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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竹劍去龍?zhí)?/h1>
2018-11-21 19:44林森
十月 2018年6期
關鍵詞:錄像帶龍虎小馬

林森

乒乒乓乓噼里啪啦……每條街都響著刀劍的砍伐聲,每條街都有一個浩大的江湖。這江湖裝在電視機里。當蚊蟲登場,準備肆虐小鎮(zhèn),也是每條街巷的茶館把桌椅擺出來的時候,店家要開始夜市了,電視機被抱到店門口處,開始播放錄像帶。香港傳過來的武打片,是最受歡迎的。店家之間也有競爭,誰能播放一部新劇,意味著他店里的顧客要多一些——而要搶到出租店的新片,也難免要給那眼睛往上揚的店老板丟兩根好煙。錄像帶出租店里,好幾面墻都堆滿了錄像帶,盒子花花綠綠,直達屋頂,只有老板知道哪個片子藏在哪個角落,只有老板知道哪盒錄像帶里隱藏著哪個世界。

我跟那店老板也很熟——那是我爸還在鎮(zhèn)上的時候。當時我爸抱回了一個錄像機,擺在我們家的二樓上,時常派遣我到那店老板處拿帶子。我爸悶在房間里看著那些錄像,也并不阻止我們家的小孩看,在鄰居小朋友的羨慕中,我看了很多熱門或冷僻的片子。他們家沒有錄像機,他們得討好我,我才帶著他們到家里,給播放上一集兩集。我曾覺得那種優(yōu)越感能長久保持,但當有一天爸爸出遠門再沒回來,媽媽和奶奶在一場哭泣中接近崩潰以后,那個錄像機再沒開過。我不會告訴店老板,我家里還藏著他的三盒錄像帶,我爸出門前囑咐我拿去還,我一直沒還。我覺得只要沒還,我把錄像帶塞進錄像機里,就能看到畫面出現,就能返回我和爸爸一起看錄像的日子——還了,另一個世界就消失了。要知道,爸爸不在,我沒機會再去取回新的帶子了。每租出一盒帶子,店老板會在一個本子上寫下:某某,某月某日,某某片(某集~某集),租金某元。還回后,他會在那行字上畫一道橫線。但店老板從不催我還那三盒帶子,也許他忘了。也許,他的本子里,隱藏著一些等待畫線卻沒有被他發(fā)現的地方?一行文字在本子上,孤獨地等著筆尖的畫過,卻永遠等不到。

店老板非但從不催我還錄像帶,有時看到我走過,還叫我:“過來,過來,你吃不吃粽子?”我不知道他言下之意。他只好拿起一個錄像帶的盒子,敲打著店里的桌子,喊道:“小馬,你下來。小馬你下來!”他兒子小馬便從隔層爬下來,甩著沾滿灰塵和蜘蛛網的頭發(fā):“干嗎?”店老板丟出兩塊錢:“帶你弟去吃個粽子,剩下的,給你了?!毙●R便伸手過來拉我。小馬大我四五歲,在鎮(zhèn)中學讀初三,他帶著我到電線桿下買粽子。賣粽子的拔開粽葉,用袋子套住,塞進我手心,小馬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阿龍,你也得學我,以后不要留在這個鎮(zhèn)上。在這里,有個屁出息。”我不顧粽子滾燙,咬了一口,滿口油光地說:“可你,也是在鎮(zhèn)上??!”

小馬說:“你笨啊?我初三了,很快要考學了,要考到外面去讀書了,還會留在這?遲早的事,懂嗎?遲早的事!”我掐手指算了算:“那我還有好幾年才能出去了,我才五年級。”小馬說:“我是說,你得學我,懂嗎?不要跟其他小孩一樣,沒出息。我們要出去看看外面。知道我剛剛在隔層上面看什么嗎?不是看錄像,我在研究一張地圖,我想去香港。懂嗎,香港,你看那些香港電影,里面多……哎呀,不去一趟香港,我死不瞑目。我研究過地圖了,離我們海南島不遠,隔著一條海峽,游過去,不遠?!蔽艺f:“你吹牛,你能游過海峽?”小馬笑了:“你看過我們鎮(zhèn)的南渡江吧,發(fā)大水的時候多寬啊,我能游五個來回,五個,懂嗎?我想,我再練練,隔著海峽,我也能游過去?!蔽野阳兆油掏炅?,開始舔手指上的油。小馬又問我了:“你呢?如果能出去,你想去哪?”我把手指從嘴巴里抽出,沾了口水的手指一陣發(fā)涼:“哪也不想去。”小馬長嘆一聲,他肯定覺得我沒出息。

