, 只是全得此心, 不為私欲汩沒?!盵5]196此說又被心學(xué)大師陸九淵繼承, 他說:“心不可泊一事, 只自立心。 人心本來無事, 胡亂被事物牽將去。 若是有精神, 即時便出便好。 若一向去, 便壞了?!盵28]456他將外物之欲看作本心之害, 因此, 欲保守本心需去心之欲, 此即格物之義。 其對格物的闡釋繼承孟子, 又明顯融合了司馬光與程顥等人的說法。 二程又拈出“人欲”與“天理”這一對矛盾, 明確提倡存天理而滅人欲的修養(yǎng)目標(biāo)。 程頤在其《易傳》中對此有較多闡釋, 如:“凡人欲之過者, 皆本于奉養(yǎng), 其流之遠, 則為害矣。 先王制其本者, 天理也。 后人流于末者, 人欲也。 損之義, 損人欲以復(fù)天理而已。”(《損傳》)[24]907又說:“蓋人心一有所欲, 則離道矣?!?《夬傳》)[24]923在與天理的對照話語中, 人欲始終被賦予貶意, 被認為是萬惡之源:“甚矣欲之害人也。 人之為不善, 欲誘之也。 誘之而弗知, 則至于天理滅而不知反?!盵10]319因此, 致知之道正在于去欲, 所謂“致知在所養(yǎng), 養(yǎng)知莫過于‘寡欲’二字?!盵29]365后來, 朱熹發(fā)揚了二程“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 將二者視同水火, 教導(dǎo)學(xué)者說:“革盡人欲, 復(fù)盡天理, 方始是學(xué)。”[30]225以上梳理了理學(xué)家對“格物致知”的闡釋及以道制欲的思想脈絡(luò), 可見司馬光“捍御外物”說之理學(xué)精神。

司馬光一生嚴格踐履其格物思想, 生活中淡泊寡欲, 公而忘私, 此亦是其廉潔為政之基本前提。 所謂無欲則剛, 剛而能正, 正則公, 公生廉。 范祖禹曾說:“(溫)公于物澹無所好, 其于德義甚于利欲。 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 其直如矢而端之不已。 居處必有法, 動作必有禮。 其被服如陋巷之士, 一室蕭然, 群書盈幾, 終日正坐, 泊如也。 又以圓木為警枕, 少睡則枕轉(zhuǎn)而覺, 乃起讀書。 蓋恭儉勤謹出于天性, 自以為適, 不勉而能。 起而澤被天下, 內(nèi)之兒童, 外之蠻夷戎狄, 莫不欽其德服其名, 惟至誠無欲故也?!盵21]卷十蘇軾亦稱美溫公:“好學(xué)如饑渴之嗜飲食, 于財利紛華, 如惡惡臭?!盵6]491功名利祿, 富貴榮華, 皆不能動其意、 熏其心, 安于貧賤, 胸中和樂, 非圣人而何?這種澹泊灑落、 光風(fēng)霽月式的圣賢氣象在其詩歌之中也有體現(xiàn), 如其《夏日西齋書事》:“榴花映葉未全開, 槐影沉沉雨勢來。 小院地偏人不到, 滿庭鳥跡印蒼苔?!辈陶龑O評曰:“溫公此詩, 寫閑居幽寂之意, 翛然于塵埃之表。 于此可以見公之于物, 澹然而無所泊也?!盵21]卷十將此詩置于理學(xué)賢哲詩集中亦無愧色。 試想, 真正能做到清心寡欲, 富而不淫、 貧而不移的能有幾人?《后山談叢》中曾記錄洛陽曹生的一段話:“范右相既貴, 接親舊, 情禮如故, 他亦不改, 世未有也。 然體面肥白潔澤, 豈其胸內(nèi)亦以為樂耶?惟司馬溫公, 枯瘦自如, 豈非不以富貴動其心耶?”[17]563《論語·學(xué)而篇》曾指出, “貧而無諂, 富而無驕, ……可也。 未若貧而樂, 富而好禮者也。”范純?nèi)士芍^富而好禮矣, 已是難能可貴。 但由其體肥面白, 豐潤潔澤, 可以想見其仍以富貴為樂。 司馬光富貴之后, 不僅仍能動作有禮, 居處有法, 且清癯如舊, 富而寡欲, 處富貴而樂貧賤, 又勝出“貧而樂, 富而好禮”者多矣。 也正是淡泊無欲的心性修養(yǎng), 促成了溫公“治國莫先于公”的廉政理念。

