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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冬天

2018-11-14 06:47馮連偉
山東文學 2018年10期
關鍵詞:獨輪車爹娘花生

馮連偉

故鄉(xiāng)的冬天,總是在寒風呼嘯中一路殺來,帶著蝕骨的凄涼,帶著蒼茫的憂傷,寒冷的夜里,讓我對著呼呼的北風發(fā)出聲聲嘆息。

時光倒退四五十年,故鄉(xiāng)的冬天真的好冷。孤寂的夜里,寒風從草屋的墻縫里嗖嗖往屋子里鉆,脫了棉襖棉褲光溜溜的身子,在那床單薄的破棉被里縮了又縮,帶著哨音的北風吹凈了我身上的一點點熱氣。

小時候故鄉(xiāng)的冬天雪特別多特別大。只要看到天空發(fā)昏發(fā)暗,用不多長時間,先是鹽粒般的小雪粒開始往下砸,慢慢地就是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舞,此后屋上、樹上、地上都變成了一片銀白的世界。過上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推門時往往一下推不開,大雪把門封了。

故鄉(xiāng)的冬天,最難熬的是寒冷。

人民公社年代,廣大的農村,幾乎家家過著沒有完全解決溫飽的日子。每個家庭少則三四個孩子,多則八九個,到了冬天,當娘的好不容易讓每個孩子都穿上了棉襖棉褲,里面貼身的內衣是沒有的,有的男人連個褲衩也沒有。

只要走出屋門,頓時感到刺骨的冷風從褲腿角、袖口處嗖嗖的往上躥,雖然穿著棉襖棉褲,還是凍得牙齒咬得嘎嘎響,瑟瑟發(fā)抖,深深地感受到:“百泉皆凍咽,我吟寒更切。”

整個冬天是沒有條件洗個熱水澡的,身上的灰塵有多厚不知道,身上的氣味有多難聞也不好意思說,感受到的是渾身的刺癢。棉襖棉褲的針線縫里、胳肢窩里都長滿了虱子;婦女的發(fā)髻、姑娘的辮子里用篦子刮一刮,就會刮下不少的“幾子”(虱子的幼仔),用手一捻,心里瘆瘆的。

腳上穿的棉鞋也不暖和。過去穿的棉鞋鞋底都是碎布糊成的用麻繩納成的布鞋底,冬天在雪水里一泡,整個腳像踏在冰凍上,晚上回到家里,兩只腳凍得通紅。家里條件好的,堂屋里燒著無煙煤的火爐子的,把濕透了的棉鞋脫下來,放到爐子邊上烤干,第二天穿上舒舒服服的;家里窮的,沒有點火爐子的,濕透了的棉鞋最多一夜往外控控水,第二天早上也只能繼續(xù)把腳伸進這冰窟窿里。

故鄉(xiāng)的冬天每年都會下許多場大雪。往往是頭一場大雪還沒融化,第二場大雪又接上了。早上出門走路的時候,往往看著有人走過的腳印,沿著別人的腳印走,但有時一腳踏下去,一下子掉到冰窟窿里,大雪沒到膝蓋,等把腳從雪堆里拔出來,棉褲里被雪也塞滿了,頂著寒風,從褲腿角里伸進手去把雪一點點地摳出來,摳不干凈的雪融化了,又淌進了鞋子里,好長時間暖不干。

大雪過后,家家戶戶住的草屋小院門旁,都有堆起的一大堆雪?,F(xiàn)在的孩子冬天里盼雪天,如同過去農村的孩子盼過年一樣,一旦下雪,往往拽著父母堆雪人拍雪景。上推四五十年,過去的農村孩子對雪太熟悉了,我們也去折了幾根松枝子插到雪堆上,用兩個玉米棒槌頭插到雪堆上當雪人的眼睛;我們也打雪仗,抓起一把雪就是一個雪球,扔到身上灌到脖子里冰涼冰涼的。一堆雪曬太陽時間長了,撐不住勁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高高的雪堆在太陽底下轟地一下倒塌了,當爹當娘的就會喊上孩子,拿鐵锨的拿鐵锨,拿掃帚的拿掃帚,直到把雪再堆好為止。