其實,我有想去的地方,但沒告訴他。

街上的小伙伴,經常會相約到小鎮(zhèn)北邊的木橋邊上比拼武功。每人在武俠劇上學來功夫后,經過各自修煉,定好在橋頭切磋。我不太喜歡練習拳腳功夫,也不喜歡練內功,我喜歡射箭。爸爸還在家里的時候,我在錄像帶上看過那部《箭俠恩仇》,我喜歡主人公喬三那造型,挽弓拉起,一箭射出,瀟灑極了。家里播放這部電視劇的時候,爸爸心不在焉——他好像永遠都心不在焉——他在畫他的畫。爸爸畫很多的畫,一樓那個小隔間,是他自己的小房間,不經過他同意,我也不能進去。爸爸還給我畫過那位箭俠喬三,我忘了放哪了。但和小伙伴的切磋,可不能比拼射箭,箭一射出,射中就死了,我的拳腳功夫,老是在切磋中落入下風。小伙伴都笑我落后太多,要跟他們一起行走江湖,肯定拖后腿。

有人一拳揮出,說是少林拳;有人一掌擋住,順勢一翻,喊一聲“見龍在田”,他是在?!敖谍埵苏啤薄R灿袃扇怂恼葡鄬?,比拼內力,一人把另一人一直頂向前,終于把那人推倒,站著的長舒一口氣:“也不枉我昨天吃了一份炒粉,長了三十年功力?!薄@種切磋當然是以武會友以和為貴,但也常常因為切磋過度,引發(fā)爭斗,甚至有鼻青臉腫的情況出現。當然,這種情況是不敢回家里說的,既然是一同切磋,算是同屬一個“門派”,有矛盾也是內部問題,大家的精力要留著一致對外的。而我由于更多時候只是站著看,他們對要不要收我進這個門派也很猶豫,一直沒有明確的說法。當然,我的興趣并不在動拳腳,我只是愛看他們打鬧,那樣不孤獨??创螋[久了,又有點想安靜,我就走到木橋上,看著江水朝下流奔去。

爸爸有一次帶我過橋喝喜酒,在橋上停下自行車,問我:“你知道水一直流向哪里嗎?”我不知道。他告訴我一直流向大海,他還說,在一直流一直流的下游,有一個地方叫“龍?zhí)痢?,是個打鐵鎮(zhèn),那里的人都打鐵,每天乒乒乓乓,一批批刀就誕生了。爸爸還說,那里現在只打菜刀、鉤刀、大頭刀,不是切菜、干農活就是劈柴用的。我沒跟爸爸說,但我很想去龍?zhí)伶?zhèn),找到一個打鐵師傅,給我打一把寶劍——我是很喜歡弓箭,但想到要是背著弓箭行走江湖,三下兩下箭就射完了,還是一把隨身攜帶的寶劍更可靠。

爸爸在一年多以前離開后,再未回來。那之前,爸爸有時候會出去大半個月,帶回一些小鎮(zhèn)上沒有過的東西。有一回,他帶回很多毛料大衣,男式女式都有,很多人都圍到我們家里面來,悄悄問著價格,悄悄買。那年天還不涼,很多人已經憋不住,爭著把那些大衣穿出來,捂出一陣陣臭汗。他們都很滿意,稱贊我爸爸帶回的衣服,質量比鎮(zhèn)上衣服店里賣的好得多。爸爸甚至帶回過幾個傳呼機,家里圍聚過來很多年輕人,一邊看一邊贊嘆,卻苦于價格的高昂和買了以后怎么交費等問題,沒人入手,爸爸后來還得去縣城把傳呼機出手。爸爸總是帶回一些新鮮的東西,我們都習慣了他的消失,也期待著他每次的回來。他帶回的這些東西,轉換成錢后,交一部分給奶奶和媽媽,因此即使他沒有跟別人一樣工作固定,奶奶和媽媽也不好說什么。

在家的那些時間,爸爸除了看各種武俠劇,就是窩在一樓那小隔間里面,忙著自己的東西。我曾悄悄進去過,在他的抽屜里,翻出一張張他的畫,都是畫的一些人。也有例外,有一次,我竟然看到一張白紙上,畫著一支手槍的圖。那張圖很奇怪,不是畫手槍的外部,而是畫了里面各個零件,精細、精準,像是印出來的。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可能是一把手槍的剖面設計圖。我悄悄地把一切東西放回原位,裝作從沒進去的樣子。后來爸爸和媽媽吵了一架,說她搞亂了他的房間。媽媽幾乎要把一碗熱水潑到爸爸身上,才結束了戰(zhàn)爭。