司馬光之澹然無欲, 又直接促成了他崇尚節(jié)儉的生活作風(fēng)。 關(guān)于其節(jié)儉的事跡史書多有記載, 如《宋史》本傳:“年甫冠, 性不喜華靡, 聞喜宴獨不戴花, 同列語之曰:‘君賜不可違。’乃簪一枝。”[15]10757又:“洛中有田三頃, 喪妻, 賣田以葬, 惡衣菲食以終其身?!盵15]10769這些早已被歷代流傳。 《宋人軼事匯編》輯錄司馬光事跡頗詳, 此處以其居洛生活為中心略舉幾例。《文昌雜錄》載:“北京留守王宣徽, 洛中園宅尤勝。 司馬公在陋巷, 所居才能避風(fēng)雨, 又作地室, 讀書其間。 洛人語曰:‘王家鉆天, 司馬入地。’”[17]561高宅闊院, 雍容華貴, 以司馬光之身份非不能也, 乃不為也。 此為其居之儉。 溫公居洛時又常與耆老六七人于城內(nèi)名園古寺雅集, 名曰“真率會”, 并約定果實不超過三種, 肴饌不超過五種, “以為儉則易供, 簡則易繼”。 此可見溫公飲食之簡。 《苕溪漁隱叢話》中載:溫公“真率會”另約有一條云:“召客共作一簡, 客注可否于下, 不別作簡?!盵17]599從這一細節(jié)也足見溫公日用之節(jié)省。 溫公《自嘲》一詩亦頗見其安貧樂道之風(fēng)范:“盤飧羅新蔬, 充腹不求余。 窮巷晝扃戶, 閑軒臥讀書?!盵2]卷七

司馬光的《家范》《書儀》《訓(xùn)儉示康》等在中國家訓(xùn)史上有重要地位, 其中一個主要的內(nèi)容即訓(xùn)誡子孫要勤儉持家, 為后世留下了大量名言警句, 影響深遠。 如《溫公家范·祖》:“昔者圣人遺子孫以德、 以禮, 賢人遺子孫以廉、 以儉?!盵19]卷二又:“然人情由儉入奢則易, 由奢入儉則難。 此祿安能常恃, 一旦失之, 家人既習(xí)于奢, 不能頓儉, 必至失所, 曷若無失其常!’”[19]卷二真可謂居安思危, 深謀遠慮, 以德業(yè)遺子孫者也。 又《家范·妻》謂婦人之德曰:“婦人固以儉約為美, 不以侈麗為美也?!盵19]卷九《訓(xùn)儉示康》更是集中向其子司馬康傳授了節(jié)儉之家風(fēng)。 開篇談及家世出身曰:“吾本寒家, 世以清白相承。”在這樣的家庭中養(yǎng)成了自己尚儉的性格:“平生衣取蔽寒, 食取充腹……眾人皆以奢靡為榮, 吾心獨以儉素為美?!憋@然, 自己的粗衣惡食是不合于當(dāng)時崇尚奢靡之世風(fēng)的, 但并不改其志。 他對當(dāng)時鋪張頹弊之士風(fēng)大為不滿, 批評道:“近日士大夫家, 酒非內(nèi)法, 果肴非遠方珍異, 食非多品, 祭皿非滿案, 不敢會賓友, 常量月營聚, 然后敢發(fā)書。 茍或不然, 人爭非之, 以為鄙吝?!盵2]卷六十九對此種侈靡攀比現(xiàn)象, 王安石在《上皇帝萬言書》中也有相應(yīng)論述:“天下以奢為榮, 以儉為恥……故富者貪而不知止, 貧者則強勉其不足以追之?!盵31]8正可與司馬光之語相印證。 寇準之豪奢在當(dāng)時頗具代表性, 《歸田錄》中載:“(準)自少年富貴, 不點油燈, 尤好夜宴劇飲, 雖寢室亦燃燭達旦。 每罷官去, 后人至官舍, 見廁溷間燭淚在地, 往往成堆。”[32]15寇萊公之奢侈生活方式影響到家人, 于是形成好奢之家風(fēng), 終釀禍果。 司馬光《訓(xùn)儉示康》中指出:“近世寇萊公豪侈冠一時, 然以功業(yè)大, 人莫之非, 子孫習(xí)其家風(fēng), 今多窮困。”有鑒于此, 他告誡司馬康:“汝非徒身當(dāng)服行, 當(dāng)以訓(xùn)汝子孫, 使知前輩之風(fēng)俗云?!盵2]卷六十九可見他非常重視尚儉家風(fēng)之傳承。 《居家雜儀》開篇則強調(diào)了家資之節(jié)流的重要性:“制財用之節(jié), 量入以為出。 稱家之有無, 以給上下之衣食, 及吉兇之費, 皆有品節(jié), 而莫不均一。 裁省冗費, 禁止奢華, 常須稍存贏馀, 以備不虞?!盵33]卷四其治國理財之觀念正源于此。 其所上《辭免裁減國用札子》《論宴飲狀》《乞節(jié)用上殿劄子》等, 均一再勸誡朝廷應(yīng)節(jié)省用度, 賞賚有節(jié), 量入為出, 以解決國庫不足之難題。

