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亭

足球的主體性元素是球、球場和球員，其中球員是主導者，但其他的元素也值得重視。換言之，足球的主體構(gòu)架來自工業(yè)制品的球、空間性的競技場以及人類與生俱來的群居特性。足球的人本位的根源還在于人類自身的原始競斗基因。因此，將足球看作是人類競爭基因的外在延續(xù)物并不為過。競爭是一種人性之惡，而足球所折射的惡卻在法系精神的制約下異化了，并借以派生出一種理性化、審美化和娛樂化的元素。足球促使賽事雙方的參與者在公共空間赤裸裸地展示出一種對抗性的姿態(tài)。足球競技完全體現(xiàn)了古希臘的公平精神和古羅馬的嗜血傳統(tǒng)。現(xiàn)代足球雖然在嗜血性上已大為減弱，但在象征性意義上仍然保有全真的征服性、對抗性、不屈性內(nèi)蘊。然而，足球中的英雄主義氣質(zhì)和屠戮主義內(nèi)涵是并存的，兩者共同被現(xiàn)代體育的法系改造成了一種新型的演劇形態(tài)，現(xiàn)代足球競技也因此獲得了帶有崇高感的悲劇性效果。

1 足球是人類社會對抗性能量的強化形態(tài)

現(xiàn)代足球?qū)诺鋺騽〉奶娲殉墒聦?。且?014年的巴西世界杯為例。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就使很多人忘記了世界的絕對美好性，激烈的宗教對立情緒促使擁戴不同球星和球隊的觀眾產(chǎn)生了深刻的精神裂變，但失敗的一方只能陷入一種永久性的不幸境地，他們只能在哀傷中舔舐自己的傷口，而療傷的器具則為一篇篇動人的文字、一只只破碎的酒杯、一汪汪無辜的淚水，而其中的極端者則選擇了生命的終結(jié)。巴西足球的擁躉在微博上發(fā)布感想：“在布拉特、格隆多納們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年代里，在商業(yè)化與功利性足球已經(jīng)漸漸遲鈍了我們的感官、淹沒了我們的熱情的時候，馬拉多納直言恰恰道破了越來越病態(tài)的足球和世界杯痼疾。這項運動正在遠離激情與自由，正在成為無數(shù)的場外因素干擾下的虛假‘夢劇場’，偉大的梅西們在拖著疲憊的身體，帶著鐐銬跳舞。這樣的舞蹈不會美麗?！盵1]鐵桿的足球迷戀者不僅將足球當成了戲劇來理解，而且將足球看作了一種宗教。

足球還是一種釋放社會壓力的手段，媒體很喜歡使用舞蹈語匯來形容藝術(shù)足球：“梅西總是不會讓人失望，決賽是他展示風采的最好的舞臺，進球和助攻就是他的‘舞’器?！盵2]人們還在回味2014年巴西世界杯決賽時的梅西及其隊友?！案匾膮^(qū)別在于：當年的藍找到了探戈的節(jié)奏，馬拉多納與布魯查加，馬拉多納與卡尼吉亞，他們之間心領神會，一個眼神能讓對手的防線轟然崩塌。而現(xiàn)在，梅西更多的時候孤獨地陷身于對手的包圍中，隊友則在遠處等著他把球傳出來。阿奎羅曾經(jīng)和梅西有過一次腳后跟配合，然后就受傷了；最能攪亂對手防線的迪馬利亞也傷了——在最重要的比賽中，梅西找不到自己的舞伴?！盵3]舞蹈與足球的融合可以在媒體世界中產(chǎn)生的化學反應，并將足球的境界提升到一種純藝術(shù)的高度。

有關足球和戲劇或表演學的聯(lián)系越來越頻繁。在此語境下，人們幾乎忘記了足球還是一種體育運動。即便在球星云集的巴薩，其中的隊友也對梅西的超凡表演心存敬意。經(jīng)典的比賽往往可以造就一種里程碑意義的事件，還可以構(gòu)筑一種典范性的儀式。

