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枕
簡介:
宋聲聲大詹四兩歲,是他青梅竹馬的大姐姐,可他不將她當(dāng)長輩看,使出百般手段將她追到了手。可結(jié)婚后才曉得,這人前的女神,人后卻是個十足的宅女,不但天天打游戲,更是將他一腳踹下床去,讓他毫無一家之主的尊嚴(yán)。
1
宋聲聲從浴室出來,一甩鞋子,俯沖上了床。
詹四正在床上處理文件,冷不防她這樣投懷送抱,還沒細想就將她攬在了懷中。
她比他大兩歲,總是不肯主動,詹四抱著她,察覺到她不知道在摸索什么,于是柔聲道:“聲聲,這是怎么了?”
宋聲聲沒搭理他,他不以為忤,反而有些得意道:“是不是我最近總在外面出差沒好好陪你,想我了?”
不然怎么會這樣對著他撒嬌?
他沒把話問完,手已經(jīng)蠢蠢欲動地從她肩頭往下滑,可惜被她“啪”地一下拍了下去。
她語調(diào)很不耐煩地說:“一邊兒去?!?/p>
“你害羞什么,都老夫老妻……”詹四低頭一看差點兒氣死,道,“宋聲聲,你怎么在玩兒游戲?!”
宋聲聲是個十足的宅女,如果不是為了工作,可以一個月不出門,悶在家里叫外賣打游戲。
“所以,你撲上床,不是投懷送抱,是為了趕緊打游戲?!”
他難以置信,可她一腳把他踹到了一邊說:“別打擾我,這一局馬上就開始了?!?/p>
她說著,手機里就傳來了槍聲,詹四在一邊,還不死心地湊過去,從背后抱住她。
她出來得急,沒來得及扣好睡衣扣子,肩頭的衣料滑下去,露出雪白嬌嫩的肌膚。他在上面輕輕地吻了一下,指尖沿著她漂亮的鎖骨劃過去,沙啞著聲音說:“聲聲,你不能只點火不滅火?!?/p>
這句話,是他從某本言情小說里學(xué)來的,自覺非常性感霸道,是個女人都無法抵擋,可宋聲聲心如頑石,心狠手辣道:“你再這樣今天就睡客廳去?!?/p>
這是她的撒手锏,詹四在外人面前總是冷酷冰冷,一言一行都同傳說中的冰山總裁沒有什么分別,他愛惜自己的這個人設(shè),也在用心地呵護,可惜宋聲聲不吃他這套,他忙,她比他還忙,每次出門拍戲都能失聯(lián)十天半個月。
她一失蹤,他心里就翻江倒海,不是害怕她被人拐走拋棄他,就是擔(dān)心她會不會出了意外。
等到她好不容易回來,又十有八九累個半死,她睡眠質(zhì)量不好,一點兒風(fēng)吹草動就會被驚醒,起床氣又大,總是趕他去客廳。
若是被外人知道,圈子里鼎鼎大名的詹四,在家中這樣沒有地位,一定跌破一群人的眼鏡,還好宋聲聲在外總擺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可總體來講仍是小鳥依人的,這才不讓詹四丟臉。
詹四委屈地自己翻到一邊,看著她運指如飛,一時氣難平道:“你就不想我嗎?”
“想啊。”
“你愛我嗎?”
“我愛?!彼S口敷衍,“我愿意為了你做任何事兒?!?/p>
“那你愿意為了我不玩兒游戲嗎?”
宋聲聲沉默一會兒,打掉了最后一名對手后,才看了詹四一眼說:“你多大了,還吃游戲的醋?”