冬天下雪的日子里,家家戶戶的草屋檐底下都掛著一排排的冰棱子。

太陽照射下,冰棱子開始融化,于是就聽到滿院子傳來此起彼伏的“滴嗒”聲。到黃昏時,院子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浸濕了一大半,天黑了,太陽躲到山后去,氣溫再次降下來,屋檐下的冰棱子不再滴水。第二天早上起來,走在院子的泥地上,一腳踩下去,“咔嚓”“咔嚓”的,原來頭天化到院子里的雪水又結成冰了。走路不注意,摔倒也是常有的事。

那時的農村是沒有污染的。屋檐下的冰棱子長短不一、形態(tài)各異,太陽一照反射出五彩的光芒,不僅是寒冬里的一道風景,還是兒童不花錢的美食。找根桿子,對著屋檐下的冰棱子打下去,一根很長的冰棱子掉到地下摔成了好幾截。拿桿子的兩只手凍得通紅,爹娘掃一眼看著心疼,往往會喊一聲:“老天凍死人了你還不趕快上屋里去,找挨揍??!”于是扔下桿子,從地上撿一塊比較大的冰棱子,上屋里填到嘴里咂摸去了。有的當爹的疼兒子,伸手到屋檐下掰下一根完整的,兒子則像收到大禮一樣,伸著雙手接過來,一溜煙地跑到院子外找小伙伴顯擺去了。

冬天里下大雪的時候,最怕的是年老的人經不起折騰抗不過寒冷就沒命了。這個喪事在這大雪天里辦理,喪主的兒女遭罪,幫著辦理喪事的人也跟著受罪。

故鄉(xiāng)里過去辦個喪事復雜繁瑣。我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如果誰家的老人去世了,無論平時的日子過得多么艱難,就是借債也要讓死去的爹娘走得風風光光。棺材是一定要買的,死去的人火化后,還是要把骨頭擺成人架子安放到棺材里。從去世到安葬一般是三天時間,從開始的指路、潑湯、報喪、守靈、擱棺、居喪、吊唁,直到最后的出殯、落葬,上百年來形成了非常復雜繁瑣的程序。失去親人的子女見人就要磕頭,腳上要穿草鞋,只要和逝去的老人沾上邊的親戚,以及親戚的本家族人都要前來吊孝,嫁出去的閨女,沒出“五服”的侄女等,她們的配偶列入“重客”,也要一起參加到送葬的儀式中,大戶人家送葬的有近百人。一道程序一道程序地走下來,直到把逝去的爹娘安葬完畢。因此在大雪天里,兒女給爹娘出完殯,真的是實實在在地扒了一層皮。爹娘去世后兒子還要“守七”,故鄉(xiāng)的風俗是守到“五七”,也就是這30多天的時間里,兒子都要到爹娘去世的草屋里,睡在鋪著麥秸的地上。在一個又一個寒冷的漫漫長夜里,“孝子”就這樣慢慢地回報爹娘的養(yǎng)育之恩。

我的親大伯就是在臘月二十四去世的,送殯的那天大雪紛飛。我們全家的親人都在那寒冷的冬日里,感受著失去親人的悲傷和嚴寒的天氣帶來的肉體上的痛苦。

故鄉(xiāng)的冬天,總有父老鄉(xiāng)親在忙碌。

冬天天寒地凍,但農活還是要干的。出工就有工分,窩在家里不出工這一天的工分就沒了,對社員們來說,工分就是糧食,工分就是全家生存的命根,天再冷也要強忍著出門。

從故鄉(xiāng)流傳的諺語中可以清楚地了解,冬天里的農活并不少。社員們需要澆灌小麥,需要積肥,需要喂好牛驢騾馬,需要把蘿卜白菜收藏窖中。

故鄉(xiāng)的冬天盡管天氣寒冷,生產隊長上工的鈴聲還是會按時響起,社員們每天的農活一點也不耽誤。積肥的時候,需要到東河里推土。天好的時候,推車的中青年壯勞力都是自己推獨輪車的;下雪的時候,冰天雪地天冷地滑,半大小子姑娘們就都從家里拿著一根繩子,和推獨輪車的自愿結對子,在獨輪車的車前臉上套上繩子,幫著“拉車”。

