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莉
楊絳作為大家閨秀,在沒嫁給錢鍾書前,是個徹頭徹尾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別說下廚,就連魚都沒摸過。她在回憶錄里說自己結婚后,被引進廚房煎魚的經歷:她們要我把魚放入油鍋,我從未摸過生魚,也不知怎么拿,怎么下鍋。楊絳說“三日入廚下,洗手作湯羹……”是她小時候背熟的詩,沒想到成了結婚的典禮。生活是最好的老師,能把一個笨廚娘教成巧婦。
1935年,婚后不久即隨錢鍾書去英國讀書的楊絳,在異國他鄉(xiāng),因為夫君有一顆頑固的中國胃,而練就一手好廚藝。
我有個朋友說過,她婚前是百樣事情件件不會做,直到有一天,兒子對她說,他想吃媽媽做的飯,從此,她就下廚了,然后廚藝突飛猛進,因為對兒子的愛,使她迅速成長為一名稱職的家庭大廚。
我們也可以這么說,源于對錢鍾書的愛,使楊絳心甘情愿地放下大小姐身段,“卷袖圍裙為口忙,朝朝洗手作湯羹”。插播一下,我一直覺得楊絳對錢鍾書的愛多過錢鍾書于她的,錢鍾書當年可是一表人才,顏值擔當。作為顏值控的楊絳,在錢鍾書80多歲生病住院時,去看他,深情地望著他,他無力回應,只抬了抬眼皮?!八碾p眼皮,依然那么好看?!笨梢?,她有多愛他。而錢鍾書對妻子的依賴,也是如孩童依戀母親似的。愛與依賴,才使他們的婚姻天長地久吧。
在《聽楊絳談往事》一書里這樣寫道:“鍾書的飲食習慣比較保守,英國的奶酪、牛排、濃湯,不合他的胃口和心,如他在詩中所嘆‘嗜膻喜淡頡羹渾,夷味何能辨素葷’。老金家(楊絳和錢鍾書初到牛津居住的房東家)的伙食開始還好,漸漸地越來越糟。阿季(楊絳)擔心鍾書吃不飽,自己食量小,凡是他能吃的都省下一半給他。鍾書餓得臉黃肌瘦了,阿季心想,需要改租一套帶爐灶炊具的住房,自辦伙食,改善生活,讓鐘書吃飽吃好。”
愛情的力量讓楊絳很快找到一個帶廚房的房子搬了過去。有了自己的廚房,兩人開始琢磨做好吃的中餐。錢鍾書想吃紅燒肉,但不會做。他們聽會做飯的朋友指點,先把肉煮一下,然后把水倒掉,再加生姜、醬油等佐料煮。生姜、醬油都是中國特色,牛津的醬油又貴又不好吃,咸得發(fā)苦。他們把電力開到最大,猛煮。水干了、加水,再干了、再加水,結果,紅燒肉還是硬邦邦的嚼不動。楊絳忽然想起母親用文火做橙皮果醬,于是,她總結失敗經驗,就地取材,把雪利酒當黃酒用,將大火改用文火燉肉,湯也不再倒掉,只是撇去沫子,做出來的紅燒肉果然有了母親的味道。水平越做越高,直到后來錢鍾書吃了“愛妻牌紅燒肉”,寫出一部《圍城》來……這個紅燒肉的燒法還被如法炮制到其他肉類菜肴上:雞肉、豬肉、羊肉……楊絳又買來咸肉與新鮮肉做上海本幫菜腌篤鮮,還學會把嫩羊肉剪成一股股細絲,和錢鍾書站在電灶旁邊,邊吃邊涮,涮過肉的湯再用來煮蔬菜,滿腹經綸還會過日子的女人非楊絳莫屬。
兩個人吃飽后就讀書,餓了就做好吃的,特別是錢鍾書,中國胃有了中式美食的安慰后,吃得飽了,快活得只想淘氣。他趁妻子熟睡后用濃墨給她畫了個大花臉,差點讓楊絳把臉都洗破了??梢哉f,留學生涯使楊絳的學問與廚藝都有了質的飛躍,其間他們還收獲了寶貝女兒錢瑗。楊絳坐月子時,錢鍾書親自下廚,給妻子煲月子雞湯,湯里還加了他手剝的鮮嫩蠶豆瓣。錢鍾書動手能力奇差,能煲一鍋靚湯給妻子喝,委實不易。這事讓楊絳一輩子念念不忘。
后人把“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這句感言說成是楊絳的至理名言,已被證實是假消息,但也從側面反映了楊絳的名氣之大,一個生性淡泊、有大智慧的人其實是不在意這些浮名的,相信她一生更在乎的是錢鍾書吃得好不好、女兒吃得飽不飽,懷念他們留學時想方設法做美食和夫妻勤讀的美好時光,
因為,那是他們生命中最華彩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