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爽園
東漢時期,朝廷在選用人才上,重視道德品行和門第出身,較大程度上忽略一個人的真才實學(xué),這種情況直至東漢末年才得以改觀。曹操以自己獨特的眼光察覺各路諸侯之爭實質(zhì)是人才之爭,這種認識加深了他對人才的渴望。因此,在人才選用方面,曹操摒棄了兩漢的選官制度,重新確立了人才審核標準,實施“唯才是舉”的選官制度。[1]這在古代人才選拔制度上是一次歷史性的飛躍,而曹操的“求才三令”正是“唯才是舉”政策的深刻體現(xiàn)。
赤壁之戰(zhàn)的失敗,使得曹操更加意識到人才在軍事、內(nèi)政等方面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因而在建安十五年(公元210),曹操頒布了第一道求才令。其中寫到:“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揚仄陋,唯才是舉,吾得而用之”。[2]在這道求才令中,曹操第一次提出了“唯才是舉”的選才標準。這道求才令是曹操用人思想的最初體現(xiàn)。
建安十九年(公元214),根據(jù)第一道求才令的實施情況,曹操頒布了第二道求才令。對那些在選拔人才方面有頑固思想的官員進行了訓(xùn)斥。在求才令頒布之后,這些官員仍然按照以前的選官標準選用人才,導(dǎo)致求才令收效甚微。因此,曹操在第二道求才令中指出:“士有偏短,庸可廢乎!有司明思此義,則士無遺滯,官無廢業(yè)矣”。[2]并再一次明確了“唯才是舉”的選官制度。
由于第二道求才令逐見成效,曹操在建安二十二年(217)頒布了第三道求才令,即《舉賢勿拘品格令》。其中提到:“昔伊摯、傅說出于賤人,管仲,桓公賊也,皆用之以興。蕭何、曹參,縣吏也,韓信、陳平負侮辱之名,有見笑之恥,卒能成就王業(yè),聲著千載。”[2]通過這三道求才令也能看出曹操的人才觀。
曹操在選拔人才方面并不拘泥儒家傳統(tǒng)道德規(guī)范,而是注重實際才干。只要是有“治國用兵之術(shù)”的人才,曹操都會給予官職,并且重用他們,實現(xiàn)了由“勿拘偏短”向“勿拘品行”的轉(zhuǎn)變。對于曹操“唯才是舉”的選官制度,劉大杰在《魏晉思想論》中這樣評價:“于是儒家培植了幾百年的倫理觀念與道德哲學(xué),被他這幾個命令摧毀得精光。東漢末年讀書人的一點氣節(jié),也被他摧毀得精光了。”[3]這一評價雖指出曹操“唯才是舉”的人才觀破壞了當時文人的道德規(guī)范及品行標注,但從當時社會狀況來看,曹操的這一人才觀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而曹操的人才觀主要由以下兩部分構(gòu)成。
兩漢時期的選官制度主要采用察舉征辟制,察舉征辟制在漢高祖時開始設(shè)立使用,在文、景兩帝時期又對其進行增加補充,基本定型于漢武帝時期。這一制度在之后又得到進一步完善發(fā)展,在東漢時期更為尤甚。漢代的察舉征辟制是一種自下而上選拔官吏的制度,它是按照重德行的標準來選拔賢能,一級一級的推薦給朝廷。在賢能被舉薦的過程中,取士有四大標準:“一曰德行高妙,志節(jié)清白;二曰學(xué)通行修,經(jīng)中博士;三曰明達法令,足以決疑,能按章覆問,文中御史;四曰剛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決,才任三輔令。皆有孝弟廉公之行?!盵4]這種標準也反映了在兩漢時期,向朝廷舉薦的必是高風(fēng)亮節(jié)之輩,其能力如何并不重要。
這種情況在三國時期的吳、蜀兩國并未有任何改變。而曹魏則在用人制度上則摒棄了兩漢時期的做法,進行了一系列創(chuàng)新,究其根本是源于曹操較為前衛(wèi)的人才觀念。
首先,曹操選用的人才從屬與曹門之下,并非為朝廷服務(wù)。盡管當時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但他所頒布的三道求才令并未以皇帝的名義頒布,其宗旨也并不是匡扶漢室。
其次,曹操只注重才能,不拘泥氣節(jié)、倫理、觀念等道德準則。如陳琳曾寫檄文筆伐曹操,并在檄文中對曹操百般侮辱。但曹操俘獲陳琳后,只是略加訓(xùn)斥隨后收為己用。[5]這說明曹操在選用人才時“唯才是舉”。
最后,察舉征辟制度本身的嚴重弊端,以及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使曹操意識到“唯才是舉”選官制度的必要性和先進性。自從漢武帝正式把察舉征辟制確立下來之后,以儒家的道德標準選拔官吏,這使西漢官僚體系得到了發(fā)展,官吏的文化水平得到了提高,選拔官吏的范圍也得到了擴大。察舉征辟制打破了以往的貴族選舉制度,這些現(xiàn)實意義我們是不可否認的。但是自從東漢以來,察舉征辟制在實施的過程中缺點逐漸暴露出來,具體表現(xiàn)在以下兩點:一是察舉征辟制沒有把德和才得具體標準劃分出來。二是察舉征辟制的選官標準是以德選官,它在名義上是由皇帝掌握的,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掌握實權(quán)的卻是地方官吏。所以在漢朝末年隨著皇帝權(quán)力的削弱,一些高管權(quán)貴把察舉征辟制作為自己網(wǎng)絡(luò)人才的工具,而以德選官這個標準卻如同虛設(shè)。所以,王震亞說:曹操“唯才是舉”的選官標準正是對兩漢重視德行的人才觀念的顛覆。[6]
首先,曹操對人才的選用不拘泥于其出身。曹操所頒布的三道求才令其核心都是一個“才”字。曹操認為取勝之道取決于人才的多少,曹魏政權(quán)的人才資源取之不盡的重要原因就源于曹操這一思想觀念。[7]曹操自起兵之際,羽翼漸豐,所用之人大多來自他敵。如張遼原是呂布手下,而荀彧、郭嘉、許攸等都曾為袁紹服務(wù);賈詡則曾是張繡的謀士等。