每輛獨輪車的后面有一個青壯年勞動力推車,前面則是個半大小子或姑娘拉車。拉車的遇到的推車的叔伯大爺大哥是體諒人的,或是恰恰一對小伙和姑娘,則皆大歡喜有說有笑的,前頭拉車的不用出多少力,也不影響這輛獨輪車的行走,甚至走在別的車輛的前頭;如果拉車的遇到個推車的是互相不順眼的,或者兩個家庭本來就有矛盾積著一肚子火的,這就麻煩了,拉車的有的是出工不出力,也可能拉車的使出了洪荒之力,可推車的故意刁難,小推車有如千斤之重,始終慢騰騰的,總之一句話:“拉車的使死也賺不出好,”還會招來一頓埋汰,于是矛盾就爆發(fā)了,先是口舌之爭,其后就可能拉車的把繩子一扔,推車的把小推車一放,雙方就動起手來了。

實行農村承包責任制以后,父親不再是生產隊的牛倌,也沒有再干他曾經的“雜貨商”,而是推起小推車去洪瑞車站旁擺起了水果攤。

冬天的早上娘都是給爹盛上一碗熱糊豆,爹喝上這碗糊豆吃上一個煎餅,就推起裝滿四五筐蘋果、梨、柿餅、大棗、軟棗的獨輪車上路了。

爹的手和腳都凍裂了,他舍不得給自己買一雙棉鞋。他擺攤的車站旁邊就有一個飯店,在擺水果攤的十幾年里,從沒有舍得去飯店里單獨吃頓飯。

無論冬天的氣溫多低,當父親推起盛滿果筐的獨輪車往外走時,他的臉上都刻滿了自信的印痕,心里總是充滿了火熱的斗志。肩負著全家人吃穿的重擔,天氣再冷,父親的心里總是揣著一團火。

天是冷的,心是熱的。一個又一個冬天,父親一次又一次推起了他的獨輪車,推出了全家人的幸福生活,推起了兒女的成長和家庭的幸福。

故鄉(xiāng)的冬天,最繁忙的是女人。

冬天里要迎來最重要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春節(jié),女人們早早地就開始忙啦,娘就是這繁忙的女人的代表。

母親在臘月,白天黑夜地要忙上一個月,直到大年初一吃了餃子才可以舒心地喘口氣。

母親冬天的夜晚,是在豆粒大的煤油燈的微光,以及后來的15瓦燈泡昏暗的燈光下,縫衣服納鞋底剝玉米扒花生中度過的。冬天里,母親邊過日子邊掐算最多的,是長長的“春脖子”怎么讓兒女們填飽肚子。

冬天里讓兒女吃飽穿暖是母親心中的大事。

人民公社年代,我們生產隊里每年決算下來,每個工日少則一角多錢,多則兩角多錢,我們家掙工分的勞力少,每年算下來不往生產隊里倒找錢就很慶幸了,日子過得總是緊巴巴的。

母親要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和穿。家里的收成主要是地瓜干和地窖里的地瓜,另有少量的小麥、水稻、花生、大豆和玉米。每天的主食都是喝地瓜糊豆吃地瓜干煎餅,家里經濟的來源除了用雞蛋去兌換油鹽醬醋外,主要靠母親和姐姐們用蘆葦編席子、斗笠去換錢作為家庭的開支之源。

四十年前的冬天真的是天寒地凍,現(xiàn)在的冬天常常無雪,而過去的冬天雪下得特別多、特別大,而且非常配合節(jié)氣,“小雪不過三五天,大雪不過一兩天”必然鋪天蓋地落下來,每年冬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是一種常態(tài),常常是早上一推門,大雪封山,到處是銀裝素裹,一片潔白的世界。

