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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寶山而攀古—潘氏五世的收藏

2018-12-19 11:20:46李軍
收藏家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潘氏上海博物館博山

□ 李軍

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三朝元老潘世恩(1769~1854年)八十壽辰,子孫輩在京邸張燈結(jié)彩,為之稱觴。道光皇帝顧念老臣,特意賜壽,內(nèi)廷所制燈彩為暮色中的潘府平添喜氣與榮光。潘世恩(圖1)之子潘曾沂、潘曾瑩等專門命人雕刻“八十壽辰賜燈簃祝壽圖詩箋”版,趕印若干頁,分贈親友,以為榮寵。潘氏孫輩中,潘祖蔭獨受祖父寵愛,因此被加恩賞給舉人,準其一體會試。時隔四年之后,潘祖蔭不負祖父期望,以一甲三名中式咸豐二年(1852年)壬子科進士,繼叔祖潘世璜(1764~1829年)之后成為潘氏家族中第二位探花,由此步入仕途,之后歷官五部尚書,位極人臣,烜赫一時,而其收藏之富,更名震海內(nèi)外。時踰百年,蘇州潘氏的收藏,至今仍為大家所津津樂道。

“清代蘇州藏家”系列展本擬展出蘇州顧氏、吳氏、潘氏三家的收藏,因“貴潘”一姓藏家眾多,收藏門類廣泛、數(shù)量龐大,故不得不分為兩期—“攀古奕世”與“須靜觀止”,其主要對象集中在貢湖公(潘冕)這一支。今年12月14日開展的“攀古奕世”展,先以潘奕基、潘世恩這一支為主,選取潘世恩、潘曾沂、潘曾瑩、潘曾綬、潘曾瑋、潘祖同、潘祖蔭、潘祖年、潘祖謙,以至潘博山(娶丁燮柔)、潘景鄭、潘承鏡(娶丁達于)等凡五代人的收藏,而以潘祖蔭、潘博山為主。明年12月將舉辦“須靜觀止”展,展示潘奕雋(三松堂)、潘世璜(須靜齋)、潘遵祁(西圃)及其子孫數(shù)代所藏書畫、碑帖等。

一、潘氏五世

潘氏一族源出福建,唐僖宗廣明、光啟年間,閩人潘名(逢時)兩次擔任歙州刺史,任滿后流寓歙之西篁墩,為遷歙始祖。22傳后,至明末潘仲蘭(筠友,1609~1677年)于江淮間經(jīng)營鹽業(yè),一度僑居蘇州南濠。至清初,仲蘭次子潘景文(其蔚,1635~1706年)正式定居蘇城,是為遷吳始祖,而他去世后仍歸葬歙縣飛布山。景文生有九子,長子潘兆鼎(敷九,1658~1724年)卒后,葬于蘇州光福之河亭橋,是為葬吳始祖。兆鼎第四子潘暄(閑齋,1690~1773年)開始致力于科考,然13次應(yīng)試皆不售,不免令人郁郁。彼時家境不甚豐裕,于是潘暄命次子潘冕(貢湖,1718~1780年)棄儒從商,專督家政,“仰事俯育”,為其父、諸子專心讀書、應(yīng)試,免除后顧之憂。或許正是潘冕自我犧牲放棄科舉,使得其子孫在科舉考試中脫穎而出。清乾隆以后,貢湖公這一支科甲蟬聯(lián),門庭鼎盛。潘冕的三個兒子—“奕”字輩的潘奕雋、潘奕藻、潘奕基三兄弟中,潘奕雋、奕藻先后于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四十九年(1783年)中進士,這讓久不得志的潘暄深感欣慰。潘奕基雖未成進士,但其子潘世恩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一舉奪魁,成為貢湖公一支誕生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狀元。緊接著乾隆六十年(1795年),潘奕雋之子、潘世恩堂兄潘世璜以探花及第,在短短20余年間,潘氏“奕”“世”兩代人在科考的成功,使得整個家族從經(jīng)商向業(yè)儒順利過渡,同時為這一支潘氏日后成為蘇城百姓口耳相傳的“貴潘”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圖1 張淇 芝軒小像卷(局部) 蘇州博物館藏