當所有的表演性語匯集中釋放在鏡像時代的場域空間后，足球競技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這個時代的一種高尚的戲劇，它完整地完成了對戲劇原型的復制程序。瑞士心理學家榮格曾說：“原型的概念對集體無意識是不可缺少的，它指出了精神中各種確定形式的存在，這些形式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普遍地存在著。在神話研究中它們被稱為 ‘母題’；在原始人類心理學中，原型與列維·布留爾所說的‘集體表象’概念相契合；在比較宗教學的領域里，休伯特與毛斯又將它們稱為‘想象范疇’；阿道夫·巴斯蒂安在很早以前則稱它們?yōu)椤亍颉妓季S’。”[4]從演劇學的角度上看，現(xiàn)場或鏡像中的球員更像是古典時代的主體演劇人員。仍以巴薩為例。巴薩的球員更容易為媒體關注，是因為他們的表演性更強，媒體也很樂意用觀摩演藝對象一樣的方法來描述巴薩眾多球星的驚艷表演。“由于下周中還有與拜仁的歐冠大戰(zhàn)，恩里克本場比賽對球隊的首發(fā)陣容進行了輪換，哈維也得以首發(fā)出場。哈維本場比賽最為驚艷的表演發(fā)生在第60分鐘，他在左路帶球，連續(xù)穿襠過了對方兩名球員，并將第三個防守人順勢甩開。對方無奈只能連拉帶拽，但即便如此，哈維仍然牢牢地把皮球控制在了腳下?；秀遍g，好像哈維不再是35歲，而是10多年前那個青蔥的稚嫩少年，在場上毫無顧忌地策馬揚鞭?！盵5]演藝沖動點燃了巴薩球員的戰(zhàn)斗欲，它使得民眾很容易地相信巴薩的球員群體更像是一種超級球星，而人們對超級球星的表達敬意的方法則很難做到理性化，不少時候，常態(tài)化的民眾眼中的球迷都是一些十分狂熱的人。他們心理偏執(zhí)且舉止乖張。群體性的觀球人聚集在一起，經(jīng)?？梢灾圃斐鲆环N不可預知的情境?？駸岬那蛎院芸赡苁悄撤N危境的締造者。

不少足球文化論者對激情主義導致的激進主義乃至偏激主義的潮流感到了憂慮，極端的偏執(zhí)主義者很容易制造出一種社會危機?！拔覀兛匆娂{粹德國的盛大游行，許多人振臂高呼，偉大的日耳曼民族，偉大的德意志，希特勒萬歲。德國的青年喊著愛國口號上前線充當殺人機器，喊著愛國的口號把成千上萬的猶太人塞進焚尸爐?！母铩瘯r，我們聽了太多太多的愛國的口號，也看了太多太多的人間的慘劇，而許多有良知的人，在那樣的時代，選擇了沉默，甚至他們因為沉默而背上叛國的罪名?！盵6]足球如果僅僅停留在激情階段，則極有可能構(gòu)成一種新型的足球恐怖事件。“我們再看看這張照片吧，球迷胸口的血字‘殺’，有鮮血淋漓之感，極為醒目。他張著大口，露出兩排清晰的牙齒，捏著拳頭，表情扭曲。他痛恨誰？我不知道。我想，他痛恨的絕不是他身后的一群人，而是另一群人。一群人恨著另一群人。為什么痛恨？我不知道。我看他們也只不過是一些平民百姓，平日里為著柴米油鹽而操心，到底是什么激發(fā)出他們的獸性？”[6]足球之惡在高強度的競爭氛圍中時常孵化出一種極端化的社會心理。無可否認，幾乎每一場大型足球賽事都充斥著雙方球員、球迷的強烈的對抗情緒。足球場域中的對立情緒還延伸到球場之外。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間，內(nèi)馬爾被哥倫比亞球員祖尼加膝蓋撞裂了脊椎而告別本屆世界杯，此事已成為足壇悲劇。類似的情況也發(fā)生在阿根廷對陣其他球隊的身上。每逢阿根廷出陣，巴西足球觀眾總會給阿根廷的對手加油吶喊。阿根廷和巴西的這種世仇一直延續(xù)到2014年7月11日以后?！霸谫悎觯浾咭捕啻紊砼R其境地體會到兩家之間的恩怨。阿根廷與瑞士的八分之一決賽原本與巴西無關，但在地鐵出口處，卻有幾撥巴西球迷高舉寫著‘內(nèi)馬爾＞梅西’的標語牌；半決賽阿根廷對荷蘭，圣保羅競技場內(nèi)只要是身穿黃色球衣的巴西球迷，都選擇與荷蘭球迷結(jié)成聯(lián)盟，一起嘲諷阿根廷人，引得‘不堪羞辱’的阿根廷球迷暴跳如雷，雙方差點在看臺上動起手來，以至于現(xiàn)場警察如臨大敵。當然，每每碰到巴西人，阿根廷人也都會唱他們的歌：‘馬拉多納比貝利強多了?！F(xiàn)在他們又多了一件武器——舉著‘1比7’的牌子四處招搖?！盵7]不僅如此，阿根廷巨星馬拉多納也參與了對巴西足球的嘲諷浪潮中。半決賽中阿根廷淘汰荷蘭后，“圣保羅的出租車司機巴爾德西在賽前告訴我，1比7是巴西人心頭的第一刀，如果阿根廷淘汰了荷蘭進入決賽，那將是殘忍的第二刀。巴西人絕不能容忍在自己的國土上，阿根廷人比自己走得更遠?！盵8]由此可見阿根廷與巴西之間的世仇所能達到的深度。