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床破棉被蓋了頭捂不住腳。刺骨的寒風透過土墻上手指寬的裂縫吹進室內,盛水的盆盆罐罐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凌,睡在秫秸墊子上的我凍得瑟瑟發(fā)抖,把被子往頭上拽拽,腳露出來了;縮縮腿捂捂腳,上半個身子又裸出來了。每天早上要起床上學的時候,總是賴在被窩里能多拖一會就多拖一會,直到母親抱來一抱黃豆秸點上火,把我的棉襖棉褲都在火上烤熱了,把我從被窩里拽起來,讓我趁著熱乎氣還沒散時,趕快穿上衣服去上學。

我姊妹5個,我是老小,我的棉襖棉褲都是哥哥姐姐的棉衣改造的。那時,生產隊里每年都要種一些棉花,但在以糧為綱的年代,棉花種的很少,每年能分到各家各戶的棉花也就能做一兩件棉衣,如果碰上家里娶妻嫁女,連親戚鄰居家分的那點棉花也買過來。每年天冷的時候,母親就把我們姊妹的棉襖棉褲都找出來,先讓我們穿穿試試,重新測量一下各人穿衣的大小長短,該加長的加長,該改短的改短。大姐找了婆家了,需要給做件新衣,別讓未來的女婿看不起;大哥都是一名中學生了,也不能穿得太寒酸,即使用的棉花少一點做得薄一點,也要穿得板板正正;父親是家里的大樹,盡管在吃穿上從沒有對母親提過任何要求,但一定要讓“當家的”在人前挺住腰桿有面子。母親就這樣老的小的都裝在心里,冬天到來的時候,父親和我們姊妹都穿上了可身的冬衣,而母親那件斜大襟的棉襖和藍粗布棉褲一直穿了好多年。

冬天晝短夜長,母親晚上的時光充實而快樂。那時沒有電視,誰家如果有個收音機就是有家用電器了。上小學的時候,寫完作業(yè)急三火四地喝碗糊豆、吃上個煎餅就跑出去和小伙伴們玩耍。那時的娛樂活動主要是借著月光玩老鷹捉小雞、丟手絹、捉迷藏,往往玩得滿頭大汗才回家。

母親的夜晚總是排得滿滿的。為了讓我們姊妹春節(jié)時都能穿上一雙新鞋,母親早早地就開始忙活了。母親的笸籮筐里,有各種青線、白線、麻繩、頂針等,一雙雙鞋底都是母親一針一線地納出來的,戴頂針的手指頭都勒變了形。秋天收獲的玉米被母親打成捆掛在屋檐下或樹枝上,冬天的晚上,母親就招呼我們一起,把這些玉米棒子全部剝成玉米粒收藏起來。記得我們姊妹圍著一個盛玉米粒的大箢子,母親用剪子在玉米棒子上先捅出幾路空隙,我們就用手沿著這幾路空隙往下剝玉米。母親給我們的獎賞就是允許我們用小鐵鍋每晚炒上兩勺子玉米粒吃,隨著炒的次數多了,鐵鍋里也能爆出玉米花來。如果是扒花生,那這個冬天的夜晚則更幸福。家里那時每年從生產隊里分到的花生,也就是一二十斤,加上母親到河東岸莒南等花生產地去用笤子倒的花生,全家每年也就幾十斤花生,母親對這些花生平時看護非常嚴格,直到臨近春節(jié)要把花生去殼變成花生米換油時,才招呼我們利用一段時間集中扒花生,扒花生的時候對又癟又甜的小花生可以不經請示就填到嘴里,對一個花生三四個粒的可經母親批準,放到自己的書包里在同學面前炫耀一番。

如今,娘已經走了。

其實,娘活著,已經不需要她再忙了,她只需要在溫暖如春的房子里,看著我們忙就可以了,可這已是再也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望了。

娘已經和爹又走到一起了,不知爹還去擺水果攤嗎?娘還會在寒冷的冬天里給爹盛上一碗熱糊豆嗎?

