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華/江西藝術職業(yè)學院
北魏時期雜戶是一種專門服務于官府不同部門的人群,它主要由隸戶、屯戶、兵戶、營戶、牧戶、樂戶、佛圖戶諸戶構成。由于歷史淵源、社會背景、拓跋政權發(fā)展等多種因素出現(xiàn)的特定產(chǎn)物。北魏政府,尤其到了中后期,對雜戶曾經(jīng)實行過嚴格的處置,并驅(qū)使和壓迫他們在不同領域里,由于地位低賤、束縛苛刻、雜役繁重與生活困苦等,更主要的是,北魏統(tǒng)治者對雜戶的統(tǒng)治和壓迫極其殘酷,因此,到了北魏中后期,雜戶的反抗是此起彼伏和異常激烈的,而且始終存在。
早在北魏拓跋珪即位之前,就有“高車雜種盡叛,四面寇鈔,不得芻牧。復度漠南”(卷一第16頁)。在“徙山東六州民吏及何徒、高麗雜夷三十六萬,百工伎巧十萬余口,以充京師”(卷二 第32頁)。之后,那個地區(qū)也隨即發(fā)生了騷亂,“博陵、勃海、章武群盜并起,略陽公元遵等討平之”(卷二第32頁)。太宗時,許多少數(shù)民族的反抗也屢見不鮮,如“昌黎王慕容伯兒謀反,伏誅”,“將軍元屈、會稽公劉潔、永安侯魏勤等,擊吐京叛胡,失利,潔被傷,勤死之”,“西河胡曹成、吐京民劉初原攻殺屈孑所置吐京護軍及其守三百余人”,“徒何部落庫傉官斌先降,后復叛歸馮跋”(卷三第51~56頁)。這些反抗的各民族人口大都是北朝雜戶的直接來源者,被拓跋統(tǒng)治者俘虜或驅(qū)掠后,強行地圈禁或壓制在某一地區(qū),受盡各種虐待,遭受血腥屠殺,因此,為了反抗北魏的殘暴統(tǒng)治,才掀起連續(xù)不斷的反抗與斗爭。拓跋燾統(tǒng)治時期,由于急切要統(tǒng)一北方,對其它民族的侵略和鎮(zhèn)壓更加殘酷。拓跋燾征伐蠕蠕和高車后,把大量的俘虜以“新民”的名義集體安置在漠南,并“詔司徒平陽王長孫翰、尚書令劉潔、左仆射安原、侍中古弼鎮(zhèn)撫之”(卷四第75頁)。以充當雜戶之一的牧戶,由于這些牧戶無法忍受北魏的屠殺和鎮(zhèn)壓,曾激烈地反抗,欲走漠北,《魏書》中載“敕勒新民以將吏侵奪,咸出怨言,期牛馬飽草,當赴漠北”(卷二八第687頁)。鑒于此,“(劉)潔與左仆射安原奏,欲及河冰未解,徙之河西,冰解之后,不得北遁”(卷二八第687頁)。于是拓跋燾“乃聽分徙三萬余落于河西,西至白鹽池”(卷二八第687頁)。對于此,“新民驚駭,皆曰‘圈我于河西之中,是將殺我也’,欲西走涼州”(卷二八 第687頁)。但刺勒新民這一次叛逃又遭到劉潔等人的血腥鎮(zhèn)壓,“潔與侍中古弼屯五原河北,左仆射安原屯悅拔城北,備之。既而新民數(shù)千騎北走,潔追討之。走者糧絕,相枕而死”(卷二八 第687頁)。
可見,北魏時期,對漠南牧戶的統(tǒng)治和鎮(zhèn)壓極為殘忍。之后,由于徙往云中、河西的敕勒新民繼續(xù)叛逃,同樣又遭到北魏政府的鎮(zhèn)壓和剿滅,“云中、河西敕勒千余家叛。尚書令劉潔追滅之”(卷二八第687頁)?!半防杖f余落叛走。詔尚書封鐵追討滅之”(卷四 第76頁)。北魏政府曾經(jīng)大量把俘虜、罪犯等人口被集體配沒為營戶,如敕勒部落,同樣是因為他們反抗北魏統(tǒng)治,才被南徙充當營戶。拓跋燾統(tǒng)一北方后,太平真君六年九月,雜居的漢、氐、羌、屠各等民族,為了反抗北魏的統(tǒng)治和壓迫,在蓋吳的領導下揭竿而起。這次起義爆發(fā)后,其它地方的少數(shù)民族紛紛聚眾響應,并且與此前在河東起兵反魏的蜀人薛永宗聯(lián)合在一起,同仇敵愾,共同反抗。這次大規(guī)模的起義失敗后,秦、益等地的雜胡又在邊冏、粱會的領導下,繼續(xù)抗爭,雜戶更是積極地參加這次反抗?!段簳な雷婕o》載:“是月(真君七年三月),金城邊冏、天水梁會反,據(jù)上邽東城(卷四 第101頁)”?!