詹四本來就介意她說自己小,當(dāng)初他為了追宋聲聲,可謂是聲勢浩大,可這可惡的女人,只會冷冷地說:“我覺得我們不大合適。”
等他追問哪里不合適,她就說:“年紀(jì)不合適,你太小了。”
他想不明白,老牛吃嫩草還不好嗎?可宋聲聲這個人油鹽不進,要不是他夠耐心,或許兩個人根本不會在一起。
“我……”
他找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看她一局游戲結(jié)束,索性再次撲過去將她摁在了身下,掌下的肌膚滑膩嬌嫩到讓人心生惶恐,生怕弄疼了她。他略略抬了手,卻又俯下身子吻了過去,這次她沒有拒絕,手搭在他的肩頭,兩人親密無間地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詹四看著她被吻得有些迷離的眼睛,心中有些得意。
“聲聲,”他柔聲道,“我好想你?!?/p>
“我也想你?!?/p>
她略略喘息,卻還是柔順地回答他,詹四一時柔情萬丈,剛要繼續(xù)下去,可宋聲聲忽然把他推開了。
“怎么了?”
“今天二十五號?!彼f,“我生理期?!?/p>
2
詹四來公司時臉色不善,助理壯著膽子說:“四先生,老爺子那邊有吩咐,說讓您同宋小姐今晚回老宅子吃飯。”
他說完,看詹四的臉色徹底沉下去,詹家一共三個孩子,詹四是最小的,幼時很得詹老爺子寵愛,可惜后來同老爺子有了罅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反而鬧得很僵。
他屏息凝神,等待著詹四的狂風(fēng)暴雨,可詹四只是說:“知道了?!?/p>
他逃過一劫,輕手輕腳將門合上,門內(nèi),詹四給宋聲聲打了個電話過去說:“今晚的時間空出來,老爺子要我們回去?!?/p>
她沉默一會兒,干脆地說:“我不去?!?/p>
“別任性?!?/p>
“我沒空?!彼f,“我要拍戲,背臺詞,很忙的?!?/p>
她說完,趁著他沒說話就掛了,簡直像是小孩子逃避吃藥似的,詹四頭疼,卻又覺得她可愛,無奈下只能一個人回去。
詹家的老宅子占地極廣,夜色下如同匍匐著的獸,詹四進房子,看到老爺子正在樓下聽鋼琴,彈琴的人是詹四的大哥詹望,詹四不喜歡他,卻還是叫了一聲:“大哥?!?/p>
他對著詹四笑了一下,一曲完畢才道:“好久不見。”
“一天到晚不回家,不知道在忙什么。”老爺子插嘴道,“讓你把老二帶回來,怎么就你自己回來了?”
宋聲聲年少時在詹家長大,所以就算詹家只有三個孩子,詹四卻仍然行四,他自覺要為了宋聲聲犧牲一下,所以忍氣吞聲地道:“我看她拍戲太累,就沒有叫她?!?/p>
“胡鬧!”老爺子一拍扶手,怒道,“好端端的非要去當(dāng)演員,又累又苦,我瞧網(wǎng)上還有不少罵她的,還不如回家來!”
詹四簡直里外不是人,剛要發(fā)火,可外面走進來個人,在他身邊坐下,又同老爺子打招呼說:“路上有些堵車,回來得晚了?!?/p>
老爺子看到她,立刻像變了個人,質(zhì)問全沒了,只留下拳拳的父愛,關(guān)切地道:“拍戲是不是累到了?上次你那部電影,我包了幾十場,又請了朋友一起去看,都說你在熒幕上很好看?!?/p>
她只是笑,又撒嬌說:“爸爸,我都餓了,讓我先吃飯好不好?”
“對,先吃飯?!崩蠣斪诱f著,瞪了詹四一眼,“怎么不曉得幫老二盛碗湯?!?/p>
宋聲聲聞言,瞥了他一眼,眼波里隱隱帶著笑意道:“爸爸,你看他這個人,總是不將我放在心上呢。”
她說話時,桌下的腿卻輕輕地碰了碰詹四,這一點兒若有似無的觸碰,就讓詹四渾身跟長了刺似的坐立不安。
飯吃完,老爺子又要同宋聲聲促膝長談,客廳里只剩下兩兄弟,詹四同詹望年齡差了七歲,一向沒什么話好說??蛇@次詹望轉(zhuǎn)彎抹角地問:“你同聲聲吵架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詹四就想到昨晚,自己半夜沖去浴室沖冷水澡,他不是聽不出詹望對宋聲聲的關(guān)心,可仍佯作不知道。
“她怪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她呢。女人不都是這樣?”