圖2 金石錄 宋刻本 上海圖書館藏

圖3 大克鼎 上海博物館藏

圖4 潘博山

圖5.1 明清藏書家尺牘

圖5.2 明清兩朝畫苑尺牘

潘氏祖孫五代、近百人中,以收藏著稱于世頗不少,聲名最隆者無疑當推潘祖蔭。潘祖蔭(1830~1890年),字東鏞,號伯寅,小字鳳笙。清道光十年(1830年)十月初六日,生于京師米市胡同,時祖父潘世恩以工部尚書,兼署左都御史。父親潘曾綬(1810~1883年),字若甫,號紱庭。道光二十年(1840年)舉人,官至內(nèi)閣侍讀。母親汪氏。四歲時,潘祖蔭第一次隨父母南下,回到故鄉(xiāng)蘇州。次年,潘曾綬為之定婚于平望汪氏,乃姑丈汪楏(鐵蕓)之女,同年回京,開蒙讀書。道光十七年(1837年),父母侍祖母南歸,潘祖蔭隨行,這是他第二次回蘇州。兩年后,母汪氏去世。15歲那年,母汪氏、繼母陸氏靈柩南歸,潘祖蔭侍父同行,第三次回蘇州。道光二十八年(1848年),以祖父八十生辰,蒙恩賞給舉人。20歲,隨叔母汪氏第四次回蘇州,葬母。旋與汪氏表姊完婚,十月挈眷北上。次年(1850年),受業(yè)于吳增儒、陳慶鏞,始治許氏之學。咸豐二年(1852年),潘祖蔭以一甲三名及第,授翰林院編修。四年(1854年)四月二十日,祖父潘世恩去世,八月隨祖母、父親、叔伯等護送祖父靈柩回南,第五次回蘇州。八年(1858年)六月,充任陜甘鄉(xiāng)試正考官。同治元年(1862年)七月,充山東鄉(xiāng)試正考官。九年(1870年)十月,弟潘祖年生;十二月,得宋版《金石錄》十卷(圖2)。十一年(1872年),編刻成《攀古樓彝器款識》二卷。十二年(1873年)十一月,大盂鼎由左宗棠派人運至京師,入藏攀古樓。光緒五年(1879年)三月,補授工部尚書;四月,調(diào)補刑部尚書。六年(1880年)六月,刻錢杜《松壺集》。八年(1882年)八月,署禮部尚書。九年(1883年)正月,父親潘曾綬去世,丁憂回鄉(xiāng),病目。此為潘祖蔭第六次回蘇州,寓居金太史場,共兩年余,刊刻書籍頗不少,大多收入《攻順堂叢書》《滂喜齋叢書》。十一年(1885年)四月,服闋,挈眷北上,署兵部尚書;十一月,補授工部尚書。十四年(1888年)八月,兼署戶部尚書。十五年(1889年),得大克鼎(圖3)。十六年(1990年)十月三十日,卒于京邸,年61歲。潘祖蔭去世后,京邸所存藏品,間有流散。越年,潘祖年進京,將攀古樓所藏古物悉數(shù)運回蘇城。

圖6 走馬休盤 南京博物館藏

圖7 韶塤 上海博物館藏

圖8 克鼎銘文拓片 蘇州博物館藏

潘祖蔭無子,以祖年之子樹孳為后。潘樹孳不幸夭折,再立嗣而再夭,最后從四房過繼潘承鏡為嗣孫。潘承鏡雖長大成人,但與丁達于成婚后不過百日,亦猝逝。祖年子并殤逝,女兒則無恙。攀古樓藏品,自潘祖蔭去世后,僅得以保守,未再有所增益。而其堂兄祖同孫輩中,有潘博山、潘景鄭兩兄弟,能紹家風。尤其潘博山在民國間,振興家業(yè),與弟景鄭繼承祖父竹山堂藏書,續(xù)事搜羅,于青銅器、善本書之外,別開新面,有書畫、書札、古墨等專藏。潘博山(1904~1943年),名承厚,一作厚,字溫甫,號蘧廬(圖4)。其父為潘祖同嗣子潘亨穀(1876~1918年)。博山繼承父業(yè),經(jīng)營潘萬成醬園生意。民國十年(1921年),與丁春之長女丁燮柔成婚。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與吳湖帆、陳子清、葉恭綽、吳詩初等在蘇州結(jié)正社,“切實研究藝術(shù)”??箲?zhàn)軍興,他與弟媳潘丁達于等一同掩埋保護大盂鼎、大克鼎,并將滂喜齋藏書等轉(zhuǎn)移至上海。同時,參加“文獻保存同志會”工作,與鄭振鐸、張壽鏞等搶救淪陷區(qū)的古籍善本。潘博山精于書畫、古籍、碑帖的鑒賞,與胞弟景鄭從江氏文學山房購得宋刻《后山居士文集》。原書紙張曾被染色,當時坊間多以此為明代翻刻本,而博山兄弟慧眼識珠,費二百金拔此書于故紙堆中,因此被前輩版本學家傅增湘所稱賞。藏書處乃易祖父之“竹山堂”為“寶山樓”,意以陳后山集為寶也。博山又從冷攤購得一籃明清人手札墨跡,多為吳江沈旭庭舊藏,于此基礎(chǔ)上多方搜羅,先后編印《明清藏書家尺牘》《明清兩朝畫苑尺牘》(圖5)等書,一時流傳頗廣??上觳挥榔淠?,民國三十二年(1943年)四月初三日,潘博山因病去世,年僅40歲。張元濟為撰《潘君博山墓志銘》,記其生平大略。