奶奶和媽媽對爸爸的消失諱莫如深,那是家里不能踩的地雷,每次說起這件事,她們都得七閃八閃語言繞彎。也有避不開的時候,兩個女人就開始恒久而無趣的戰(zhàn)爭。奶奶埋怨媽媽沒管好家,讓她兒子出了這種事;媽媽則冷笑奶奶不管好自己兒子,她被騙了婚,嫁給這么個人,現在還得幫他養(yǎng)全家。這樣的戰(zhàn)爭沒有贏家,我時常被波及,被媽媽打得嗷嗷叫。我也不恨媽媽,她老憋著也不好,需要有一個出氣口。她哪有多少歲啊,白發(fā)已經爬滿了半個頭。更多時候,奶奶和媽媽是合作狀態(tài),兩人畢竟有家要養(yǎng)。爸爸和幾個叔叔早就分家,奶奶跟了爸爸,爸爸現在不回來了,奶奶和媽媽得養(yǎng)我跟我小妹——奶奶和媽媽,當然也要吃的呀。媽媽每天很早起來,把泡了一夜的大米磨成漿,在圓形鋁盤里蒸成一張張半透明的米粉,堆疊一起;她還要把蒜頭切碎,在香油里炸得焦酥。一切完成后,白天由奶奶推著三輪車在鎮(zhèn)上賣。在米粉上撒上焦酥的蒜頭渣、芝麻、椰蓉,再涂一點醬油,卷起來,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去。我常常吃,也吃不夠,尤其是油炸過的蒜頭渣,微苦卻奇香,咬到的時候,頭皮都一麻一麻的。

奶奶和媽媽沒說,但我也隱隱從鄰居的口中知道,爸爸在外頭犯了事,被抓了,得蹲十年八年的牢。他們還列舉了很多證據,比如說,我爸爸帶回鎮(zhèn)上的那些東西,都是稀罕之物,哪里來的?他真的去進貨來的?沒有的事,都是他跟團伙一起偷來的。有些小伙伴嘲笑我爸爸是小偷,我沒啥意見,我繞道走,不理他們就是。但我也發(fā)過火,有一次幾個六年級的男生圍著我六歲的妹妹,輪流嘲笑我爸爸,妹妹哭得臉都花了。我當時剛放學,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沖上去就朝一個人頭上砸去,他們嘩然而散。那天夜里,被砸頭那人的父母圍著我們家詛咒。奶奶和媽媽當然不能認輸,奮力否認。我沖出去,狠狠地說:“就是我砸的,怎么了?”喊著“別說不是你家小孩砸的”的那小孩父母,反有些愣住了,很久才擠出一句:“我要去派出所報警?!蔽也徽J輸,喊:“告訴你兒子,下次我見他一次,砸一次。”奶奶和媽媽趁機猛烈詛咒,終于擊退強敵。奶奶后來讓我在外面不要太逞強,媽媽卻沒說過,她知道我是在保護妹妹。那天夜里,被子也蓋不住的媽媽的哭聲,還是讓我有所收斂了。但一次揮磚已經足夠了,被我砸過的那家伙,雖然比我大,但后來看到我都是繞道走的。我裝作要追上去,他就邊跑邊哭。

家里的錄像機沒再用上,媽媽把那機器塞進紙箱,藏到了爸爸那小隔間里,用一個大鎖頭鎖上了。我時常還是能看到各種錄像的,不僅僅是武俠片,還有各種黑幫片,機槍掃射突突突,火花四濺,過癮極了。我不是在鎮(zhèn)上那些小茶館看的,是在小馬家的店鋪里。鎮(zhèn)上有錄像機的人家就那么些,再加上那些茶館也沒多少,新片拿回來,沒多久,所有人就都看過了,就得去省城進貨,買回新的錄像帶。店老板出門的時候,店里有時就交給小馬看著,我便和他在店里,愛看什么片看什么片——店里那臺試放用的錄像機,被我們看得只差沒有冒煙起火。斷定無人來店里的時候,小馬還會故作神秘地從隱蔽的角落里,拿出一些“珍藏版”的錄像帶,壓低聲音說:“這個最好看,租金最貴,今天給你開開眼。”他的神秘兮兮,讓我無比好奇。然后我就看到電視機上出現了赤身裸體男女大戰(zhàn)的場面。我不太敢看,時不時要扭頭,小馬則一直吞咽口水,額頭上汗水都冒出來了。那些畫面讓人想閃開,又誘惑著我的眼睛,連眨眼的頻率都變慢了,喉嚨焦渴難耐,甚至下身也不舒服了。

這是有著奇特魔力的錄像帶,怪不得小馬說租金最貴。小馬會在我忘了眨眼的時候,伸手抓住我下身,笑起來:“你小子,也鼓起來了?!蔽也抛⒁獾?,下身不舒服的原因,是褲襠鼓起來了。我臉上估計比錄像機還燙,小馬卻不再嘲笑我,他說:“我也鼓,懂嗎,我們是正常人,正常人都要鼓的,不鼓就完蛋了?!彼脑挘野攵欢P●R又說:“告訴你啊,你小,不懂。這世上有兩樣東西,是讓人迷得擺脫不了的,一個是吸白粉,一個就是這事。懂嗎?不過,白粉那東西,不能沾的,誰近誰就死。你得學我,知道不,不要抽煙,連煙都不要抽。你知道嗎,鎮(zhèn)上有些家伙,把白粉撒在煙里面,丟給你,你一抽,那完蛋了。上癮了,得死才能擺脫?!卑追鄣氖?,我識得的,這些年,鎮(zhèn)上出了很多吸毒仔,把自己家搞得雞飛狗跳,不死不罷休,奶奶和媽媽忙著生計,對我其實沒有多大要求,唯一的死命令,是遠離那些吸毒的。按照小馬的理論,白粉不能靠近,剩下的唯一讓人著迷的事,就是錄像帶上裸身男女的戰(zhàn)爭了。