這話說完,他就在心里為自己鼓掌,因為彰顯了他一家之主的男子氣概。詹望的臉色變得惆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聲聲既然嫁給了你,你就應(yīng)當(dāng)愛惜她、呵護她的,工作沒那么重要?!?/p>
“我知道的?!彼⑽⒁恍?,帶著一些勝利者的寬容道,“謝謝大哥指點。”
3
宋聲聲伺候著老爺子喝了茶,總算找到機會起身告辭,老爺子不舍得她走,遷怒詹四說:“路上當(dāng)心些!聲聲萬一顛簸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詹四從小到大,早就習(xí)慣替宋聲聲背鍋,她坐在副駕駛座,大概是累了,微微閉著眼睛,詹四端詳她,可她冷冰冰地說:“看前面,爸爸可說了,顛簸到我,要你好看?!?/p>
“你這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p>
“管用就行呀?!?/p>
“不是講不來嗎?”
她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說:“怕你被爸爸罵得太慘,偏偏你不識好人心呢?!?/p>
詹四聽了,一時竟有些受寵若驚,卻又想起她撩撥自己又不肯滅火的惡行,面上神情半分喜悅、半分裝模作樣的生氣。宋聲聲卻不管他這么多,一路合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到了車庫他還沒醒,詹四將她打橫抱起來上了電梯。
她抱在懷中輕盈得像是一片羽毛,他見她睡得沉了,做賊似的將鼻尖抵在她的頸子上嗅了一下,她無動于衷,他又在她的腮邊輕輕地啄了一啄。她像蜜糖、鮮花,像他能想象到的一切甜蜜又美麗的事物,他沉淪于她,簡直像是著了魔。
“聲聲?!彼牡椎囊磺蝗崆閷嵲谑钦趽醪蛔〉赜砍鰜恚拔覑勰?。”
電梯“嗒”的一聲抵達了樓層,門緩緩開啟,詹四剛要抱著她走出去,就看到她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p>
“你知道什么?”
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挑了挑嘴角笑了起來說:“我知道你愛我?!?/p>
“你……”他頓了頓,旋即質(zhì)問道,“你一路都是裝睡?!”
“我只是在思考問題,四先生?!彼@樣裝模作樣地叫他四先生,實在是可愛又可氣,她支起身子,在他嘴角烙上一個吻,說,“辛苦你一路抱我上來了?!?/p>
“你以為親我我就不生氣了嗎?”
“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在生氣,你倒是講一講,為什么生氣?”
她這樣問了,他卻不能直接回答,女人生理期當(dāng)然是天經(jīng)地義的,就算打攪了他的春宵也無可厚非。
她又想要笑,攬著他的脖子催促他說:“站在門口做什么,不打算把我抱進去了嗎?”
“你這女人。”他嘟囔說,“我為什么生氣,你心里沒數(shù)嗎?”