沒有了爹娘,故鄉(xiāng)的冬天在我的心里我的眼里都天翻地覆了。

小時候最盼望的節(jié)日就是過年。

在那比較貧窮的年代,只有過年的時候可以添件新衣服,可以吃上平時吃不到的豬肉,可以吃上水餃,吃上白面饃饃,所以每過完一個年,就接著開始數算著什么時候過下一個年。

趕年集是臘月里最快樂的事。

離故鄉(xiāng)最近的集就是洪瑞集,洪瑞逢集的日子是三和八,因此,臘月二十三和臘月二十八這兩個集是最重要的年集。

臘月二十三的年集娘是不讓我們姊妹去的,這個年集一般都是娘自己去,主要采購一些娘認為過年必需的年貨,如干海帶、糖瓜、柿餅子等等;到臘月二十八那天早上,娘會給我們姊妹每人發(fā)上兩角錢,讓二哥二姐領著我去趕洪瑞集。

從我家到洪瑞年集只有二三里路,周圍二三十個村莊的人們都來趕年集。這是春節(jié)之前的最后一個集,所以,買東西備年貨的來趕集,即使不買東西圖個熱鬧看個“光景”的也來趕集。趕集的路上熙熙攘攘,集市上更是人挨人,人擠人,熱鬧非凡。

集市上賣農副產品的、賣豬肉的、賣雞的、賣魚的、賣紙花的、賣糖葫蘆的、賣糖瓜的、賣鞭炮的、賣搖錢樹的,應有盡有。

賣豬肉的攤子前,有的是家里有喜事需要辦幾桌菜的;有的是在城里工作回家割幾斤肉孝敬爹娘的;也有的是生產隊結算分紅后分到了錢的,今年收成好,多割幾斤肉,過個肥年,讓孩子們多吃幾頓肉餡的水餃。二哥二姐領著我經過豬肉攤前,總是不多看一眼,拽著我的胳膊快速地經過,因為我們手里的兩角錢沒有去割肉的計劃。

賣鞭炮的攤子二哥二姐是不讓我過去的。這個地方場地很大,幾十家賣鞭炮的輪流燃放,除了放上百響的鞭炮,還放我們統(tǒng)稱“地雷子”“二踢腳”“鉆天雷”的,趕集的路上就聽到不停的鞭炮的聲音,離賣鞭炮攤子很遠望去,上空也是一片煙霧,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硝煙味。

賣糖瓜的攤子是必去的。過去年集上賣的糖瓜,都是大米花用熬的紅糖或白糖,極個別的是地瓜油粘的餅,一般花5分錢可以買兩三塊薄薄的糖瓜,拿在手上吃到口中香香的、甜甜的。

二哥二姐帶著我趕集的時候,受娘的委托還要帶著我到飯店里買碗菜吃,一般花一角錢可以買一小黑瓷碗不帶肉但是肉湯熬的粉條,如果買兩角錢一碗的,里面就能帶上幾塊五花肉了。我吃這碗菜的時候,二哥二姐都是看客,他們舍不得給自己買一碗,每每想起這碗菜,口中還是余香猶在。只是感嘆窮的時候嘴饞,現(xiàn)在有錢了,肉可以隨便吃了,想吃多少有多少,卻不能吃了,血脂高、血糖高、血壓高,不敢吃肉的,想想都感到生活真會開玩笑。

從飯店里出來,二哥二姐會帶著我到賣泥人的地方看看。泥公雞,雞尾巴上插著兩根紅雞毛,一點也不像,可是使人看去,就比活的更好看,家里有小孩子的,不能不買。買了泥公雞,又看見了小泥人,小泥人的背上也有一個洞,這個洞里面插著一根蘆葦,一吹就響,孩子們很喜歡。

二哥二姐一般不會給我買泥公雞泥人的,他們往往會給我買個小哨子或竹笛子。從遞到我手里的那刻起,不論是哨子還是笛子,我都會隨時隨心所欲地吹一吹,興奮一下。

從集上準備往回返的時候,一定要去買一棵搖錢樹的。所謂的“搖錢樹”就是竹子,那時老百姓家里的院子里都有石磨,買回的竹子插到磨眼里,上面掛上一串串的花生、紅棗、紙花等等,到年初一的那天早上,晃動這棵竹子,掉下的花生、紅棗,寓意往院子里撒錢,圖個大吉大利。