其次,曹操知人善任、善用人謀。例如歷史上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zhàn)役——官渡之戰(zhàn),曹操在解白馬之圍、堅守官渡、出擊烏巢的行動中聽取了許攸、荀彧、賈詡的意見,最終取得了官渡之戰(zhàn)的勝利。這恰恰反映了曹操善于聽取謀士的意見,用人不疑、不拘一格,而這些都是“唯才是舉”的選官制度在執(zhí)行過程中的關(guān)鍵之處。[8]曹操在求才令中指出不論“被褐懷玉”、“盜嫂受金”的人,只要有才能,應(yīng)當適當忽略他們在德行方面的缺點,而應(yīng)鼓勵他們放下思想包袱,充分發(fā)揮特長,并在擅長的領(lǐng)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最后,曹操以自己獨到的人才觀念,改善了兩漢以來以徳選官的弊端,轉(zhuǎn)變了選拔人才的標準,招攬了大批人才,充分發(fā)揮了各路人才的作用,為其統(tǒng)一北方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
第一,許昌的政治優(yōu)勢,使曹操獲得了征召天下人才的便利。公元196年曹操遷都許昌“挾天子以令諸侯”,易中天認為,曹操的這一做法重新樹立了東漢王權(quán)在政治上的神圣性,也使曹操招攬人才,增強個人權(quán)威更加具有合法化。[9]以朝廷名義招攬人才,力圖興復(fù)漢室的人才便會欣然而至,雖然有些人并不滿曹操為人,但是愛與君臣名份,也只得接受召命。曹操打著匡扶漢室的名義網(wǎng)羅人才,不僅可以名正言順地征召自己轄區(qū)的人才,還能假以皇帝名義吸納對手方的人才,如華歆、王朗等人原是江北孫氏的部屬,曹操以朝廷之名加以征召,實而為自己所用。曹操在招攬人才方面擁有較強合法性,這是吳、蜀兩國所不具備的,同時曹操還創(chuàng)造了適合人才發(fā)展的政治環(huán)境,為曹魏政權(quán)的建立奠定了人才基礎(chǔ)。
第二,曹操的家世也對曹操人才觀形成有很大的影響。曹操年幼時被大宦官曹騰收為養(yǎng)子,受其祖父余光,曹操二十歲就出任京城洛陽北部校尉。曹操雖為宦官養(yǎng)子,但其家庭教育良好,對他以后采取政策以及對豪強和名士所采取的立場和態(tài)度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由此可見,曹操不拘一格選用人才,不僅僅是出于當時社會對人才的需要,還由于自己的卑微身世,使他充分體會到傳統(tǒng)習(xí)慣意識對人才的貶斥與壓制。曹操決心做一個習(xí)慣意識的挑戰(zhàn)者、反叛者。曹操的“求才三令”,重才甚于重徳,曹操把一個人是否有才干,作為任用與否的唯一標準。
曹操人才觀影響有二。其一,曹操頒布的“求才三令”,引用歷史故事,文字簡明易懂,在“求才三令”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人才觀核心是“唯才是舉”,曹操運用自己獨到的人才觀念,轉(zhuǎn)變了選拔人才的標準?!扒蟛湃睢鳖C布的目的是把沉淀在士大夫心中的傳統(tǒng)儒學(xué)思想摧毀掉,為其后代在代漢建魏的道路上掃除了思想障礙。
其二,“求才三令”所體現(xiàn)出來的人才觀是進步的。曹操從一兵一卒抓起,從一官一吏用起,將長江以北的混亂局面扭轉(zhuǎn)過來,實現(xiàn)了大半個中國的統(tǒng)一。這不僅與曹操足智多謀的才能有關(guān),更重要的是他唯才是舉、知人善任、不拘一格的人才觀。
總之,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曹操“唯才是舉”的選官制度是具有創(chuàng)造性和先進性的,曹操所招攬的“治國用兵之術(shù)”之人為他統(tǒng)一北方奠定了人才基礎(chǔ)。曹操對人才的重視和使用在今天仍是值得我們借鑒和學(xué)習(x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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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陳壽.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1959:32,43,49.
[3]劉大杰.魏晉思想論[M].長沙:岳麓書社,20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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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宿巋嵐.曹操人才觀新論[J].遼寧師專學(xué)報,2006(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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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韓松嶺.論曹操的人才觀[J].呼倫貝爾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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