她非要裝傻充愣,他也拿她沒有辦法,進了屋子她就跳了下來,哼著歌去洗澡了,洗澡出來時,屋子里的燈都熄滅了,只有床頭一盞小小的燈還為她亮著,他垂著頭,手里的書沿著被面滑落下去,宋聲聲輕手輕腳走過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睡著了。
大概因為昨晚沒睡好,他難得顯出這樣沒有防備的樣子,宋聲聲將他散下來的發(fā)輕輕撩到一邊,看著他英俊而年輕的面孔,無聲地說:“詹四,我也愛你的呀?!?/p>
4
詹四和宋聲聲,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宋聲聲大他兩歲,可因為家中遭逢大變,看起來就比他穩(wěn)重得多。他一直記得,宋聲聲來到他家那天,外面正下著雨,領(lǐng)著她進來的是詹老爺子,正半蹲在她面前噓寒問暖說:“聲聲,往后你就在這兒住下,喜歡吃什么、用什么盡管說?!?/p>
“謝謝詹叔叔。”
她的聲音纖細輕柔,聽起來悅耳至極,這個家沒有女主人,全是詹老爺子做主,一個男人帶著三個兒子,難免就粗糙了些,面對宋聲聲這樣小兔子似的女孩子,詹老爺子難得手足無措,一轉(zhuǎn)頭看到詹四站在那里,便道:“還不給我滾過來?!?/p>
詹四被點了名,只好走出去,詹老爺子指示他說:“這是你聲聲姐,叫人?!?/p>
他不肯叫,因為宋聲聲實在是太好看了,她有一張雪白的面孔,眼睛濕漉漉的,望過來時,就像是月亮投下了影,照在心房里,讓一切都生動可愛起來。
“宋……聲聲?”他無師自通,省略掉她的姓,就那么叫起她來,“聲聲,我叫……”
他還沒把自己的名字說出來,詹老爺子又重重地咳了一聲道:“你叫詹四?!?/p>
那時的詹四并不叫這個名字,可他看詹老爺子嚴(yán)肅的神情,也就將疑問咽了回去。宋聲聲跟他打了招呼,就被詹老爺子領(lǐng)著往自己房間走,轉(zhuǎn)彎時忽然回過頭來,那樣輕輕地望了他一眼。
詹四當(dāng)時就被釘在了原地,像是有什么東西呼嘯而至,鋒利地穿過了心臟。他那時年紀(jì)不算多大,兒女情長還未曾體會,可等長大了仔細算來,似乎喜歡上宋聲聲,也就在這么轉(zhuǎn)瞬之間。
緣,實在妙不可言,讓他一見鐘情在還不懂得“情”是什么的時候。
后來他們一起長大,宋聲聲同詹望年紀(jì)剛好,詹老爺子一門心思撮合他們,宋聲聲尊敬詹老爺子,似乎也對感情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
詹四試探過詹望,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宋聲聲,那時他剛上大學(xué),詹望已經(jīng)在公司管事兒,聞言只是說:“阿慎,誰會不喜歡聲聲呢?”
詹四本命叫做詹慎,只是自從宋聲聲來到之后,大家就只叫他做詹四了,他聽得有些恍惚,卻又道:“可我也喜歡她?!?/p>
“我知道?!闭餐型硎艿貒@了口氣說,“讓她自己選吧,阿慎,我們誰又能左右她的想法呢?”
詹望這話所言不虛,宋聲聲長得柔弱,可她心中自有決斷,不想做的無論別人如何強迫,也不肯退讓。詹四為了追她,拿出自己的百般手段,她還是只肯說:“當(dāng)年詹叔叔要你叫我姐姐,你雖然不肯,可我心中只把你當(dāng)作弟弟看待的?!?/p>
“我們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老爺子也沒有收養(yǎng)你,不管是從法律還是道德上,我們在一起都沒有問題。”
“有啊?!闭f這話時,她正在上妝,日光從小窗子里斜斜落下來,在鏡上反折出光艷的影,她對著鏡子側(cè)頭夾上鉆石耳環(huán),眼波輕輕掃過,露出笑容來,“我們在一起的最大問題就是,我不喜歡你?!?/p>
這話實在是太傷人了,畢竟若是家人反對,詹四可以據(jù)理力爭,若是世人阻擋,他們可以遠走高飛,可是宋聲聲自己不愿意,那就算他花樣百出,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這打擊讓他萎靡不振,他閑不下來,在詹老爺子透出風(fēng)聲,想讓宋聲聲和詹望訂婚時,飛去了西浦,說是考察公司新的橡膠廠,實際上是逃難??纱蟾攀橇髂瓴焕?,他途中慘遭蚊蟲毒手,被咬得徹夜難眠,更是得了瘧疾被緊急地送了回來。
一路上他都打了安定昏昏沉沉地睡著,睜開眼時,就看到宋聲聲坐在病床前。
許是怕打擾他,床頭只開了小小一盞燈,她在光和影的分界處,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他看不清她眼底是什么神情,只聽到她問他:“這么喜歡我?”