阿根廷和巴西的對抗性集中體現(xiàn)在人們對待貝利和馬拉多納的態(tài)度上。莫瑞以道德為標準將貝利和馬拉多納描述成正邪兩種極端典型?！榜R拉多納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個貧民區(qū)，但他有朝一日代表祖國踢球的夢想?yún)s并不難實現(xiàn)。在他還不滿20歲時，便已用雙腳成為世界明星，前呼后擁者無數(shù)。然而事實證明，富有和逢迎決非好事。而馬拉多納也沒有從因吸毒而遭禁賽的教訓中改過，他已變成一個十足的矮胖懶蟲，不復當年超級體育明星的風范了?！盵9]在莫瑞的筆下，貝利是一位溫文爾雅的道德楷模，而馬拉多納則屬于野獸派球員的類型?！柏惱彩菑呢毭駞^(qū)里成長起來的足球天才，為世界各地的球迷所愛戴。貝利一生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毒品，拒絕為煙酒產(chǎn)品做廣告。貝利是美國人民所熟知的足球運動員，這是不無原因的，因為幾乎無人能夠忘掉他在進球后，騰空躍起時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歡愉。與此相反，在美國世界杯賽上，阿根廷隊對希臘隊的比賽中，人們看到的是馬拉多納在進球后，像野獸般沖向攝像機的情景?！盵9]足球是對抗性游戲，足球永遠都在尋找對抗者。在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動機層面考量，足球和媒體、戲劇的功能很相似。且以戲劇與媒體為例，無論是原始戲劇還是現(xiàn)代媒體，都在盡量尋找一種對立性角色，并借以發(fā)出一種危機性或逍遙性信號。足球亦然，足球中所孕藏著深度的仇怨情結(jié)使得其競技過程維護著其高昂的純潔性，它將人性之惡詮釋得更為豐滿，而在性惡基礎上衍生出來的惡之花則象征著人類的希望。亞洲足球界也一直存在著一種世仇現(xiàn)象?！霸?994年美國世界杯亞洲區(qū)預選賽上，日本隊與南韓隊為爭奪出線權(quán)而做最后一戰(zhàn)，結(jié)果南韓隊險勝日本隊。此時日本球員所感到的絕望并非因為不能得到一筆個人財產(chǎn)，而是一個夢的破滅?！盵9]較諸阿根廷和巴西的比賽，東亞地區(qū)的足球賽事并非一種世界性新聞，但也充斥著對抗性傳統(tǒng)，其主體集中體現(xiàn)在亞洲杯和亞冠聯(lián)賽的賽事之中。且以亞冠賽事為例。2013年11月7日，首爾FC球員曾受到廣州球迷的挑釁。2015亞冠決賽恒大兩回合1比0擊敗阿聯(lián)酋迪拜阿赫利之后，曾發(fā)生了盤外爭議事件。由于歷史因素作用，很多人認為中國足球隊對勝利更為渴望，其實不然，與其說中國人更喜歡勝利，不如說他們更懼怕失敗，因為有很多非足球的因素灌注其中。中國在近代以來有不少軍事失利的經(jīng)歷，因此，嚴重的創(chuàng)傷心理造就了一種相對孤僻、內(nèi)向、自卑、多疑以及懼怕失敗的集體心理，這種負面性的集體心理伴隨著中國競技體育的成績而時而嚴重，時而舒緩，卻在總體的態(tài)勢上并未徹底消亡，它很容易地將中國人置于一種高度混亂的心理境地。正因如此，依戀中國足球的人更喜歡尋找一些對立性的靶子，借以強化自己的勝利感，而中國足球隊和韓國足球隊以及日本足球隊的對立態(tài)勢就具有典型性，其對立的非理性程度可與巴西與阿根廷的對立之勢相提并論。