生活節(jié)儉, 澹泊寡欲, 自是作為一名廉吏所應(yīng)具備的生活態(tài)度。 司馬光的節(jié)儉更直接受家風(fēng)與中華民族之尚儉美德的影響, 但若忽略其接近理學(xué)的一面, 也有失片面。 生活節(jié)儉正是內(nèi)心寡欲的一種外化, 其背后體現(xiàn)的是主體的心性修養(yǎng)。 《訓(xùn)儉示康》論節(jié)儉之德最為詳盡:“夫儉則寡欲, 君子寡欲, 則不役于物, 可以直道而行; 小人寡欲, 則能謹身節(jié)用, 遠罪豐家。 故曰:‘儉, 德之共也?!迍t多欲, 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 枉道速禍; 小人多欲則多求妄用, 敗家喪身, 是以居官必賄, 居鄉(xiāng)必盜。 故曰:‘侈, 惡之大也。’”[2]卷六十九這段話不僅指出了節(jié)儉與寡欲之間的共生關(guān)系, 且對儉之善與侈之害作出深刻分析。 有此認識, 才有了司馬光一生恪守節(jié)儉的生活作風(fēng)。 理學(xué)家主張以道心節(jié)制私欲, 故理學(xué)中人均崇尚節(jié)儉。 如周敦頤奉養(yǎng)至廉, “在南昌時, 得疾暴卒, 更一日一夜始蘇。 視其家, 服御之物, 止一敝篋, 錢不滿百, 人莫不嘆服”[11]84。(潘興嗣《周敦頤墓志銘》) 二程也說:“饑食渴飲, 冬裘夏葛。 若致些私吝心在, 便是廢天職?!敝祆浣忉尩溃骸斑@是天教我如此。 饑便食, 渴便飲, 只得順?biāo)?窮口腹之欲便不是?!盵5]243-244朱子居處日用之間也是如此去踐行的, 黃干《朱子行狀》稱其:“自奉則衣取蔽體, 食取充腹, 居止取足以障風(fēng)雨。 人不能堪, 而處之裕如也。”[14]1579與司馬光之“衣取蔽寒, 食取充腹”, 均表現(xiàn)出一種顏子樂道式的圣賢氣象。

5 結(jié) 語

司馬光的廉政形象作為當(dāng)代執(zhí)政者之典范, 值得我們大力宣傳; 其重視修身成德, 嚴于齊家, 推崇禮治, 以民為本等廉政思想, 對營造弊革風(fēng)清的良好政治生態(tài)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值得深入挖掘與傳承。 將司馬光與理學(xué)家的學(xué)術(shù)思想兩相對比可知, 集儒家思想于大成的理學(xué)文化是司馬光廉政品格的精神基石。 原始儒家的仁政理想以及正心誠意、 修齊治平的成德路徑, 被宋代理學(xué)家所繼承和進一步發(fā)明。 因此, 理學(xué)文化中蘊含著大量廉政思想, 理學(xué)家一旦出仕為官, 在從政過程中多表現(xiàn)出廉潔清正的良好品格, 成為廉吏之典范, 如周敦頤、 二程、 呂本中、 朱熹、 真德秀、 王陽明、 薛瑄等。 他們更重視尊德性而道問學(xué)的心性修養(yǎng), 追求“內(nèi)圣”的人格境界, 進而以仁義禮智信等倫理道德治家理國, 為萬世開太平基業(yè)。 司馬光受時代精神與家族文化的影響, 逐步形成了較為成熟的廉政思想體系。 即由正心誠意, 格去私欲, 而致中和之境, 完成治心修身。 大本既立, 則由治己而治人, 推延及于齊家治國。

上述觀點啟發(fā)我們, 要想建設(shè)廉潔政治, 法律與制度僅是外在的保障, 更重要的是加強執(zhí)政者的道德修養(yǎng)與家風(fēng)教育。 明道先生也曾指出:“先王之世, 以道治天下; 后世只是以法把持天下?!盵5]314一以仁政, 一以法令, 此即王霸之別。 周敦頤《通書》也說:“治天下有本, 身之謂也; 治天下有則, 家之謂也。”[11]37可見, 家庭是個人修身成德之后影響及社會的重要樞紐。 當(dāng)代的廉政文化建設(shè), 需要在依法治國的前提下, 輔以禮治, 注重家教; 并從儒家的仁政理念與道義精神中汲取有益營養(yǎng), 從而為當(dāng)代廉政文化建設(shè)提供理論指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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