他說不上來自己在想什么,聽到自己說:“是?!?/p>
“我有什么好的?”
“我也不知道?!?/p>
“詹四……”她猶豫一下,慢慢地說,“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她這話中,難得帶上了無措,詹四記憶里,她一直都是有條不紊,就算是剛出道時被人詆毀,也從不放在心上,他心中升起了無法排遣的難過,轉(zhuǎn)過頭去不肯看她,將聲音壓在枕頭中說:“我喜歡你,不是為了讓你為難的?!?/p>
“可你已經(jīng)讓我為難了?!?/p>
他不再說話了,要她不為難,只有自己不再喜歡她,可這太難了,簡直難于登天,兩人一同沉默,許久,她先開口,帶著無可奈何說:“我沒有同你大哥訂婚,我們倆一直都是在騙詹叔叔。”
他沒說話,她又說:“詹四……等你長大了,一定會后悔的?!?/p>
“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在一起?!?/p>
他沒聽懂,思考了一下猛地坐起來,這一下太急,監(jiān)控的機器都響了起來。宋聲聲被嚇了一跳,伸出手?jǐn)r住他,反被他一下拽到了懷中。
“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在一起?”
她在他懷中,聽著他快速的心跳聲,反手握住他的手說:“是呀,是不是已經(jīng)后悔了?”
“不!”他大聲地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后悔的!”
他愛她,是不必懷疑的事情。兩人在一起,最生氣的當(dāng)屬詹老爺子,詹四被打了一頓,又被罰跪在院中,哪怕宋聲聲和詹望都替他求情了,可詹老爺子只是說:“老二是什么樣的孩子我難道不清楚嗎,她最怕麻煩,若不是老四纏著她,怎么可能跟這臭小子在一起?”
這話所言非虛,詹四也無從反駁,索性老老實實地跪著,等詹老爺子消氣。
太陽落下去,月亮掛在梢頭,詹四跪得快睡著時,宋聲聲卻悄悄地出來了。她在他身邊一道跪下,又將一個蒲團塞了過來說:“當(dāng)心膝蓋受不了。”
“你怎么也出來了?”
“你在外面跪著,我怎么睡得著?”
詹四被心愛的女人這么一說,心底豪情涌動道:“我不累,你先進去吧,不然我要心疼的?!?/p>
“詹四。”她說,“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酸?”
詹四萬花叢中過,練得一手好情話,可在宋聲聲面前偏偏施展不開,屋里傳來一聲冷笑,詹老爺子發(fā)話說:“滾進來吧,你跪著沒什么,把老二跪累了就不好了。”
“我就說……”他齜牙咧嘴地站起來,站不穩(wěn)往一邊倒去,還是宋聲聲拽住他,他就心安理得地靠在她身上說,“我們兄弟三個統(tǒng)統(tǒng)是撿回來的,只有你,最得老爺子的心。”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回房去了,這事也就定了下來,之后他們倆順理成章地戀愛、訂婚、結(jié)婚。她漂亮,父母留下的財產(chǎn)又多,粉絲都說她是真正的公主,詹四年輕又英俊,跟她青梅竹馬,兩個人確實是般配。
只是有一點不好。
宋聲聲一直不肯,不肯坦然地說愛他。
5
詹四醒來時,看到宋聲聲還睡著。
他天生手賤,見她還沒醒,先輕輕戳了戳她的臉頰,又去捏她的鼻子,等她微微皺了眉,便自己張開手臂,果然,她呢喃兩聲,一頭撞進了他的懷中。
他計謀得逞,忍不住笑了起來,懷里的宋聲聲被他鬧得也漸漸轉(zhuǎn)醒,問他說:“幾點了?”
“才八點,還早呢?!?/p>
“我要起來了……”
“起來做什么?”
她還有些迷糊,發(fā)了會兒呆才說:“我要起來收體力了?!?/p>
詹四聞言,勃然大怒道:“這才幾點就要玩兒游戲,不準(zhǔn)!”