更多時候,那些錄像帶都是我在看,小馬熟得很,他幾乎都看過。他更多地盯著手中的武俠小說,從鎮(zhèn)上租書店租來的。他愛看各種武俠小說,能找到的,他都看了。他最痛恨的,是看著看著,中間被撕掉好多頁精彩的場面,氣得他直拍桌子。我有時也會看他租來的武俠小說,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有些小說,是拍過武俠片的,對著書看,是一種奇異的感覺——那是另外一個世界,我可以在腦中變成書里的人。小馬有一次還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冊筆記本,遞給我,說那是他寫的武俠小說,很精彩,還沒人看過,可以給我看看。我接過去,還沒翻開,他又反悔,搶奪了回去。他里面的故事,我就沒看過。小馬說得最多的,是立誓要離開小鎮(zhèn)。他說等他在繁華的香港立足之后,我可以過去投靠他。在他眼中,香港是世界的中心,他還說,他想去看看那些武俠片怎么拍的?人怎么就會輕功,飛起來了呢?

他寫的小說不愿給我看,但他忍不住說過一些情節(jié)。他說,有一個女人在一個空巷子里等人,有一天,巷子里響起腳步聲,有來客,卻并非她等的人。那人帶回來她等的那人的死訊。來的當然是一個男人,而隨著他的到來,那個邊陲小鎮(zhèn)聚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所有人都只為了一件事而來,一場惡戰(zhàn)一觸即發(fā)……小馬說得口沫橫飛,我就問:“他們都為什么而來?”小馬說:“我也不知道,我也沒想好!”我就覺得他的故事很差。他說:“這個故事是寫失意的人的。失意,你懂不?很高級的東西,你懂不?”我說:“不懂。”他只好說:“你當然不懂。我打個比方,你就懂了。你老等你爸爸回來,他不回來,你是不是很失望?”我說:“是。”他說:“那就對了,你爸爸只是暫時不回來,那女人不一樣,等來的,是自己男人的死訊,你說,失望不?”我說:“是很失望?!彼f:“失望到頂點,就是失意,懂了嗎?”我說:“懂了?!?/p>

懂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懂了之后,我就常常想到,我爸爸還會回來嗎?什么時候回呢?在之前,我也會想起爸爸,但不像“懂了”之后那么頻繁。小馬在練習畫素描,他說,他想考高中,以后考大學。但他爸爸不想讓他念高中,說學個中師、中專就算了,早點出來賺錢才是,讀那么多東西做什么?何況,大學是容易考的嗎?小馬就開始學素描,唰唰唰拉線條,他說考中師也行,反正先出去再說,不能再在鎮(zhèn)上待了,這世界變化太快了,不出去就遲了。先出去再說,不管以什么方式。他還說:“你爸爸畫畫很厲害?!蔽艺f:“你也知道?”他說:“我跟你爸學過幾天畫的。他有點歪才,沒正經學過畫畫,卻畫得那么好。我現在跟鎮(zhèn)中學的美術老師學畫,他也說你爸爸要認真畫,比他畫得還好??上Я耍惆??!毙●R編故事的才能也迸發(fā)了,他說若是有別的機會,我爸爸在省城、在更大的城市、在北京上海那樣的城市,可能早就成了大畫家,賣一幅畫,夠全家人吃兩三年。我笑大城市人又不是傻子,花那么多買幅畫做什么?他摸摸我的頭:“你才傻子,不懂的。”

他總是說我不懂某些事,最后又想辦法讓我懂。而我懂了以后,并沒有變得更開心。有時我會在小馬家的店里待到天色變暗。當燈光亮起,我走出那間煙塵四溢的店面,穿過小鎮(zhèn)曲曲折折的小巷,回到我們家的那條街。奶奶和媽媽顧不上,只有妹妹發(fā)現我回來了,她總會第一個喊起來:“哥哥回來了,哥哥回來了?!蹦棠毯蛬寢尣焕硭脑?。她開始變成我身上的尾巴,我去哪,她都跟著。我在家妹妹也在家,她就是我的一條尾巴。

