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語輕瀾

那個小時候霸氣十足的男子 老了

從前老愛用拳頭 恐嚇我離他遠點

而今他近近地 萌萌地 配合我一起自拍

從前我向父母揭發(fā)他的頑劣

而今 我告訴媽媽他的不易

我們之間很少交流

但我們身體里流著一條共同的河

那條河盛滿了歲月的陽光 月光 星光

我們常常仰起頭笑著 不讓河里的淚光滑落

那么多年了

我理想中的媽媽應該是瘦削的

瘦削到我可以 輕輕把她圈入臂中柔柔呵護著

可那么多年了

她還是那么飽滿 偉岸

還是和兒時一樣

一張手就可以圈住我所有的委屈

除 了

梧桐樹砍了 灶臺遷了

父親坐著喝酒的那個小石桌也拆了

窗明幾凈

哪里都沒有舊時留痕

可我的眼底心底

烙印般記得一景一物 昔時安置何處

除了父親的模樣

除了絞到心痛時 馬上放手的蛛絲

我要她一朵一朵地開

我要她一朵一朵地開啊

我要她一枝一支地香啊

她卻一樹一樹地黃了

一地一地 落了

等露白 等秋分

等那些甜甜的氣息 一瞬間把心填滿

一瞬間把月亮填圓 又拉缺

伐掉那棵桂子吧

月亮之上 一只兔子躡足豎耳聆聽風聲

一棵植物

一棵植物不會關心

另一棵植物怎樣生長

她大都時候

堅守自己的一畝三分

自顧自地櫛風沐雨或是伏地 或是參天

偶爾 仰望天邊

舒展臂彎 棲云停鳥

偶爾 提著裙裾

踮起腳尖 邀日月同舞

一棵植物 允許自己尋常

允許自己盛開與謝幕的模樣與她人雷同可以獨生一枝獨秀

亦可群生 萬樹成林 萬花成海

一棵植物 她懂得彎腰

彎腰致敬 世間春華秋實

她 亦懂得昂揚

昂揚不羈 塵宇驟變炎涼

一棵植物 沒有過多思慮 過多自尊

她樂于被柔弱者攀附 也安于被強大者蔭護

她如此平凡 而又盛大地經(jīng)營生命

以此生生不息 詮釋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