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米
飯桌黑黢黢的,木紋不太清晰,沒有白色蕾絲的桌布。
飯菜已上桌,兩條小魚加個蛋加綠色蔬菜,白米飯,味噌湯。菜簡單,盤子和碗亦普通,跟大多數(shù)人曬出來的紅亮油汪山珍海味不能比,是沒經(jīng)過“修圖”的日常生活。
日復(fù)一日,一個男人,用鏡頭記錄下妻子做菜的過程,畫面里見不到人臉與身材,手指是纖細(xì)修長的,卻不白皙,還有些粗糙。鍋錚亮,火幽藍(lán),熱氣裊裊,小蔥青翠,米飯如珠。
有次他從妻子的左肩往下拍,她的手指正夾著木筷,翻弄著烤籃里的青椒,四周皆模糊,光聚焦于青椒和筷尖,就如妻子專注的眼神。
有一幅相片是這樣的,一碗一筷兩只手,背景是模糊了的花圍裙。旁白深情:看到老婆給女兒喂飯,我抓拍下這張照片。兩年前在一家叫‘草星的店里買的碗,十二年前結(jié)婚紀(jì)念日收到的筷子,以及,從十七年前一直陪伴著我的老婆。時光流轉(zhuǎn),有你真好。
女兒兩歲,原來日本人給孩子喂飯是用筷子的。
感慨這男人的記性來自他對生活的細(xì)細(xì)品嚼。在他的鏡頭里,妻子的手削個蘋果,撒點蔥花,揀幾粒黃豆,都那么好看。
一家三口、一日三餐,感恩知足的小日子里,每一種食物、每一寸光陰都透著無限美好。
與之相比,那些潦草的、焦慮的、疲于奔命的日子,即使打拼出萬貫家財又怎么樣?
也是日本,也是味噌湯,我想起幾年前風(fēng)靡的書《小花的味噌湯》,真人真事,是小花和爸爸媽媽合寫的。
一個愛笑、愛唱歌、愛美食的女人,冒著癌癥復(fù)發(fā)的危險,生下了女兒小花。
癌細(xì)胞轉(zhuǎn)移時,小花未滿周歲。這在女人的預(yù)料之中,她為孩子的健康而停了藥。之后她在藥物控制下又生活了四年,這四年她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小花兩歲生日,媽媽教她洗自己的襪子;三歲生日,媽媽送給她一臺手動榨汁機(jī);四歲生日,媽媽送她一條碎花圍裙……媽媽教小花做家務(wù),做飯,做味噌湯……這是她留給丈夫和女兒的唯一禮物,也是最好的禮物。
小花媽媽沒有前面那個做飯的女人幸運,但她們的生活理念是一樣的,好好做飯,好好做人,并將這一理念傳給了女兒。
為了慶祝自己的五歲生日,小花第一次做了一大壇子大醬。五歲生日后不久,媽媽離開了,小花知道,以后為爸爸做飯的事兒,就歸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