圖9 梅花喜神譜 宋刻本 上海博物館藏

潘博山去世后,其藏品于上世紀50年代,陸續(xù)由夫人丁燮柔捐贈北京、上海、南京等地文博機構(gòu)。生前未竟之業(yè),則由胞弟潘景鄭續(xù)成之。潘景鄭(1907~2003年),名承弼,字良甫。師從吳梅、章太炎諸先生,精于小學、詞學、版本目錄之學。在兄長潘博山去世后,為賡續(xù)印行《明季忠烈尺牘初編》《二編》《瞿宣公蠟丸書侯忠節(jié)公絕纓書合璧》《楊忠烈公左忠毅公遺札合璧》《元明詩翰》諸書,并為編印《蘧庵遺墨》一書。抗戰(zhàn)后,移居上海,就職私立上海合眾圖書館。于“孤島”時期,仍籌資石印潘氏祖先遺稿,匯為《陟岡樓叢刊》,其中就有潘祖蔭的《鄭庵詩文存》。20世紀50年代,隨著機構(gòu)調(diào)整,潘景鄭轉(zhuǎn)入上海圖書館工作,直至退休。在此期間,他曾向蘇州文管會捐贈家藏書畫、扇面以及手稿等。約在同一時期,因蘇州南石子街潘氏舊宅年久失修,滋生白蟻,未運滬的部分藏書霉爛蛀蝕嚴重,蘇州文管會從潘博山之子家?guī)V處購取此宗藏書,經(jīng)過揀選,發(fā)現(xiàn)潘氏先人如潘世恩日記、潘曾綬日記、潘祖同日記、潘祖蔭日記、潘亨穀日記以及詩文集、筆記等手稿,不少可與潘景鄭攜滬之書(后多捐贈上海圖書館)相配合。

二、攀古遺珍

圖10 古埃石刻 清末翻拓本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潘祖蔭的收藏,是“攀古奕世”展的重點之一。自上世紀50年代初,大盂鼎、大克鼎捐歸國家以來,大鼎似乎成為潘氏收藏的代表。一旦說起蘇州“貴潘”的收藏,首先讓人想到的就是這兩只大鼎。其實,早在清末民國,二鼎似已成為潘氏收藏的代名詞,抗戰(zhàn)中,日軍曾數(shù)次搜索潘宅,目的就是為了得到二鼎。不可否認,大盂鼎、大克鼎確是國之至寶,但其余諸器亦多珍品。攀古樓藏青銅器,在潘祖蔭生前并未編成總目。同治十一年(1872年)編刻問世的《攀古樓彝器款識》二卷,僅反映出潘氏此前收藏的部分精品。此書印成的第二年,大盂鼎才歸攀古樓,大克鼎直至16年后、潘祖蔭去世前一年方歸潘氏,所以都未能納入《款識》一書。幸而潘氏后人在捐獻青銅器之前,曾將家藏諸器拍攝照片,制成玻璃底片380塊,擬付珂羅版印行而未果。這一批玻璃底片作為研究資料,于1963年3月一并捐贈上海博物館。50余年后,這批潘氏藏器的重要照片資料,重新被發(fā)現(xiàn)整理,相信對于我們了解攀古樓所藏青銅器的概貌,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期待相關(guān)成果能夠早日公布于世。