他像只大狗熊一樣緊緊抱著她,宋聲聲要掙扎,可惜體力不如他,被他牢牢壓制,兩個人糾纏一會兒,氣息都亂了起來,他低下頭咬了她鼻尖兒一口,帶著誘惑的味道問她:“生理期結(jié)束了嗎?”
她沒說話,半晌“嗯”了一聲,他親吻著她的眼睛,吻細碎地落下來,又落在她的鬢邊同下頜,他的手臂有力,肌肉摸上去熾熱,她像是被燙到了,瑟縮一下,抗拒地說:“我今天有事兒?!?/p>
“什么事兒?今天不用拍戲,你的游戲也沒有活動要進行?!?/p>
“我要出去……”
“去哪里?”
她不肯說了,在他懷里扭動著要出去。她像是一尾魚,露在外面的肌膚像是用冰雪揉捏而成的,他不是圣人,對著自己的妻子做不到坐懷不亂,吻越來越急,在她背脊上一個個烙下來。她顫抖著,手握住他的肩頭,像是一個抗拒的手勢,可是手無力地落下去,任由他攻城略地。
到了中午他才肯放她下床,宋聲聲腿腳軟綿綿地去換衣服,詹四倚在那里,聽到宋聲聲的手機響了,他瞥過去,還沒看仔細,宋聲聲就跟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出來,將手機抽了過去,又跟他說:“今晚我可能不回來了?!?/p>
“去哪里?”
“和朋友約了談下一部電影的事兒,本來早上就要去的,被你耽誤了?!?/p>
詹四一向信任她,問她說:“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朋友來接我?!?/p>
她說完了,換了衣服就坐電梯下樓了,詹四停在那里沒動,半晌打了個電話給秘書說:“問一下我大哥今天的行程。”
那邊秘書很快就回話說:“今天大先生沒有行程安排,他的秘書說他出去了。”
詹四掛了電話,靜靜坐在那里,許久,慢慢地發(fā)了一條短信出去。
6
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宋聲聲垂眸看了一眼,將屏幕扣在桌上,對面,詹望問她:“有事兒嗎?”
“詹四說想來找我一起吃晚飯?!?/p>
“那他是起疑心了?”
“或許吧。”她笑一下,將神不守舍的樣子壓了下去,“不用管他?!?/p>
“阿慎真的很喜歡你?!?/p>
“是呀。”她沒什么悲喜,重復(fù)一件事實似的跟他說,“所以當(dāng)初我不想和他在一起。小孩子的喜歡太難纏了?!?/p>
她這話說得輕佻,可詹望了解她:“因為他太喜歡你,所以你不忍心傷害他?!?/p>
這個話題并不美妙,她再次垂下眼睛,看著詹望拿出來的文件說:“你做這一切,不怕他們恨你嗎?”
“我并沒有那么無私,愿意為了十幾年前的舊事得罪身邊的人??蓪﹀e,也在十幾年前就確定下來了,既然你想修正這個錯誤,那我就來配合你。”
他是個謙謙君子,笑起來也溫文爾雅,跟詹四是截然不同的樣子,聽說詹望長得像詹老爺子,而詹四則更像他們早逝的母親。
“可我什么都給不了你?!?/p>
“我知道的?!?/p>
他們的話說得言簡意賅,一切都在不言之中,宋聲聲看著那份文件,輕輕地嘆了口氣。那邊的詹望站起身來,微笑說:“如果阿慎怪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聰明,會不明白嗎?”