2 足球體現(xiàn)出人類表演的極端性境遇

足球的觀劇特性不僅來自高度的對抗性主題，還源自其動作體系。足球賽事中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優(yōu)美的人體組合、令人驚嘆的人體造型，這些元素對現(xiàn)場觀眾以及傳播視覺信息的媒體來說很有價值，而大多數(shù)的視覺媒體也樂意對其作出傳播，其中包括一些超越實情的報道，而所有超實情的傳播又會在全社會營造出一種新的戲劇性。足球本身就是這樣一種神奇的現(xiàn)代文化產(chǎn)物。泰德·理查茲認為足球是一項簡單的游戲?！斑@個游戲伴隨著精巧和敏捷、強度和速度、智慧、預見性和時髦，很少有人試圖用狡詐和兇殘的行為去阻止你進行游戲，這也是大家所不愿看到的。數(shù)以億計的人將為此著迷。根據(jù)你的運氣，成年人可能沮喪得哭泣或高興得大哭。所有的陌生人將在失望中相互依靠，或者在勝利中歡呼雀躍，這都取決于你表現(xiàn)得怎么樣。孩子們會根據(jù)你取名字。各行業(yè)的領軍人物抵押他們的生活，就為了得到一件你的晚禮服。城市將停止，呼吸會停頓，僅僅為了跟隨你英勇的表現(xiàn)?！盵10]足球的本性就是一種動態(tài)主義，其在反叛文本統(tǒng)治權(quán)方面的作用堪稱巨大。為此，足球締造出了很多屬于視覺體系的鏡像。泰德·理查茲對此尚有更為精確的闡釋：“這就是我們知道的足球，足球的魅力不僅僅在點燃強有力的激情方面是顯著的，而且更在于它能夠超越人類的所有差異。社會、文化、經(jīng)濟、教育、民族、地區(qū)、部落，甚至性別——足球的魔力能夠超越這一切?！盵10]足球文化有其自身的豐富性，足球融匯了人類的極限性情感，因而蘊含有非凡的能量，中國學者也意識到了足球的這種特性，并將其提高到了戲劇性的高度。“體育新聞越來越多地選取悲哀的淚水、憤怒的拳頭和歡樂的尖叫等等富有感染性和戲劇性的聲畫效果，去努力營造娛樂化的傳播?！盵11]出奇性、奇幻性、魔術(shù)性構(gòu)成了足球的戲劇性本體。

從性惡論的角度看世界，反而更容易覺察到世界自身的健康性。世界在原始動機的促動下充滿了生機，而脫離了性惡論的世界則極有可能成為一種更加令人厭惡的偽善世界。2014年8月27日澳大利亞的西悉尼流浪者隊以客場凈勝球的優(yōu)勢淘汰了廣州恒大隊，澳洲媒體揭示出了恒大球迷的違反體育道德的敵對行為。人性之惡固然是一種人的負能量，它會成為人類互相傷害的基點，但是，人類肉體的傷害未必充滿了終極性的強度。較諸肉體的傷害，球員、球迷對于失利的感受更為強烈，而球隊的失利屬于一種心理傷害的原點。足球競技由于摻入了大量的勝負觀念，因此，傷害與療傷就成為其基本主題。足球的非凡性正在賽場、媒體和觀眾的感官世界里反復彰顯。足球賽事的精神傷害力和精神治療力同樣強大。一場比賽可以給幾代人帶來噩夢，同樣也可以治療幾代人的精神傷痛。

從根本的意義上考量，足球仍是一種精神治療性力量。換言之，作為人性在特殊場域中的極端性表述手段，足球所蘊含的醫(yī)治精神創(chuàng)傷的能量堪稱巨大。其實，足球原本是制造悲劇的淵藪，而恰是這種悲劇性，構(gòu)建出一種精神醫(yī)療的機能。在表演治療的范疇內(nèi)，足球的功能十分顯赫。足球是一種大眾文化，它時常通過大眾化的展示行為達到融入大眾之目的?！安粌H醫(yī)生施治結(jié)合了足球，就是某些病態(tài)的人們也利用足球爭取他人的同情。1989年初，一支同性戀者足球隊在荷蘭成立，球隊共有40名球員分散在全國各地，他們建隊旨在提高同性戀者的自信心和消除那種反對同性戀者參與體育的觀念。用創(chuàng)辦人范·雷杰森的話來說：‘我們想與其他的男性球員比賽，同時也希望得到他們的公正對待?！麄兩踔吝€想正式向荷蘭足協(xié)注冊，但是否會被吸收還是個問題。這真是綠茵場上的一大奇聞?！盵12]足球觀眾是一群特殊的群體，本質(zhì)上說是一群有特殊欲望或特別的精神醫(yī)治需求的群體，他們看球僅僅是為了獲得樂趣或治療精神疾病?！案ヂ逡恋玛P于情結(jié)的理論同樣明顯地表現(xiàn)了他對傳統(tǒng)的悲劇理論的借鏡。在他看來，情結(jié)是‘一切神經(jīng)病的核心’以及一切‘宗教、道德、社會和藝術(shù)’的起點?！盵13]許多精神需求顯得既世俗又老套，呈現(xiàn)出反復性、循環(huán)性和周期性。2014年巴西本土世界杯上巴西足球隊失敗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太想在曾經(jīng)跌倒的地方重新站起，即在馬拉卡納球場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洗滌64年前遭受的傷痛，但事與愿違，巴西人遭受到了更大的打擊。巴西是足球王國，民眾以足球為信仰，如此奇葩式的慘敗，已然成為全體巴西人的心靈傷痛。利物浦傳奇教練香克利曾說：“足球無關生死，但足球高于生死。”[14]巴西大多數(shù)人都認同這種觀點。希望中蘊藏著失望，期待中包含了失敗，一場1比7的大比分失敗，很可能將會影響數(shù)代巴西人的精神世界。