圖11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十三 唐寫本 貴州省博物館藏

圖12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十三 吳大澂題簽貴州省博物館藏

圖13 趙之謙刻“吳縣潘伯寅平生真賞”印 上海博物館藏

圖14 后山居士文集 宋刻本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

此次展覽,有幸從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借展青銅器八件,器型包括鼎、簋、簠、爵、盤、鐘等六類。潘氏藏青銅器,在器型之外,尤重視款識,故盡管攀古樓所藏器物大小懸殊,卻多有銘文。如南京博物院藏走馬休盤(圖6),系潘丁達于捐贈,盤上有銘文8行89字??虏凉c郭沫若皆認為,“走馬休”是《詩經(jīng)》里的陳伯休父,此器之文獻價值,不言而喻。又如上海博物館藏師遽簋,現(xiàn)存一蓋,內(nèi)鑄銘文就有7行57字。潘祖蔭搜集青銅器的目的,與吳大澂無異,皆為古文字學、古代歷史研究搜集地下新材料。于青銅器之外,他也留心其它材質(zhì)古器物的搜求,目前所知,攀古樓所藏古陶塤這一專題,為別家所罕見。潘祖蔭生前曾將歷年所得12件古塤之銘文匯拓于一冊,遍請友生考釋、題跋,今原冊不知流落何所,幸有潘景鄭《陟岡樓叢刊》石印本流傳,尚可窺其概貌。檢閱《古塤考釋》冊,可見吳大澂、王懿榮、張之洞、李文田、李鴻裔、吳昌碩等十數(shù)家題記,皆以為古塤銘文雖長短不一,然往往有“韶”字,故可以韶塤名之。茲從上海博物館借得潘丁達于捐贈韶塤一件,品相完好,據(jù)云尚可吹奏,更屬難得,其下腹部壓印銘文四字“令作韶塤”(圖7),豈即《論語》中演奏韶樂之器乎?

自1951年,潘丁達于將大盂鼎、大克鼎捐贈上海博物館。1959年,大盂鼎調(diào)撥進京,入藏中國歷史博物館,二鼎從此南北暌隔數(shù)十年。僅在潘丁達于百歲生辰之際,于上海短暫重聚,此后再未相逢。此次展覽,二鼎無法回鄉(xiāng),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不過,關(guān)于二鼎的現(xiàn)世與流傳,仍有不少疑團,有待進一步考察。對二鼎的研究,清末學者主要以墨拓為據(jù),此次特意從上海博物館借展吳大澂、顧肇熙等考釋之盂鼎銘文拓本,它既是潘祖蔭與吳大澂師生二人同為金石學家交往的見證,也是與去年“梅景傳家—清代蘇州吳氏的收藏”特展的呼應(yīng)之一。同樣,蘇州博物館所藏大克鼎銘文拓片,系光緒十五年(1889年)潘祖蔭得鼎后初拓未剔本(圖8),亦有吳大澂考釋與題跋,知此為潘志萬舊物,則可視為明年“須靜觀止”展之先導(dǎo)。此外,本館所藏吳昌碩題青銅器銘文拓片四條屏中,亦有盂、克二大鼎銘,其于大盂鼎之入攀古樓,別有新說,可聊備一格。

攀古樓藏器之外,潘祖蔭另一重要收藏主題為古籍善本,其滂喜齋中宋元古刻、顧校黃跋,琳瑯滿目,讓人應(yīng)接不暇。潘氏藏書菁華,大部分已收入葉昌熾代編之《滂喜齋藏書記》,光緒末年刻印成書,潘祖年甫將紅印樣本贈人,即有按圖索驥者,因恐索借者接踵而來,遂將書版封存,未再印行。民國間,陳乃乾得樣書一部,并附錄宋元本書目一單,以鉛字排印問世,始流傳人間。1928年,潘博山主持修版再印,時距潘祖年離世已三載??箲?zhàn)前,潘博山、潘景鄭兄弟曾于曝曬滂喜齋藏書之際,核對《讀書記》《宋元本書目》,發(fā)現(xiàn)有書已歸他姓者,如南宋刻《梅花喜神譜》(圖9),作為潘靜淑生日禮物,入?yún)鞘厦肪皶荩蠼?jīng)吳湖帆改裝,今日所見已非潘氏舊貌?!睹坊ㄏ采褡V》自吳湖帆夫婦攜滬,后轉(zhuǎn)歸上海博物館,去鄉(xiāng)數(shù)十年,此次回吳,實屬難得。此書于清嘉慶間由黃丕烈從京師購還蘇州,經(jīng)吳趨汪氏、文登于氏遞藏,復(fù)入都門,潘祖蔭以重金得之,寶愛逾恒。又發(fā)愿蒐集黃丕烈題跋,吳大澂、汪鳴鑾、顧肇熙等均參與其事,后編刻成《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六卷,為近代輯錄黃跋之濫觴。本館所藏滂喜齋舊物有元刻《樂府詩集》一種,南京博物院藏潘丁達于捐贈明刻《顧氏畫譜》、清抄本《鳴野山房書畫記》,為《藏書記》失載之物,而皆足珍貴,故并付陳列。