小馬跟我講了他的一個計劃,他準備把鎮(zhèn)上最橫的龍虎幫給瓦解掉。龍虎幫是鎮(zhèn)中學十來個人組成的小團伙,在鎮(zhèn)上橫行霸道,時常勒索一些小學生的錢物。他們倒是沒來勒索過我,可能是我那一磚頭砸了人,他們也有些忌憚?更可能的理由是,他們根本看不上我,我爸爸沒在鎮(zhèn)上,我是一個沒爸的小孩,渾身肯定沒一分零錢,哪有什么給他們勒索?鎮(zhèn)上中學、小學各種小幫派很多,龍虎幫卻是風頭最勁的。所謂風頭最勁,倒也不是說他們最狠,而是他們的老大,是一位初二的女生,在所有幫派中是特例。那老大長得很好看,但怎么也不像能打架的人,她是怎么把那些膀大腰圓的家伙都收入麾下的,我不得而知。小馬說:“他們太囂張了,最近欺負了很多人,我得把這事解決掉。不然等我出去上學了,他們更加禍害了。這事不管不行了?!?/p>

我說:“你準備怎么做?”

小馬沉思了好一會:“我有計劃了,但不能告訴你,以免走漏風聲。這事很復雜,等我把龍虎幫解散了,你就知道了?!彼麑Υ耸滦判氖?,他還讓我?guī)滋靸炔灰宜?,他要準備行動的東西。他有一個袋子,專門裝著他的“武器”,能幫他瓦解龍虎幫。我有點為他擔心,怕他勢單力薄,會被龍虎幫的人給廢掉。小馬成竹在胸,好像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計劃發(fā)展,一切都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在那一刻,他就像武俠片里的俠客,他的劍終于要出鞘了,一劍光寒,龍虎幫哇哇逃竄——他決定要做我們鎮(zhèn)上第一個俠客。電視上的俠客我們都見得多了,現實里卻第一次看到。小馬把這事看得很淡然,好像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總覺得他應該要慷慨悲歌一番,在我面前說出一句句讓人熱血沸騰的話,那些話,都是會給他的形象加分的。他沒說那種話,他好像不過是畫畫累了,順手把這幫派除掉,歇歇氣而已。我期待著即將發(fā)生的一切。

我問過媽媽關于爸爸的事,只有一次。那次后,我便不再問了。我說:“媽媽,爸爸做什么的?”媽媽說:“你問這個干嗎?”我說:“問這個!”媽媽說:“什么都做?!笔裁炊甲觯渴裁炊甲鍪亲鍪裁茨??我說:“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呢?”媽媽不說話了。我又說:“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呢?”媽媽的眼睛紅了,接著就在抽泣。我有點嚇到了,趁著媽媽扭頭抹臉的時候,我悄悄跑了。我沒再問,妹妹卻多次問過,媽媽只能笑笑,伸出手摸摸她微卷的頭發(fā)。我跟妹妹講:“以后你別問媽媽了。”妹妹說:“為什么?”我說:“你再問,我就不帶你去玩了?!泵妹谜f:“不行,哥哥你要帶著我?!蔽艺f:“你……只要不問媽媽,我給你刻一把劍,你不是想要一把劍嗎?我給你刻一把!”妹妹很高興:“我不問了。”說是這樣說,她很快又會把說過的話拋在腦后,仍問媽媽。媽媽還是笑了笑,摸摸她微卷的頭發(fā)。

爸爸在家時,時常帶著我和妹妹,妹妹坐在他的肩頭,我跑在前頭。他愛帶我們去小鎮(zhèn)北面的江邊玩,江岸邊是一大片沙地,長滿了根部很淺的草,他給我們挖坡馬。鎮(zhèn)上有人收購坡馬,但爸爸從來不賣,他給我們玩。妹妹不敢摸,我則拿著一根細細的紅線綁住最兇猛那只的左后腿,把坡馬放出去,跑到紅線拉直了,我把紅線一收,坡馬回到手心內。再放出去、再收。我玩膩了,爸爸會把坡馬裝到家里那個大玻璃罐里,那里是米酒,坡馬泡酒,會把帶點米白色的酒泡出深褐色。爸爸說:“這是好東西,你長大了,陪爸爸喝兩口,現在你還不會喝?!逼鋵崳职值鼓蔷频臅r候,給我嘗過,我在矛盾和猶疑中壓制著那奇怪氣味的誘惑,伸出舌尖蘸了兩滴。辛辣的怪味讓我哇哇狂叫,罵爸爸騙人。奶奶聽到聲音,責罵爸爸怎么能讓小孩子喝酒?爸爸哈哈大笑。爸爸帶著我和妹妹去江邊玩回來,我當晚總會夢到一只坡馬爬呀爬,爬到我的肚皮上,那根紅線還綁在它的左腿,它的四肢踩得我的肚皮很癢,我想要伸手把它抓住,卻渾身動不了。坡馬張開嘴巴,我以為它要咬我,更想扭動一下身子,還是動不了。它張開的嘴巴并沒有咬向我,而是那根綁在左腿的紅線。線斷了,一道光閃過,它跑了。它雖然已經被爸爸泡到玻璃酒罐里,可它從我的夢里跑開了。

