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越來越喜歡讀一些輕松有趣的閑書。當閱讀不再有功利心,閱讀就變成了一個人徜徉山水的恣意快樂。張瑞田的《百札館三記》,正是一本符合我當下閱讀心境的閑書。同為讀書人的張瑞田,比我更早地悟出了讀書的樂趣,塵世紛紛,他卻在自己的百札館里讀傅雷書信,讀自己收藏的作家舊信,讀古人手札,每有心得,除了會心一笑,還一一記下,結(jié)集出版,與眾多的讀書人分享。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一個讀書人,分享自己的閱讀收獲,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百札館三記》里面,我最愛的是“讀傅記”,每一篇都愛。傅雷,我自以為已經(jīng)非常熟悉他了,我年輕時啃過的大部頭里,有多少是傅雷的譯作啊?!都s翰·克里斯朵夫》《高老頭》《貝姨》……傅雷的名字早已經(jīng)跟巴爾扎克、羅曼·羅蘭一起,變成了我人生路上的燈光。但是,“讀傅記”里的這個傅雷,是我陌生的。張瑞田從書信里讀到的這個傅雷,比起端坐書齋翻譯羅曼·羅蘭和巴爾扎克的那個傅雷,要生動有趣得多,也要豐厚蒼涼得多。這是一個當策展人和經(jīng)紀人的傅雷,他不僅“有超強的書畫審美能力,還有超強的行政協(xié)調(diào)才干,市場營銷水平”,他成功策劃舉辦了“黃賓虹八十書畫展”,取得了社會效益和經(jīng)濟效益的雙豐收。在畫展結(jié)束后寫給黃賓虹的信里,傅雷寫道:“售畫總數(shù)十四萬三千余元,開支總數(shù)一萬五千元若。畫冊預約已售去百四十六本,亦有七千余元……”(《傅雷與黃賓虹八十書畫展》)看到這一段,我忍俊不禁,笑了出來。這個像賬房先生一樣會算賬的傅雷,一下子變得那么親切,充滿人間煙火氣。
這是一個敢批評大師的傅雷,在寫給黃賓虹的信中,傅雷毫不掩飾自己對張大千的態(tài)度:“鄙見于大千素不欽佩,觀其所臨敦煌古跡多以外形為重,至唐人精神全未夢見,而競標價至五百萬元(一幅之價),仿佛巨額定價即可抬高藝術品本身價值者,江湖習氣可慨可憎?!保ā陡道籽劾锏膹埓笄А罚┰谶_官貴人各界名流爭捧張大千的時候,傅雷秉持了一個批評家的立場,張瑞田說,傅雷“沒有被權勢嚇到,也沒有被商業(yè)的煙塵迷住眼睛”。
這是一個會為情所困的傅雷,在寫給劉抗的信里,傅雷袒露自己被美麗的“汴梁姑娘”吸引,藝術家傅雷,無力抵抗美的誘惑,但是,丈夫傅雷和父親傅雷,依然保留著克制的理性。“不用擔心,朋友!這絕沒有不幸的后果,我太愛梅馥了,決無什么危險?!保ā陡道椎囊皇浊樵姟罚﹦有亩酥频慕Y(jié)果,傅雷為“汴梁姑娘”寫下了一首情真意切的詩歌?!般炅旱墓媚铮阈镉嘘柟狻备道椎那樵妼懙谜娓蓛?,這個被美打動而不濫情的傅雷,真是無辜又可愛。
這是一個敢于代表居民維權的傅雷,1961年,“右派”傅雷代表上海市江蘇路二八四弄安定坊全體居民,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