滂喜齋中所蓄復(fù)有善本碑帖,盡管未見細目流傳,然人皆知其多有名品,如侄婿吳湖帆所集《四歐寶笈》中,四分之三為潘氏舊物。余如海內(nèi)孤本《蕭敷敬妃墓志》合冊、海內(nèi)第一之《沙南侯獲碑》,亦為潘祖蔭舊藏。潘祖蔭對于金石拓本之蒐集,不以海內(nèi)范圍自限,而能放眼海外,曾專門編輯《海東金石錄》,著錄朝鮮半島石刻文獻,更甚而遠至埃及,此次從中國國家圖書館借展清末拓本三紙,系據(jù)潘祖蔭藏古埃及文、希臘文拓本,用水泥翻制碑文后重拓本。其中,較大一張為圣書體象形文字,左側(cè)刻款“埃及石碑同治五年出土,光緒十五年二月南海張?zhí)偷弥览尤A盛頓城博物院,寄贈吳郡潘大司空鑒藏。刑部郎中崇安彭光譽記。”(圖10)可見此原本是張蔭桓從美國得原拓,寄贈潘祖蔭者,惜僅存翻拓本,然已實屬難得。

潘祖蔭之收藏,青銅器、古籍、碑帖各類,早為人所熟知。至于他對書畫之鑒藏,潘祖年在《潘文勤公年譜》中稱“兄不甚藏書畫而獨嗜松壺畫”,故刻錢杜《松壺集》。此次特從上海博物館借得潘氏舊藏錢杜《輞川圖》,吳湖帆評曰:“余所見先生畫數(shù)十事,當以此《輞川圖卷》為最。”其實,潘祖蔭對于書畫之品鑒與收藏,頗有家學淵源。潘氏之好藏書畫,自潘祖蔭祖、父輩即已開始,其大伯父潘曾沂善丹青,曾在吳大澂童年時指點其作畫;二伯父潘曾瑩精于鑒賞,與當世畫人交往頻繁,著有《墨緣小錄》,光緒間潘祖蔭曾為之重新刊刻新版,書中所錄當世畫人,無不與之相熟稔;父親潘曾綬與畫家戴熙交好,南京博物院藏《溪山雨過圖》即戴氏畫贈潘曾綬者。潘祖蔭自藏書畫,如南宋葛長庚《草書足軒銘》卷,后歸梅景書屋,今藏故宮博物院,去年“梅景傳家”展已回吳門。內(nèi)廷欽賜之宋人湯叔雅《梅花雙雀圖》,為潘靜淑陪嫁,近年已從吳氏流出,不知歸于何處。貴州省博物館藏唐人寫經(jīng)《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第十三》(圖11)為傳世之品,清初歸曾氏,刊入《滋蕙堂法帖》。入藏滂喜齋后,潘祖蔭專函吳大澂,囑其為此經(jīng)冊題簽(圖12),原札尚存,趙之謙復(fù)為之跋尾,具見其鄭重其事。此外,如1956年,潘丁達于捐贈上海博物館家藏書畫99件;1959年6月,丁燮柔、潘丁達于姊妹又向南京博物院捐贈書畫、碑拓、信札等161件。此次分別從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借展沈周《兩江名勝圖》冊、倪元璐《山水花卉》冊以及慈禧所畫《墨蘭》四條屏等,僅就數(shù)量而言,不過潘氏所藏書畫之冰山一角。