我沒想到,小馬所謂的擊垮龍虎幫的方法,是把龍虎幫的女老大變成了他女朋友。我好多次看到他們手牽手在江邊走,感覺很怪。他們膽子還有點小,不敢在目光聚焦的街巷上游弋,只好去江邊,去江邊的木橋上,那里人少——也是怪,情侶們總是愿意往人少的地方鉆。老實講,我不知道該鄙視小馬還是佩服他,他的瓦解龍虎幫的偉大理想是真的,還是他想追那女老大的一個借口?但小馬忙著和那女老大談戀愛,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在他們家的店里看錄像,更沒心情跟我解釋這個了。我想,感覺奇怪的不僅僅是我,女老大的那群跟班,或許更加奇怪,他們要怎么面對小馬呢,小馬跟他們的老大那么親熱……但有一點不可否認,就是小馬跟女老大談戀愛的時候,龍虎幫確實沒有再在鎮(zhèn)上橫行,少了核心,他們成了一盤散沙。

事情卻很快起了變化。一個星期后,在一場爭執(zhí)中,小馬被龍虎幫幾個人圍攻,打斷了右臂,當時女老大喊破了喉嚨,那群她的跟班都沒有再聽她的話。小馬綁著繃帶,掛在胸口,我去他店里看他時,他爸爸說:“阿龍,你別學他,你小馬哥笨得要死。以為自己多聰明,你看,手也賠進去了。”小馬喊起來:“爸,你還笑話我?”他爸爸說:“你自找的,你自己承受吧?!毙●R的爸爸那么開明,小馬碰到多嚴重的事,他都說得很輕很淡,沒有跟別的父母一樣,動不動就要打要殺。

小馬神情沮喪,電視機里一直播放著喜劇片,也沒能把他的嘴角拉開一絲笑意。我說:“你……”小馬說:“我完了。”我說:“什么完了?”小馬說:“她離開我了,還有,你看看我這手,要是好不起來,中考怎么考?完蛋了,我要窩死在這鎮(zhèn)上了?!蔽艺f:“你怎么……”小馬說:“你想問我怎么去追她是吧?我本來就是要追她啊,我哪管幫派不幫派的,我就是想追她。阿龍,你說她好看不?”我說:“好看?!毙●R說:“你也覺得好看,那值了。那沒白追?!蔽覇枺骸澳阍趺醋返降模俊毙●R說:“你小小年紀,還要學這個???”我說:“不是,我就是覺得她那種眼睛朝天上長的人,怎么被你追到了?你真有本事?!毙●R說:“多簡單啊。我不是在學畫畫嘛,我給她畫了一幅畫,送給她,后來,約她吃夜宵。后來,說我這里有很多別處沒有的錄像帶——別處沒有的,你也看過的那種,對,那不穿衣服的錄像帶。我?guī)戳藘苫兀椭鲃觼碚椅伊?。她比我好奇多了,我們就試了。”我說:“試了?試了什么?”小馬說:“你不懂這個,唉。她原來那些跟班,看我把他們老大給追到了,理都不理他們,就發(fā)怒了,和她也鬧掰了,當著她的面打我。還專門挑我右手打,說我不是會畫嘛,那就把畫畫的這只手給折斷了,看還能不能畫?!?/p>

小馬的手折了,但他也確實把龍虎幫給擊垮了。那群人打傷了小馬,那女老大威信盡失,龍虎幫頓時瓦解了。只不過那群人在缺少了女老大的情況下,重新推選一人,成立了另外一個幫派,叫“神龍教”,從一本武俠小說得來的名字。我不明白的是,既然那女老大都和自己的跟班鬧掰了,為什么還那么堅決地和小馬分手呢,分手了她也不可能再回去當老大了。小馬說他也不明白,他還說,這事鬧不明白才是正常的,男女的事,是最難搞明白的。小馬當然也為女老大的離開感到沮喪,但他更大的擔憂,還在于他害怕受傷的手好不起來。中考還剩下一個多月了,若是手好不起來,或者好起來了,卻因為長時期的休養(yǎng)導致畫技生疏,去參加美術類中師考試,肯定是考不上的。他希望盡快離開小鎮(zhèn),越快越好,要是因為這事,得留級、耽擱一年,對他來講,將會無比折磨。我覺得他一直在后悔,因為去追那個女孩而讓計劃受挫,會不會得不償失?我問他:“你后悔不?”他搖搖頭:“后悔啥?我試過了,懂嗎?有些事要多去試。這事真是讓人上癮的啊?!?/p>