療傷具有無法替代的價值和意義，而療傷的過程同樣極為嚴酷，因為足球的悲劇效應越強烈，其對人的精神沖擊力就越大，由此而帶來的療傷的副作用也就更大。盡管如此，難以計數(shù)的球迷仍舊希望進入足球的領地，領略由足球制造出來的無限風光，那些有機會獲得治療心理創(chuàng)傷的人已屬十分幸運，而如果可通過參與足球賽事文化而徹底治愈心理創(chuàng)傷則更屬幸事。但是，并非所有的心理傷痛都有治愈或治療機會。換言之，有的心理創(chuàng)傷將永久存在，永無治愈之希望。仍以2014年世界杯半決賽巴西大敗于德國為例。1比7的結(jié)果對于巴西球員來說是一種巨大的精神傷害，而因療傷失敗導致更大的傷痛在弱者的世界經(jīng)常出現(xiàn)，因此，弱者對待失利的承受反而十分強大，這種現(xiàn)象在足球的第三世界國家更容易見到。巴西1比7大敗的事件已經(jīng)發(fā)生，而這件事情又真實地發(fā)生于號稱在世界杯歷史上最成功的巴西隊身上，這便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無可否認，競技體育一直捍衛(wèi)著叢林法則的絕對價值，優(yōu)勝劣汰的規(guī)則在此得到了極高的尊崇，因此，競技體育從未忘卻昭示一種惡的精神，征服與屈服的主題永遠是競技體育的主旋律，它直接而赤裸，殘忍而無情，而比如此內(nèi)涵更要殘酷的是對失利者心理的巨大折磨。人們在世界杯上可以不斷地看到這樣的例證。2014年7月11日的半決賽，巴西遭遇慘案，而阿根廷晉級。天翻地覆的境遇導致了兩類球迷群體的盲動。巴西時間7月11日，巴西各大門戶網(wǎng)站上出現(xiàn)一段視頻，視頻的主人公是馬拉多納，視頻中的馬拉多納唱歌嘲笑巴西人1比7慘敗給德國。馬拉多納也參與了對巴西人的嘲諷。

職業(yè)足球是一種充滿了高度對抗性的競技項目，盡管賽前有很多嚴明的規(guī)則將對抗的烈度降低，但競爭本身很容易強化人類的惡，并在當事者和參與者心中釀成一種惡性心態(tài)，這種惡的心態(tài)一直會擴展到所有的階層?！安煌问降纳眢w文化都具有其特定的文化特質(zhì)。戲劇表演和舞蹈表演突出其藝術(shù)文化的特質(zhì)，而競技運動的表演在相互的直接和間接對抗中表現(xiàn)出明顯的競技文化的特質(zhì)。競技運動發(fā)展初期的文化特質(zhì)傾向于游戲文化，表現(xiàn)出簡單性、純潔性和無功利性，競技者在對抗的游戲中是為了證明自我的價值和潛能?！盵15]競爭是人性惡的象征，換言之，但凡競爭，都包含有獸性主義的元素，競爭之惡構(gòu)筑了西方文化的核心。“古希臘人甚至將‘比賽精神’滲透到生活的各個層面，戰(zhàn)爭是城邦的比賽，體育是體能的比賽，戲劇是歌舞的比賽，辯論是語言的比賽，喝酒是吃喝的比賽……‘比賽精神’的實質(zhì)是個體意識的增強，對各種可能性限度的探詢，人不愿再受制于神，而是嘗試用新的方式來把握生活、認識自身。當人嘗試用新的方式來把握生活、認識自身，個體性凸顯，藝術(shù)就具有了從儀式中分離的條件?！盵16]人類善于競爭的心理慣性彰顯出足球超強的生命力，足球競技也在市場經(jīng)濟的大環(huán)境中獲得了極高的匹配度。現(xiàn)代化的足球其實也是一種人性惡理念下的法系化足球。仍須闡明，足球的真正價值是人性之惡，而非人性之善。足球的惡的本性衍生出來異常美好的獨創(chuàng)性鏡像，而足球嚴明的法系則使它完全具備了現(xiàn)代性，足球也就此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純真的人性惡和高尚的法系使得諸如足球這樣的高強度的競爭游戲時常突破自我，足球使得人類的思維、情感與欲望時常達到一種超然的巔峰狀態(tài)。毫無疑問，足球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全人類的精神沸點效應。人們可以再度獲得一種超越人性之惡的美的享受。質(zhì)言之，足球可以完成一種大惡致美的倫理轉(zhuǎn)化。足球之惡包容了人性之惡，也締造了惡的升華能量，但并不意味著足球競賽中所有的惡都會轉(zhuǎn)移為一種善。足球自身之惡同樣不同于觀眾的惡的心態(tài)，足球之惡來自一種對人性之惡的高度尊崇，足球由此更為自然而完整。足球因此可以獲得自我拯救的功能，有了人性之惡作為基點，足球可以在任何一種空間中創(chuàng)造出一種惡性事件，而這種惡性事件又象征著人類的終極命運。決賽中德國戰(zhàn)勝了阿根廷，現(xiàn)場最釋懷的竟然是巴西人。巴西人憎惡阿根廷人，是因為阿根廷同樣憎惡巴西人。仇怨循環(huán)構(gòu)成了足球競技的獨特魅力，足球因為仇怨才蘊含下了奇特的美境。

