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峰
狼山已來過多次,所以沒費(fèi)什么力氣便已登至山頂,然后悠閑地信步下山。很是奇怪,以前數(shù)次來狼山都是原路返回,今天誤打誤撞,竟順著山后的石階一路下來。同是狼山,山前山后所見景象卻迥然相異。不必說迤邐回環(huán)的山路和疏落可數(shù)的游人,不必說筆直擎天的蒼翠杉樹和隨意蜿蜒的林間小路,也不必說彎彎曲曲的溪流和散落草叢的鳥獸,單是那幾乎密不透風(fēng)的草色便讓人驚嘆。
妻說,這里的草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草了。沒人踩踏,沒人鋤刈,率性而生,自由自在。的確,放眼望去,山后這一大片狹長地帶,密密地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草。草葉的形狀各式各樣,或長而窄,或?qū)挾?xì),或圓如玉,或裂如掌,真是讓人不得不感嘆造物者的神奇。草稈的個頭也有高有矮,或成片毗鄰而生,或共生一處高低錯落,或離群索居在矮草叢中“獨樹一幟”。草的種類也可謂繁多,有鄉(xiāng)間常見的狗尾草、車前草,也有三葉草、麥冬草,還有許多我連名字都說不上來的。它們朝夕相處,平等而居,沒有高貴卑賤的區(qū)分;它們同沐陽光,分享雨露,共仰藍(lán)天。
一路走來,幾乎未曾停頓,于是我建議找個地方歇息片刻。恰巧幾步遠(yuǎn)的前方,石徑左側(cè)有一條長石凳。妻在一頭坐了下來,女兒隨即也奔了過去,卻面對石凳躊躇著不肯落座。我走上前,只見一棵油菜花恰好緊挨著石板的邊緣,長在石凳中間,那一簇金黃的花穗正沖著樹縫間灑落的陽光笑意盈盈。很顯然,女兒想把石凳的另一端讓給我,自己坐中間,可面對突兀在中間的油菜花,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她思忖片刻,然后俯下身子,用胖胖的小手將油菜花可愛的小腦袋輕輕地按進(jìn)石凳。倏地,它卻又從石凳的另一邊調(diào)皮地探出頭來。
歇息片刻,又繼續(xù)沿著曲折的小路前行。一路和風(fēng)輕吟、綠枝微擺,楓葉、竹竿、白墻、幽院、小橋流水、禪語警言……一切盡收眼底。盡管行色匆匆,浮光掠影,我仍暗暗感嘆此行不虛。繞過纜車塔,來到出口處,眼前又是一番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剛剛游歷的景況恰似桃源一別,又回魏晉。世間的繁華,那些炫目的閃光燈、鮮艷的紅地毯,都像夏日的花兒一樣熱鬧綻放,轟轟烈烈,盛極一時。可當(dāng)朔風(fēng)來襲,一切便香消玉殞,灰飛煙滅,只有那冷峻的山、靜淌的河,才會穿過悠悠時光,與日月同壽。
他日,我愿只揀世人少處行,因為這選擇的是一種冷靜、一種自持,同時也是精神棲身的處所。縱然沒有南山采菊的悠然,我依然堅定地相信,我所期待的景象會奇跡般地出現(xiàn)在燈火闌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