趕完年集就盼著真正的過年啦。

真正的豬肉餡的餃子,只有等到大年初一的早上才能吃上,吃完水餃就結伴去大隊部,看大隊里組織的自編自演的文藝演出。

小時候我們大隊只有一條主街,東起河堰門,從河堰門再往東可以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跨過沭河;主街的西側往西延伸走西汪的南涯窄窄的小路,一直通到村外,再往北一折,可以通到北側二三里外的嵐兗公路。所以鄉(xiāng)親們習慣地說:“村東頭”和“村西頭”。

說“村東頭”一是說村子的方位,如你要找的人家住在村子的東頭,二是指老馮家,因為村東頭居住的基本上都是馮氏的子孫;我們說:“村西頭”的時候,同樣的一是指村子的方位,二是指諸葛家,再就是當時的大隊部、村小學、衛(wèi)生室、供銷店都是在村西頭,全大隊的文化經濟中心都在這里。

大年初一吃完餃子離開飯桌,就會自然而然地說上一句:“上村西頭去看看吧,看看這次他們又弄出什么花樣來。”

時隔幾十年,現(xiàn)在真的記不住他們演的什么節(jié)目了,但我記得的所有參演節(jié)目的男女老少,臉上一定是涂得紅紅綠綠的,這是化妝最明顯的標記;當然如果是演小丑的,臉上化的底色則是白色的,眼鼻口則會化成紅色或黑色。

最讓我難忘的是臺下看節(jié)目的人群,比臺上演節(jié)目的還熱鬧。平時盡管是生活在一個村里,村東頭的和村西頭的見面交往也不多,現(xiàn)在大年下見了面,村西頭的多數給村東頭的都是稱呼:“三叔、二大爺、老奶奶。”見了面都是“老奶奶長老奶奶短”地熱情拜年;其實被稱為“老奶奶”的年齡并不大,誰讓老馮家過去多少輩都窮娶妻生子耽誤了,不如村西頭諸葛家人丁繁衍速度快,于是年紀輕輕的賺了個高輩分。

春節(jié)期間看這些自編自演的節(jié)目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當娘的趁此機會,給自己到了成家年齡的閨女兒子,找婆家尋媳婦牽線搭橋。

“老奶奶,明年過年的時候該娶兒媳婦了吧?”諸葛氏一句話就問到了關鍵處,平時她就是給人牽線搭橋的月下老人。

“孫媳婦,你真會說話,我心里可真是盼著明年過年娶兒媳婦的,三間屋已經蓋好了,雖然不是全磚全瓦的,但也是中上等了。你大叔還沒有合適的人,就等著你給我找個又俊俏又懂事的兒媳婦,到時一定少不了你八樣謝禮?!边呎f邊拽著孫媳婦離開戲臺子回家拉呱去了。

至于戲臺上還會演什么節(jié)目已不是她們關心的了,她們拉呱的最大成效可能沒出正月十五就相親;到了中秋節(jié)前就計劃“傳啟”(農村確立戀愛關系后男方給女方家買10身左右的衣裳,送衣裳稱為傳啟);秋收結束家里有了糧食,就可能男方去給女方家送“年命帖子”(男方送給女方的結婚年月日和時辰),再到過年的時候,“老奶奶”真的把兒媳婦娶回家啦。

故鄉(xiāng)里的冬天,最難熬的寒冷已成為一種記憶,當如今在冬天過著室內溫暖如春的日子,有多少人還會去想那寒風刺骨瑟瑟發(fā)抖的歲月呢?

故鄉(xiāng),是爹娘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如今,故鄉(xiāng)里有我爹娘合葬的一個墳墓,那里面睡著我的爹娘。

寒冷的冬天里,父親推著獨輪車擺水果攤已成為我的回憶,娘在寒冬臘月挑燈夜戰(zhàn),給我納鞋底做一雙布鞋已成為我的念想。

故鄉(xiāng)歷經改革開放幾十年的發(fā)展發(fā)生了大變化,但故鄉(xiāng)的冬天里,發(fā)生的那些讓我銘心刻骨的事,卻永遠地保存在我的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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