3 足球中的理性與非理性的混成關系

世界足球的非理性行為在20世紀80年代達到了高峰。“近年來暴力事件的起因更為復雜化，球迷滋事的動機已遠非過去那樣單純。有的球迷因各自所擁戴球隊的長期勝負糾葛，積怨已深，無論比賽的公正與否都要進行相互攻擊，甚至在比賽尚未開始或尚未結(jié)束時打斗就已開始。1985年比利時布魯塞爾的海塞爾慘案中，英國利物浦隊球迷與意大利尤文圖斯隊球迷在歐洲冠軍杯決賽中發(fā)生沖突。利物浦隊球迷中相當一部分人帶著酩酊醉意進場，在比賽開始前就氣勢兇猛地揮舞匕首、酒瓶、鐵旗桿等物向意大利球迷發(fā)起進攻。意大利人也不示弱，于是足球場看臺變成了肉搏的戰(zhàn)場，最后以39人死亡，600多人受傷而結(jié)束?！盵12]海塞爾慘案雖然是一個看似相對孤立的足球個案，卻在世界足球界留下了慘痛的教訓，并時常為后人記起。

足球并非一種喪失了戒律的天堂藝術(shù)，它在構(gòu)建一種非天堂想象圖景的同時也在呈現(xiàn)地獄一樣的鏡像。法國戲劇家安托南·阿爾托在《殘酷戲劇》中曾經(jīng)記載過1720年4月底至5月撒丁島上卡利加里小城的城志上記錄下的瘟疫事件。撒丁島總督圣雷米做夢夢見自己染上了瘟疫，自己的王國也遭到瘟疫的蹂躪?！白鰤舻臅r間恰恰在大圣安托萬號輪船抵達馬賽以前二十天左右，而該船抵達馬賽與后來大量該城史料記載的瘟疫大爆發(fā)的日期也正是不期而合。”瘟疫制造出大片混亂，促使受害者的精神出現(xiàn)反常現(xiàn)象?！白詈蟮纳€者走向極端。一向聽話的、品德高尚的兒子殺死父親。禁欲者雞奸鄰人。淫蕩者變得貞潔。守財奴大把地將金子往窗外扔。戰(zhàn)斗英雄將他往日誓死保衛(wèi)的城市放火燒掉。高雅者精心打扮，跑到尸體堆上散步。不會有懲罰，死亡就在眼前，這些想法都不足以說明為什么這些人會作出如此毫無意義的荒誕的行動，何況他們并不認為死亡是一了百了。又如何解釋那些瘟疫病人在痊愈之后所突發(fā)的性愛狂熱呢？他們并不逃跑，而是留在原地，向被壓在亂尸堆中的垂死的女人或者甚至已死的女人發(fā)泄該受譴責的淫欲?！盵17]殘酷戲劇和足球中的悲慘事件大體一致，折射出人類世界永遠也難以解脫的災難性的終極命運。阿爾托顯然對殘酷事件有更為敏銳的體驗?！叭绻f只有巨大的災難才能產(chǎn)生這種狂熱的無償行為的話，如果說這個災難叫作瘟疫的話，那么我們也許可以探求這種無償性對我們整體人格的意義?！盵17]足球中的悲慘事件大多帶有偶然性，這便和殘酷戲劇具有同樣的屬性?！?985年在海塞爾慘案后不久，英格蘭成立了足球支持者協(xié)會，致力于為粗獷的球迷提供教育，并讓普通的球迷在權(quán)力走廊中有一席發(fā)言之地。與此同時，丹麥發(fā)起一場稱為‘和平球迷’的運動，旨在促使人們將足球正確地視為一種體育運動，而不是個人或民族主義者的發(fā)泄手段。足球運動員也開始表現(xiàn)出他們的社會良知，德國和意大利的一些最佳的俱樂部在1992年10月專門拿出一天，來抗議足球運動的毒瘤：種族歧視。1993年，漢堡在發(fā)生了襲擊土耳其移民的事件后，安排了一場圣保羅隊同土耳其加拉塔薩雷隊的比賽。一些俱樂部，特別是意大利的俱樂部，清楚地意識到足球流氓對本隊的忠誠和比賽時所給予的支持，因而采取明智的舉措，直接同他們對話，允許他們使用俱樂部的設備來制作條幅，并試圖把他們的注意力引導開，不再專注于暴力和同對方球迷的對抗。”[9]很難想象足球在脫離了人性惡的前提下仍然會閃爍出迷人的光芒。足球的精華在于極樂，而極樂的前提則是死亡、殘酷、虐待之類的極端性現(xiàn)象。足球的迷人之處一直隱藏在人類的原始本能的層面。