圖15 鄧文原行書范仲淹書伯夷頌詩頁 故宮博物院藏

圖16.1 三吳墨妙冊 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

潘祖蔭既精鑒藏,所用文房亦講求雅致,日常用印多出門下趙之謙手刊,齋號巨印曾見四紐,分別為“攀古樓”“滂喜齋”“鄭盦”“梅花喜神之館”。此番從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借得二印,同治十年(1871年)起用之“吳縣潘伯寅平生真賞”一?。▓D13)即出于趙之謙手。稍晚者如“賜蘭堂”,亦趙之謙制,同時刻有賜蘭箋,殆潘祖蔭居官時受賜盆蘭,因請人摹繪其形梓于木,用于日常通信,更新起齋名,以為榮寵。又曾獲時大彬壺,壺身刻“千載一時”四字,潘祖蔭又囑吳大澂鉤摹其形,刻印成箋紙。凡此種種,皆潘氏生活之小樂趣。至今之人,得其片紙只字,無不以為寶。

三、出入寶山

清末民初,攀古樓所藏古物,由潘祖年悉心保存于南石子街老宅中。民國十三年(1924年),江浙戰(zhàn)爭爆發(fā),潘祖年避居上海,次年溘然長逝。九年之前,民國四年(1915年)遣嫁女兒潘靜淑,一小部分藏品由此逐漸轉(zhuǎn)入?yún)鞘厦肪皶?。然絕大部分古物,仍由潘氏后人保存,丁達于(1906~2007年)在夫君潘承鏡去世后,肩此重任,族中堂兄兼姐夫潘博山從旁協(xié)助。在潘世恩五世孫中,若言收藏,潘博山本就是個中佼佼者。

圖16.2 三吳墨妙冊 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

潘博山之父潘亨穀原系四房潘曾瑋之孫、潘祖疇之子,后出繼二房潘祖同為嗣。潘祖同(1829~1902年),字桐生,號譜琴,晚號歲可老人,為潘祖蔭伯父潘曾瑩長子,年長潘祖蔭一歲。咸豐六年(1856年)進士及第,兩年后因受順天科場舞弊案牽連而被褫職,流放新疆。釋回故鄉(xiāng)后,息影林下,以書畫、圖籍自娛。家有竹山堂、歲可堂,藏書甚富。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潘景鄭曾請業(yè)師章太炎為祖父撰寫墓志,述其生平甚詳。潘亨穀苦心經(jīng)營家中產(chǎn)業(yè),不料壯年摧折,家道漸落。潘博山幼穎悟,能承家風,年未弱冠,便繼興家業(yè),不時往來于坊肆間,搜羅古刻精槧,與弟景鄭共同襲用祖父“竹山堂”之名。后以獲宋刻陳師道《后山居士文集》(圖14),乃易齋額為“寶山樓”?!逗笊骄邮课募酚?0世紀50年代,由潘博山夫人丁燮柔捐獻國家,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v觀全書,未見潘氏朱記,知其寶愛之情逾于恒常,故不加印。此次回蘇,距其入京已逾一甲子,舊主早已化去,而紙墨如故,蕓香依然,不免令人感嘆,書比人長壽。

潘博山于收藏一道,興趣雖不及潘祖蔭廣泛,但能別開生面,實非易事。其早年與胞弟潘景鄭同受詩詞于吳梅,書畫、碑帖則多質(zhì)諸姑丈吳湖帆。目前所知,于歷代書畫、明清書札、名人肖像等有專藏。

寶山樓所藏歷代書畫,名品如元人倪瓚《淡室詩》軸,為海內(nèi)僅見之云林書法條幅,與趙孟頫《人馬圖》卷、《七絕詩》冊等,同由丁燮柔捐贈國家,今藏故宮博物院。同時捐贈者,尚有《宋元詩翰》《明清藏書家尺牘》《明清兩代畫苑尺牘》《藝風堂友朋書札》各書所收明清名人墨跡千數(shù)百通。此次南下展出者,有元人鄧文原(1258~1328年)行書《題范仲淹書韓愈伯夷頌詩》頁(圖15),此幀原裝于范仲淹書《伯夷頌》長卷后,為蘇州范氏一族舊物,流傳數(shù)百年,并刊石置于范氏義莊。原本真跡歷亂散去,無可蹤跡,刻石經(jīng)亂亦損毀,僅有墨拓流傳。今取鄧氏真跡與墨拓兩相比照,可見正、副之別,恰如云泥,以此益知真跡之可貴。此頁明代一度歸大收藏家王世貞所有,十分巧合,此次展出潘博山收藏書、畫中,各有一件名品與王世貞有關(guān),即明人《三吳墨妙》冊與明尤求《漢宮春曉圖》卷。