他走過來,在她面前停下,溫柔地將她鬢邊的亂發(fā)挑至耳后,他們是一樣的人,套著完美無缺的殼子,可是內(nèi)里其實早就爛透了,所以她不喜歡詹望,怎么也喜歡不起來,當(dāng)初詹老爺子那樣的撮合,她心底一直是無動于衷的。
可詹望喜歡她。
若是詹老爺子知道,一定會嘆氣,怎么詹家的男人都在她身上折戟沉沙?這幾乎是個未解之謎,連宋聲聲自己都不明白,這兩兄弟究竟為什么會喜歡自己。
大概是命運,要人生波濤洶涌,難得風(fēng)平浪靜。
外面響起腳步聲,有人推門進來,宋聲聲只來得及將文件塞回包中,所以當(dāng)詹四進來時,就看到自己大哥親昵地捧著自己妻子的臉,而自己的妻子面不改色,似乎也沒什么拒絕的意思。
“你們在做什么?!”他厲聲道,“詹望,你給我把手拿開!”
詹望聞言,將手收回去,語調(diào)平淡地問他說:“你怎么來了?”
“我來找聲聲。”
詹四說著,上前要扯宋聲聲的手,可詹望攔住他,擋在宋聲聲面前,這一下簡直像是火上澆油,詹四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你憑什么擋在她面前?”
“你小心些,不要傷到聲聲?!?/p>
“我怎么會傷害她?”
詹望還要說話,可宋聲聲從他身后站了出來,詹四看到她,放平了語氣說:“聲聲,我來接你回去?!?/p>
“我不是說,我今晚可能不回去嗎?”
她這話說得霸道,如果是旁人,這樣的場面,早就怒不可遏,可詹四面對她,天生就有耐心和憐惜,就算她這樣講了,也能溫柔地道:“我想你了……怕你不要我,只好來找你?!?/p>
他是在撒嬌,宋聲聲眼底的情緒越發(fā)復(fù)雜,詹四察覺到什么,朝她伸出手,像是挽留,又像是抗拒她將下面的話講出來——可是太遲了,哪有人能攔得住宋聲聲做她想做的事情呢?
她開口,語氣不溫不火,就那樣冷靜又平淡地說:“詹四,我們離婚吧?!?/p>
7
詹四睡到一半被電話吵醒。
電話那邊秘書看他總算接通了,開口就說:“四先生不好了!”
“我有什么不好的?”他口氣很差,那邊秘書又說:“您快看我給您發(fā)的?!?/p>
詹四將平板拿過來,看了一眼就跳了起來,電話掛了,屋子里安靜得要命,屬于宋聲聲的東西都被收拾好了,只等著她隨時來拿。他還是覺得不太真實,怎么就這么要和宋聲聲離婚了?可她態(tài)度堅決,他無論如何也挽不回她的心。
詹四以為這一輩子,自己是個鐵骨錚錚的大男人,可是在宋聲聲身上一次又一次磨平了棱角,到了最后,甚至根本不在意她究竟有沒有喜歡過自己,只要她能待在自己身邊就好。
他也嫌棄自己沒有骨氣,可是愛情本來就是這樣,他愿意為了她付出一切,到頭來,她竟然不稀罕的。
秘書發(fā)來的消息還在屏幕上亮著,他看一眼,又看一眼,總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只是分明沒有,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似乎時間稍縱即逝,門被推開來,宋聲聲走了進來,看到是他,倒是愣了一下。
“你怎么沒去公司?”
他沉默片刻,只說:“昨天喝了點兒酒,睡過頭了?!?/p>
“我去給你沖一杯蜂蜜水吧?!?/p>
他沒回答,她已經(jīng)去了廚房,蜂蜜是她買的,他偶爾出門應(yīng)酬需要喝酒,她就替他沖一杯蜂蜜水免得頭痛,這些都是歲月里小小的甜蜜,他記得一清二楚,也更加愛她。她抬起手,從架子上拿下蜂蜜,手上的結(jié)婚戒指還沒摘,被光一照,熠熠生輝。
“聲聲,”他輕輕叫她,像是怕她被嚇走了,“你真的……把老爺子給告上了法庭?”
她將蜂蜜水端出來遞給他,他順從地喝了一口,像只可憐巴巴的大狗一樣偷看她,宋聲聲心中有些苦澀,在沙發(fā)上坐下說:“是呀,我將詹叔叔告了?!?/p>
“為什么呢?”