足球是惡之花。換言之，人性之惡早已成為足球中可以表達的內(nèi)涵，足球的精華也恰好體現(xiàn)在其公然宣稱的惡的精神?，F(xiàn)代媒介同樣充滿了競爭元素，現(xiàn)代媒介由此也成為惡的化身，現(xiàn)代媒體對競技文化中的惡性元素的強化更是司空見慣。迄今為止，世界范圍內(nèi)以表達自由思想為主旨的新聞性網(wǎng)站無一不以獵奇、色情、暴力為主料，由此可見媒體自身的惡本位的性質(zhì)。雅斯貝斯認為：“提高體育運動的樂趣的另一個因素，也許是在目睹同觀看者自己命運無關的人經(jīng)歷危險與毀滅時所具有的快樂，這種快樂在古羅馬時代無疑是吸引群眾觀看角斗士競技的原因。群眾的殘忍也以類似的方式表現(xiàn)在對偵探小說的喜愛上，表現(xiàn)在對罪犯受審報道的熱烈興趣上，表現(xiàn)在對于荒謬、原始以及隱晦的偏愛上?！盵18]體育不僅可以宣導惡的情緒，還可以升華人的精神，而升華惡的情緒的主要手段便是戲劇性處置。競技體育都充滿了一定的戲劇性，而足球賽事的規(guī)模浩大，其戲劇性具有更多的大眾化的元素，而其對人的精神穿透力也更為強大。足球的戲劇性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類似咸魚翻身、灰姑娘故事、丑小鴨變白天鵝等母題中。強烈的虛幻性、異常的懸念感以及激烈的對抗效應使得足球成為體現(xiàn)新時代神話精神的極佳替代品。足球競技自身就充滿了奇幻般的驚悚效果。2007年歐錦賽預選賽階段就出現(xiàn)過一段堪稱驚奇異常的賽事戲劇。英格蘭在以色列擊敗俄羅斯后才有可能獲得出線權(quán)，讓很多人為足球發(fā)祥地的球隊感到異常的震驚。媒體對此的解讀充滿了戲劇性?！吧顝膩肀葢騽「鼞騽?、比濃縮更濃縮。一個人靠救命稻草上了岸卻轉(zhuǎn)眼又淹死在馬蹄坑里？有人敢這么寫嗎？那真是‘寫膽包天’了。但這樣一個更大的奇跡真的又發(fā)生了，英格蘭隊溫布利主場又輸給了已經(jīng)出線、無心戀戰(zhàn)的克羅地亞隊，大難不死的英格蘭隊轉(zhuǎn)眼間淹死在淺坑里，而已沉入水底的俄羅斯隊起死回生。”[19]不僅如此，媒體還將屬于世界級球隊的英格蘭隊看作是這場戲中的原始主角，但戲劇性場面終于出現(xiàn)，賽事的風頭最終被克羅地亞人搶走?！斑@場戲劇里的角色和情節(jié)多得讓人眼花繚亂，希丁克曾是主角，但最后一幕中他早就成了配角。以色列隊主場擊敗俄羅斯時他甚至是罪人，從來都是歐洲足球魚腩的以色列人成了驚天動地的主角。3天后的主角是麥克拉倫、貝克漢姆、克勞奇、卡森，麥克拉倫和卡森成了千古罪人，萬人迷小貝和竹竿克勞奇成了‘常使英雄淚滿襟’的悲劇人物，還有一直被人忽視的克羅地亞人，一下子也萬眾矚目。歐錦賽是冷門、奇跡的溫床，但那么多奇跡全發(fā)生在一個小組里、全發(fā)生在一個隊身上、反復發(fā)生在一個隊身上，這場足球場上的真實戲劇太震撼人心了?！盵19]英格蘭的出局還讓人想到了經(jīng)典的悲劇故事，而高貴者的淪喪使得人們很難接受眼前的事實。在懸念性的逼迫下，如世界杯之類的大型足球賽事往往對媒體提出了更為苛刻的要求。