圖17 張宗蒼 仿吳鎮(zhèn)山水軸 上海博物館藏

圖18 都穆 致槐雨札 故宮博物院藏

圖19 佚名明人肖像冊之徐渭 南京博物院藏

顧名思義,《三吳墨妙》所收為明代三吳之地書家34人之墨跡,最初由王世貞集藏,裝成上下兩卷,每卷17人。首有顧應(yīng)祥題引首,尾有王世貞題跋,開列卷中各家姓名、書寫內(nèi)容。兩卷可能于明末清初被改裝成冊頁,今冊中有清順康間廣東人程可則藏印,之后復(fù)有流散。民國間,潘博山獲其半,計有文徵明、周倫、金琮、徐禎卿、陳沂、顧瑮、王逢元、陳淳、王寵、王同祖、徐獻忠、袁袠、朱曰藩、陳鎏、彭年等15家,以及王世貞跋尾,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另一半未歸潘博山者,今藏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現(xiàn)存徐有貞、錢溥、倪謙、陳鑒、張弼、李應(yīng)禎、王鏊、桑悅、顧瑮、徐霖(圖16)、陸深等11家,以及顧氏題引首。潘氏得此殘冊時,想曾屢屢翻看,必以不得其余19家為恨,此番特將故宮博物院、香港中文大學文物所藏聚合一處,共得26家,潘博山若有靈,見此合璧場景,是否會莞爾一笑!

潘博山藏畫中,有明陸治應(yīng)陸師道之命所作《元夜宴飲圖》,曾為吳湖帆梅景書屋中物,后割愛讓予內(nèi)侄。反之,同為上海博物館藏之清人張宗蒼《仿吳鎮(zhèn)山水圖》軸(圖17),最初從過云樓轉(zhuǎn)歸潘博山,繼而經(jīng)吳子深,再入梅景書屋。以上二圖,可視作蘇州藏家之間藏品互通之佳證。至于上文所言有王世貞所苦心經(jīng)營之藏品,則是上海博物館所藏明尤求(鳳丘)的《漢宮春曉圖》卷。此卷首有文彭題引首“漢宮雙燕”,《張蔥玉日記》1941年9月16日記:

訪博山,觀尤鳳丘《漢宮雙燕圖》卷。文徵明書《飛燕外傳》,后俞允文、周天球小楷。乃弇州故物,有其跋。索價萬元,亦云昂矣。

按卷后王世貞跋,知其先得文徵明楷書《趙飛燕外傳》真跡,遂請尤求為之繪圖配入,復(fù)請周天球楷書《趙飛燕遺事》、俞允文楷書《趙飛燕合德別傳》,從一紙小傳,到一張首尾完整的白描畫卷,全出于王世貞之籌劃與安排,與前記潘博山所獲《三吳墨妙》有異曲同工之妙。

較之于以上所舉各種,潘博山藏品之受學界關(guān)注,更多在于《明清藏書家尺牘》《明清兩代畫苑尺牘》兩書。書中網(wǎng)羅明清兩代學者、藝術(shù)家手札墨跡,甚為整齊美備,然須注意,內(nèi)中不單有潘氏本人藏品,也有借之別家如吳湖帆者。此番選取“吳門四家”中未展之物,如唐寅致文徵文徵明札,求衡山題研銘,寥寥數(shù)行而見其性情;張靈與唐寅個性相近,氣味相投,同有狂生之目,然墨跡流傳較之六如尤尠;都穆致拙政園主人王獻臣札(圖18),作于造園之際,援引錢氏南園故實,建議王氏名其園為“小南園”,幸未被采納,否則五百年來吳中恐無拙政園之名;祝允明一札,向俞洪借抄《說郛》,為明代蘇州藏書家之掌故,唐寅曾從俞洪之子俞弁處借勘宋本《王建詩集》,原書尚在,二氏書法并足稱道,其好書之癡亦何其近似。清代藏書各家中,名重海內(nèi)者,首推吳中黃丕烈,故此番選借黃氏致張燕昌一札,蓋前文已道及,自潘祖蔭以來即重視黃跋本,黃氏書札存世較黃跋更罕見,是論藏書史者不能不知也。