我去木橋邊的竹叢里砍回了一小節(jié)毛竹。我用家里的菜刀,劈了一條長片出來,竹劍才剛開始制作,就有兩根手指被割破了,只得暫停。過了幾天,手指好得差不多了,我又接著做竹劍。把竹子劈成長條,是很容易的,但在竹節(jié)那里刻好劍柄,卻不簡單。我想把劍柄刻得漂亮一些,想刻上花紋,但我知道,我是做不到那么漂亮的。我想,要是爸爸在的話,以他的本事,肯定是能做好一把竹劍的。當然,要是爸爸在家,妹妹就不會追問媽媽,我也就不會許諾給她做劍了,也就是說,爸爸在家,就不需要一把竹劍了。小馬肯定也是能把竹劍做得很好的,他看過那么多武俠片里的劍,懂得那么多武俠小說里的劍,他還跟我爸爸一樣會畫畫,他肯定能做好。我想找他做,但他的手不是被人家打傷了嘛,還掛著繃帶,哪還能幫我刻劍?

我找了幾塊破布條,捆綁在劍柄的位置,手握著倒挺舒服,軟軟的,但并不好看。這是我第一次做一把劍,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但是,就目前這個樣子,我是不好意思拿給妹妹的。還好妹妹并不著急這事,她從不追著我問竹劍的事,也許,她根本不喜歡劍,我許諾要給她做,她就聽著,卻根本沒記在心里。放學之后,我取出這把劍,跑到街道盡頭或者江邊,開始練一種劍法。這種劍法,是我從各種武俠片里學來的。我覺得我已經練得很好了,可惜的是,我不懂內功,導致劍法威力太小。武俠片上也沒人教內功怎么練,雖然時不時會有人念幾句內功口訣,但那些話全聽不懂。要是我懂內功的話,我也許可以一劍從江里刺中一條魚。我問過小馬:“真的有內功嗎?”小馬眼角一歪:“騙人的,別信?!蔽也惶判●R,他又沒練過,怎么說騙人?

雖然沒練到內功,但我的劍卻很快就派上用場了。

以前龍虎幫、現在神龍教的那幾個人,在奶奶的三輪自行車前要了三份米粉卷,卻不付錢,撒腿就跑的消息被我聽說后,我已經鐵定了心,要讓我的寶劍出鞘。我沒有親眼看到他們拿著米粉卷就跑,是奶奶回來說的。一天勞累的奶奶在家里唉聲嘆氣,勸我不要學壞,不要像那幾個死路頭的爛仔一樣,竟然來搶東西。我不吭聲,把這事記在心里,我已經從武俠片和小馬那里學會了,真正的男人、真正的高手,都不是話多的——小馬沒開始行動就跟我宣揚能把龍虎幫擊垮,最后付出了手折的代價,我得悄悄來。我還悄悄去打聽那天的場景。其實不用打聽,一看到我走過去,目睹了情形的大人,會招招手把我叫過去,繪聲繪色把看到的告訴我。比如說,那天要米粉卷的有倆人,卻點了三份;比如他們還讓我奶奶多放了點芝麻;比如,他們對視一下眼睛后,朝兩個不同方向跑,分散我奶奶的注意力;比如說,他們分開逃散后,還停下來做鬼臉,嘲笑我奶奶拿他們沒辦法;比如說,他們還高喊:“下次再來吃,下次點四份。” ……這些話我都聽著,但不出聲,那些大人還會摸摸我的頭,嘆息“如果你爸在就好了”之類的話,有時甚至會在茶館里點一個包子,塞到我手中。

我不斷打磨那把竹劍。這把竹劍原來是沒開刃的,我怕切得太鋒利了,會割到手;劍尖原來也不尖,有一個圓弧?,F在不一樣了,我反復用菜刀給竹劍削邊,它開刃了,雖是竹子,也像是閃著精鋼的光芒。那劍尖,已經被我削得銳不可當,一劍擊出,若是薄一點的木板,也會被我刺進去的。由于我對這把劍的精細打磨,它已經越來越短,甚至可以藏在我的挎肩書包里了。竹劍躺在書包里,我常常伸手進去握住,我很有耐心,并不急于出手。我還是時時去看小馬,聽他講他的理想。他的手恢復得很快,參加中考問題不大,他覺得他是最優(yōu)秀的,只要他去考,什么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他肯定是那個按照既定規(guī)劃走出小鎮(zhèn),去看看香港、看看整個世界的人。

我的劍是在電子游戲廳門前出擊的。那天,下午放學了,在十字路口那,我遇見了奶奶的三輪自行車,她的攤點前圍聚著要買米粉卷的人。我本想跟奶奶打個招呼,看到人太多,她的手沒歇過,我就往前走。離奶奶的攤點不遠處,是電子游戲廳,門口掛著一張厚厚的紅色布簾,門口三三兩兩站著一些小青年。我是在那時看到神龍幫那個人的,他就是搶我奶奶米粉卷的兩個人之一,他仰著頭,手臂揮舞,說著什么話,話沒落地,他把頭鉆進那紅色布簾里,留了下半節(jié)身體在布簾外。機會轉瞬即逝,我等待已久的時刻到了。我的手伸進書包,包了布條的劍柄握起來很適手。這個時候不能有任何猶豫,我整個身子朝前俯沖,手中的竹劍,往那個露在布簾外面的屁股狠狠扎去。一聲慘叫,我不知道竹劍有扎多深,只感覺那身體一陣猛烈甩動,我摔倒到墻邊,手中的竹劍也折斷了,我只握著那節(jié)劍柄。慘叫聲一旦響起,就再也停不下來。周圍的人都圍過去看,那中劍的家伙,在布簾下滾動。有人跑上來伸腳踢我,我顧不上看他是不是神龍教的人,伸出左手就是一擋。