“你原名是詹慎對吧?!彼齾s忽然提到一件不相干的事兒來,“這名字自從我來了,詹叔叔就不準(zhǔn)你用了,他說是因為你的名字湊巧跟我母親有一個字相似,怕我觸景生情?!?/p>
宋聲聲的母親叫作許慎蓉,跟詹老爺子也是自小相識,后來嫁給了宋聲聲的父親后,兩家關(guān)系仍舊和睦。宋聲聲眼神飄遠了,她想起母親牽著她的模樣,又溫柔又優(yōu)雅,對她說:“詹叔叔是媽媽的朋友,你要對他有禮貌。”
那時的好時光,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遠得幾乎記不住了,可那時她僅存的、對父母的記憶。
后來,宋家生意出了狀況,父親通宵達旦地加班,回來路上出了車禍,當(dāng)時就走了,母親是柔弱的性子,又那樣愛著父親,當(dāng)天就自殺追著父親離開,留下年幼的宋聲聲,被詹老爺子帶回家里,當(dāng)作親生女兒看待。
她過去感激詹老爺子,可后來漸漸地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都是假的。
宋家的生意是詹老爺子出手?jǐn)嚲植懦隽艘馔?,那手段不算正派,可如果宋聲聲的父親沒死,也算不上什么大問題。
人命才是最寶貴的,隔著父母的兩條命,宋聲聲怎么能原諒?
“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彼降卣f,“不只你那樣早之前就喜歡上我,我同樣也喜歡你的,阿慎……我不想傷害你,可如果我們在一起,遲早有天我們會分開?!?/p>
“因為我父親間接地害死了你的父母?”
“是啊?!彼⑽⑿α诵?,“可我內(nèi)心里……其實不是很怪他。你知道你為什么叫‘慎?因為詹叔叔喜歡我母親,他想紀(jì)念、銘記,我母親死了,他只會同樣痛苦?!?/p>
詹四并不曉得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坐在那里不知說些什么,宋聲聲卻已經(jīng)站起來要走了,他的身體比大腦反應(yīng)要快,下意識地上前將她抱在懷中,她身上還是熟悉的香氣,彌漫過他幾乎全部的人生。
他能失去她嗎?他做不到,只是想象一下,他就嫉妒得要發(fā)狂,又怎么能讓她從自己身邊離開?!
他抱著她,幾乎在顫抖了:“聲聲……那天你和大哥?”
“他幫了我,有一份決定性的文件,是他替我找到的。你們詹家男人都深情,你父親栽在我母親身上,你和你大哥栽在我身上,這算不算是一個循環(huán)?”
有滴淚順著眼睛落下去,她曉得,她走出這一步,就不能同詹四在一起了,她還沒有這樣厚的臉皮,將人家父親告上法庭,還同詹四繼續(xù)恩恩愛愛地在一起。
“可聲聲,我舍不得你?!?/p>
“阿慎。我也舍不得你……”她猶豫一下,還是將那句含在口中的話說了出來,“我愛你?!?/p>
這三個字,他多么想聽到,想她一遍一遍、每時每刻都說他聽,如今聽到了,卻是分離的時候。
“能不能不走?”
“我已經(jīng)訂好了機票,今晚就起飛去另一座城市?!彼f,“你知道我愛你,你也該知道,我們不能在一起了。”
她說著,從他懷中離開了,他望著她走入一片明媚中,走出他的生命,要同他擦肩而過了。
“聲聲……”他徒勞地伸出手來,“別走……”
電梯漸漸合上了,他用盡全力說:“我父親錯過你母親,后悔了一輩子,我不愿意同他一樣傻!”
“阿慎……”
她像是要說什么,眼底有一滴淚,望著他同樣伸出手來,可電梯合攏了,他們就這樣徹徹底底地被隔絕開來。世界寂靜如同死去,他站在原地,像一座木雕。
喉嚨里哽了什么,攪得他一顆心不得安寧,他想起那時,她剛到詹家,站在那里望著他,他那時就下了決心,要一輩子對她好,保護她、呵護她。
可原來,這些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