《藝風堂友朋書札》一宗,所收書札數(shù)量或過于《明清藏書家尺牘》《明清兩代畫苑尺牘》等六種,但皆為清末學人致江陰繆荃孫信函,主要以文獻價值見長,其書法藝術(shù)則遠遜于前六種所收各品?!端囷L堂友朋書札》在潘博山生前并未整理出版,民國間顧廷龍曾借錄全文,至上世紀80年代方據(jù)抄本出版點校本,全部墨跡入藏故宮數(shù)十年,鮮為人知,迄今未以本來面目見人。此番借展張元濟、王國維二札,均與“煙云四合”展中陳列之元刻《古今雜劇三十種》有關(guān)。前者談及島田翰從蘇州顧氏過云樓購取元刻本《古今雜劇三十種》、明刻《雜劇十段錦》等書,后者記在日本獲見島田翰攜回東灜之書內(nèi)有顧氏二書,草蛇灰線,互相印證,為過云樓藏書流散之重要證據(jù),是以張元濟、王國維二札雖難與唐伯虎、祝枝山相媲美,固有其可珍貴之處,不言自明。

至于潘博山之繪畫收藏,另有名人肖像畫專題,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春,省立蘇州圖書館舉辦吳中文獻展覽會,特辟一室,專門陳列潘氏家族文獻,潘博山、景鄭兄弟出品甚多。據(jù)《吳中文獻展覽會特刊》所附出品一覽表,潘博山所蓄明清名人肖像頗富,而南京博物院所藏張士?!多嵥巨r(nóng)像》、李岳云《吳門四家小像》等,皆為潘氏舊物。尤其佚名繪《明人肖像》冊,匯集明代汪慶百、劉憲寵、童學顏、劉伯淵、何斌、李日華、徐惺勿、徐渭、羅應(yīng)斗、王以寧、陶虎溪、葛寅亮等12人畫像(圖19),除徐渭為儒生裝束外,其余11人均著官服,每幀畫像對開均有潘博山手錄像主小傳,并鈐“博山收藏名賢圖像”印記,與其舊藏尺牘多鈐“博山所藏赤牘”類似。

寶山樓中之物,大抵經(jīng)丁燮柔之手捐贈國家,分藏北京、上海、南京等地。潘景鄭在兄長去世后,另設(shè)著硯樓收藏古籍、碑拓。上世紀50年代,潘景鄭曾向蘇州文管會捐贈書畫、扇面一批,以清人居多,此番選取蔡含《墨荷白鷺圖》軸(圖20)、華喦、許濱合作《桃柳雙鴨圖》軸、顧大昌《山水》軸、翁心存《祝壽詩》軸、沈桂芬八言行書聯(lián)、翁同龢《行書節(jié)臨顏真卿送劉太沖序》軸等,與其兄舊藏之物,團聚于宋刻《后山居士文集》四周,一入展廳,緬想潘氏兄弟舊日收藏之景況,仿佛置身寶山,不忍遽離。

從清初至今,歷經(jīng)三百余載,潘氏一族自徽州遷居蘇城,繁衍生息,蔚成郡中巨族,由經(jīng)商轉(zhuǎn)而業(yè)儒,人才輩出,科甲蟬聯(lián),子孫遍布海內(nèi)外,流風余韻,播之人口。蘇州城內(nèi)鈕家巷的潘世恩故居、南石子街的潘祖蔭、潘祖同故居,近年陸續(xù)修葺一新,讓人有機會重新步入老宅,穿過落地長窗,回廊曲徑,蜿蜒九折,花園中樹石亭榭,儼然如昔,與《臨頓新居圖》中所繪有近似處。它們的主人早已離去,身臨其境,不免讓人好奇,當年收藏大鼎的屋宇、密藏善本古籍碑帖的樓閣,是否就在其中?登樓憑欄,風景已殊。不過,我們堅信“攀古奕世”特展,將是一個重新審視蘇州潘氏收藏的契機。

圖20 蔡含 墨荷白鷺圖軸 蘇州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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