一陣劇痛傳來,我聽到了咔嚓一聲,是手折了嗎?我是跟小馬一樣了嗎?我不知道,我沒時間想,趁著場面混亂,我一個翻身,滾了幾滾,爬起來,朝北邊飛奔而去,把那慘叫聲丟在遠遠的身后,也把奶奶的尖叫聲丟在遠遠的身后。是的,我聽到了奶奶的尖叫,我出劍的地方離奶奶的攤點本來就很近,她肯定看到了眼前這場我的復仇。她的尖叫帶著哭聲,但我也顧不了,我只能飛奔,只能跑,朝北邊跑、朝江邊跑。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會了輕功,只要我愿意,就能騰空而起。我跑得比所有人都快,鎮(zhèn)上所有的房子和人,在我眼前連貫成一堵模糊的墻,風在耳邊嘩嘩嘩吹過。

我躲在砍竹制劍的那竹叢里。我試著活動了一下?lián)踝∪思夷侵荒_的左手,一陣劇痛過后,還是能活動,沒有折,沒有折,雖然手很痛,也腫起來了,但沒折。我斜靠在那叢竹子那,內心無比充盈,這是爸爸消失以后,我最為酣暢淋漓的時刻。風從江面吹過,搖曳著竹子,發(fā)出某種曲調。那是難以說清卻無比動人的曲調。我躺著,緩緩地呼出一口氣。我一直躺著,天色慢慢變黑。變黑的過程挺長的,我看到江水不斷改變著顏色和形狀,原來,江水的顏色和形狀有這么多。我陸陸續(xù)續(xù)聽到各種找我的聲音,奶奶的、媽媽的、妹妹的、鄰居的,還有跟爸爸關系不好的叔叔的,甚至有很多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

都在喊我。

“阿龍,你在哪?”

“阿龍……”

……

我還聽到了小馬的。小馬的聲音很平和,輕輕地喊著我的名字,他可能離我已經不到十米了,但還是沒發(fā)現我。我藏在竹叢深處,外面看來,可能只有一團綠得深黑的顏色。老實講,他也來找我,我有些感動,我甚至都想走出來看看他了,跟他打個招呼告?zhèn)€別。但我還是忍住了,男人、俠客,是不能輕易暴露的。天黑之后,各種找我的聲音還是此起彼伏,卻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眼前的江水,閃耀著一種奇特的顏色,這種顏色,夜色壓不住,它在緩緩流動,在夜里也能清晰辨認。那是一條流淌的微光之水。我摸到了扔在竹叢邊的那截短劍——只剩下劍柄了。我摸著劍柄上的布條,仍舊是軟軟的,很適手,我不舍得扔。我把劍柄插到我的后頸的衣領那里,劍柄那有個結,剛好卡住,沒往我的衣服里面掉。

我站起身來,那把斷了的竹劍就被我背在了身后。

竹劍斷了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我要去哪了。

——我要去龍?zhí)痢?/p>

爸爸說過,龍?zhí)伶?zhèn)滿大街的鐵匠鋪,就在這條江的下游。我不知道龍?zhí)猎谀?,但爸爸既然那么說,只要我順著江水往下走,肯定能走到龍?zhí)寥?。我想帶著我的斷劍去龍?zhí)?,找一個師傅給我打一把真正的鐵劍。我要把真正的劍給妹妹——我不能給她一把會折斷的竹劍。我甚至還想,我會不會在龍?zhí)劣龅桨职帜??他那么久沒回家,會不會正躲在龍?zhí)?,打造他那把畫了圖的手槍呢?一想到爸爸,去龍?zhí)恋募で楦訌娏伊?,這激情淹沒了饑餓和左手的疼痛。我決定出發(fā)了,順著江水往下??绯龅谝徊降臅r候,我又想起了小馬,他破解了龍虎幫,我這一劍應該也會把神龍教給滅了吧?我比他要厲害多了,看看,我連手都沒有折呢。還有,就是小馬一直想著離開小鎮(zhèn),他肯定沒想到,我竟然比他離開得更早。畢竟,他是小馬,我是“阿龍”,龍總是要比馬快一些的吧?

我背著竹劍,和江水同向,第一次一個人跨出了小鎮(zhèn)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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