段簳し怆肺膫鳌犯窃斴d曰:“金城邊冏、天水粱會謀反,扇動秦益二州雜人萬余戶,據(jù)上邽東城,攻逼西城。敕文先已設備,殺賊百余人,被傷者眾,賊乃引退。冏、會復率眾四千攻城。氐羌一萬屯于南嶺,休官、屠各及諸雜戶二萬余人屯于北嶺,為冏等行援(卷五一 第1135頁)”。北魏后期,牧子(牧戶)的反抗也是此起彼伏,如“南秀容牧子萬子乞真反叛,殺太仆卿陸延”?!安⒅菽磷铀睾推艒悕佔髂妗薄!半防挣陕尻栕髂嫔G?,與費也頭牧子迭相掎角,榮率騎破洛陽于深井,逐牧子于河西”?!皶磷幽鎭y,遂歸爾朱榮,榮引為都督府長流參軍,稍遷大都督”。北魏后期出現(xiàn)的寺院僧侶、邊鎮(zhèn)兵民、河北人民等等大起義,雜戶中的“僧祗戶”、“佛圖戶”、兵戶、牧戶都曾廣泛地參與,與其它的壓迫人民一道,相互響應、并肩作戰(zhàn)、同仇敵愾,共同反抗北魏的腐朽統(tǒng)治。
由于雜戶自身以及其它被壓迫階層的共同反抗與斗爭,加之封建改革的日益深化,北魏中后期統(tǒng)治者不得不順應歷史的潮流,逐漸放寬雜戶的限制與束縛,并適當?shù)丶右苑琶狻?/p>
北魏中后期,放寬和放免雜戶的詔令開始陸續(xù)頒布,而作為雜戶中的一部分百工或伎作戶首先得到了放免,《魏書》卷七《高祖紀上》延興二年夏四月庚子“詔工商雜伎,盡聽赴農(nóng)(卷七137頁)”。接著高祖太和五年七月甲戌,詔“班乞養(yǎng)雜戶及戶籍之制五條(卷七151頁)”。太和十年“詔罷尚方錦繡綾羅之工,四民欲造,任之無禁(卷七163頁)”。由于雜戶的限制被放寬,竟然有許多百工戶混入官場,成為清流之人,《魏書》卷七《高祖紀上》太和元年詔曰:“工商皂隸,各有厥分,而有司縱濫,或染清流,自今戶內(nèi)有工役者,推上本部丞,已下準次而授(卷七144頁)”。不過,這時雜戶為官者,不僅只限制在本部授以小官,而且還要五人相保,如《魏書》卷九《肅宗紀》神龜元年詔:“以雜役之戶或冒入清流,所在職人皆五人相保,無人任保者奪官還役(卷九 227頁)”。 可見,雜戶這時還是有所限制的。到了北魏后期,雜戶為官又有所放寬,《魏書》卷一一《廢出三帝紀》載“百雜之戶,貸賜民名,官任乃舊(卷一一274頁)”。伎作戶作為雜戶中的一部分,被北魏控制的比較嚴格,他們被放免,其它的雜戶也就跟著放免了?!段簳肪砥摺陡咦婕o上》載:“代民先配邊戍者皆免之(卷七138頁)”。這是北魏政府對戍邊兵士的放免。之后,由于邊鎮(zhèn)兵戶的怨憤和不斷反抗,北魏政府也不得不實行改鎮(zhèn)設州,放免兵戶,《魏書·肅宗紀》載:“諸州鎮(zhèn)軍貫,元非犯配者,悉免為民,鎮(zhèn)改為州,依舊立稱(卷九236頁)”?!侗饼R書》卷二三《魏蘭根傳》也載:“中年以來,有司乖實,號曰府戶,……宜改鎮(zhèn)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民,入仕次敘,一準其舊,文武兼用,威恩并施(卷二三329頁)”。不過從“元非犯配者”和“入仕次敘,一準其舊”看,北魏這時放免的兵戶,主要還是原先的門閥士族子弟。牧戶也不斷地得到放寬和放免,高祖太和元年,為了表示對牧民的撫慰,而“令牧民者,與朕共治天下也。宜簡以徭役,先之勸獎,相其水陸,務盡地利,……致奪民時,以侵擅論(卷七 143頁)”。太和十四年“詔罷都牧雜制(卷七 166頁)”,此后北魏政府一再放寬和放免牧戶。這時營戶也在放免,《魏書》卷八《世宗紀》景明二年,“乙卯,免壽春營戶為揚州民(卷八 194頁)”。這也是北魏放免營戶的唯一記載,說明營戶在后來基本上消失了。
北魏中后期,雜戶經(jīng)過逐一放免,數(shù)量已經(jīng)大為減少,但沒有放免干凈,因為在隋唐時期,依然能見到北朝遺留下來的各類雜戶,基于本文范圍,在此不作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