胡伊青加認為：“游戲愈具競賽的特征，就愈緊張激烈。在賭博和競技中，這種緊張激烈達到極點。盡管這種游戲超出了善惡的領域，但就其是對游戲者機敏的—種考驗而言，緊張的因素也能賦予游戲者某種倫理價值，他的勇氣、耐力、應變能力以及最后絕非不重要的一點：他的精神力量——他的‘光明正大’（Fairness）；這是因為，盡管他急切希望獲勝，但卻恪守游戲的規(guī)則?！盵20]科普類書籍對賭博的闡釋充滿了世俗性：“‘賭博’是一種不良行為，而‘賭博罪’則是一種犯罪行為，兩者是不同的?！盵21]其實，中國的體育博彩更為流行?！白闱蛸€博為那些沒錢賭馬的人提供了一種負擔得起的賭博形式。賭球輸錢的話也不會危及家庭預算。20世紀30年代期間，賭球已十分流行，甚至關心賭球的人是真正關心足球比賽的人的16倍半。一種能夠贏得一筆小財?shù)姆绞绞?，在一系列選定比賽中，猜對3場平局，4場客場勝利或10場主場勝利。錢數(shù)多少要看當天人們猜中多少而定，因為獎金是在猜中的人中平分的。如果猜對8場平局的話，獎金就更多了。而如果想贏得比這還高的獎金的話，就要‘積便士點數(shù)’，即預測24場球賽的結(jié)果，猜對一個平局積3點，猜對一場客場勝利積2點，猜對主場勝利則積l點。點數(shù)積分最高的人確實可以大發(fā)一筆。在猜測失誤較少的時候，資金要在多人之間平分，但往往是只有一個贏家。在有沒人贏的時候，此時獎金就要放到下次的賭注當中去了。在一些國家中，發(fā)財夢要靠彩票上的幸運號碼來實現(xiàn)，而在英國則是靠贏得足球?qū)值狞c數(shù)賭博。”[9]賭球在許多國家是合法的，屬于自然游戲行為?！肮栠_克上臺后，決心將聯(lián)賽從這種危險的財政狀態(tài)中解救出來。為達此目的，他著手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現(xiàn)成的田地里收獲金蛋。20世紀50年代的賭球業(yè)已成為該國第七大行業(yè)，擁有10萬雇員。哈爾達克通過法律程序，成功地從賭球業(yè)中獲取一定收入。1959年5月13日的法庭宣判，各賭球公司要將總收入的0.5%支付給英格蘭和蘇格蘭的聯(lián)賽，每年最少要交納24 500英鎊。不過這個最低數(shù)字形同虛設，因為聯(lián)賽從這一財源所獲得的收入一年多于一年。事實上后來發(fā)現(xiàn)，世界上許多其他國家也在使用英國聯(lián)賽制定的賽程表?！盵9]賭球是足球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凹偃缒阍谫€這場球，并把所有錢都押在一方，狂熱而聚精會神地觀看比賽，你不禁會擔心對方的球員將球搶斷。”[22]漢斯對賭博心理有所描述：“此刻，你會感受到本隊球員那充滿激情的目光。就在他的目光與你的感受‘相撞’的短暫一剎那，整個世界的運轉(zhuǎn)仿佛又恢復了原樣。這時，你又能夠喘口氣——深呼吸，深得胸口都會感到一絲疼痛。這么漂亮的傳球稍縱即逝，不會重演。當你親眼目睹這珍貴的一幕時，不僅會感到輕松、自豪，而且還會感到自信。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當時整個體育場歡聲雷動：你和在場的五萬觀眾一同歡呼，這歡呼聲此起彼伏，如同滾滾巨浪使你深陷其中，感受它的震撼力?！盵22]漢斯顯然將觀球當成了觀劇，由此可見足球自身的戲劇性。足球已然經(jīng)歷了百余年的演進程序，足球的巨大生命力來自其對惡本位價值的高度尊崇層面。足球自身是一種紛繁復雜的文化巨箱，其中蘊含有人性的諸多秘訣，足球釋放出來的僅僅是其本然性的元素，卻因此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榮譽。由此可見，足球成為世界第一運動并非偶然。它自身的完善性揭示出一種宇宙的自然性。足球由此而得到了一種自我拯救的密碼。

4 結(jié)語

體育項目中有的復雜而繁瑣，有的簡單而直白。前者如體操、乒乓球、花樣游泳，后者如足球、拳擊、田徑。總體而言，在大型群體性競技項目中，足球是最為簡明而直白的，由此贏得了天下人心。足球總是如此，它純血而簡單、直接和豐滿，并終于締造出一種復合化的動作體系。足球并未維系善性主義的奧運理念，它選擇了另外一條更有風險的道路，足球捍衛(wèi)了人性惡的絕對價值。較奧運會的諸多項目，職業(yè)足球充滿了更為鮮明的強悍感，而這種強悍感帶有人類先民的獸性主義情態(tài)，它并未使人類變得面目可憎，反倒使得人類更加可敬可愛，充滿了世俗的樂趣與宗教的貫穿力。至少在體育的領域，足球超越了以奧運體育項目為主體的所有競爭形態(tài)，其簡單而直白的懸念感、強直而純色的悲劇性、無可抵抗的博弈誘力，都是其核心價值之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