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明清
為趕一檔文案,一屁股坐在電腦前,斗轉(zhuǎn)星移,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感覺肩頭壓著一塊大石頭,特別沉重,挺挺腰,腰好像一根銹了的鋼筋。我對自己說:躺下歇歇,明天會還陽的。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7點多鐘,坐起身,站到地,感覺背還是那么沉重,腰還像銹鋼筋,彎過去的那個累,并沒有彈回來。這種感覺從來都沒有過。洗漱時在鏡子里看到鬢角里有零星的霜,將臉湊近鏡子仔細一看,那霜原來是白發(fā),頓時,心像花朵被秋吹了一口冷風(fēng)。手上沾點水,反復(fù)抹那白發(fā),欲將其壓到黑發(fā)里,但是,沒壓住。
后來,兩顆智牙先后松動起來,吃一回牛肉,要從牙縫里摳出來許多肉絲。那肉絲,足夠再炒一碟韭菜的。終于,牙痛難忍了,朋友鼓勵我,將牙拔了。拔牙,從來沒經(jīng)歷過,猜想拔牙的短痛,還是選擇了長痛??墒?,吃熱飯,牙疼,喝冷水,牙痛,看別人吃草莓、吃櫻桃、吃桃子、吃杏子、吃葡萄,流口水,一切的水果牙都不敢碰。真可恨!
接下來,牙齦腫得像石塊,腮幫子腫得像饅頭,為此,還寫了一首短詩調(diào)侃自己,詩說:“……外面光鮮,其實潛痛!”痛得實在忍不了啦,悄悄去了一趟牙科醫(yī)院。牙醫(yī)說先吃消炎藥,等消了腫,再來拔牙。
消腫的日子,一想起拔牙的情景,心就隱隱的痛。幾天后,躺在拔牙的床上,醫(yī)生問心臟怎樣?我對他說50多歲的人,20多歲的心臟。醫(yī)生又讓張開嘴巴,在我還沒來得及想什么的時候,一顆牙已被他手中的鉗子拽了下來,“咣當(dāng)”一聲撂進牙盤里。記得小時候換乳牙,大人是讓將掉下來的下牙扔到屋頂上,上牙扔到床底的,寓意再扎下牙朝上長,再扎上牙朝下長?,F(xiàn)醫(yī)生將拔下來的牙扔到盤子里,今后,我的牙還能再生嗎,怎么長???
胡思亂想之中,牙醫(yī)用一塊酒精棉將我的那個牙洞塞住,告訴我,40分鐘后就可以吃東西。還有一顆松動的牙,下次再來拔。40分鐘后,我吐出酒精棉團和一些瘀血,舌頭在嘴里來回跑,一不小心,舌尖就掉進牙床上那個豁大的坑里。
等待拔下一顆牙,心,像一個銅鈴鐺,在風(fēng)中提溜著,沒有一點兒過來人的優(yōu)越感。之后,第二顆智牙又被拔了,可是,原來挨著智齒的牙,又松動了起來,發(fā)生了多米骨效應(yīng)。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些年來乘公交,經(jīng)常遇到“雷鋒”給我讓座。無論讓座的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都會多看其幾眼,與其多說幾句話,感覺那些給我讓座的年輕人就像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試圖將其記在腦海里,我這個大哥哥,有機會寫篇文章,贊美贊美他們,我會感到幸福。
乘車去拔第三顆晃動的牙,有一位小學(xué)生給我讓座,給這個懂禮貌的同學(xué)送去一個贊美的眼神,我借花獻佛,把座位讓給了一位老大媽,心想:自己還沒到叫別人讓座的年齡。下車走到人行道上,一個操著江西口音的小個子男人向我問路、問車,他喊我“老伯”,這個小男人40多歲的樣子,看上去一點兒不比我年輕。望著他的背影,覺得真可恨!
牙醫(yī)決定要為我鑲一顆牙,再讓我臉上有些癟了的青春鼓起來。一日去醫(yī)院,持卡上公交,我看到靠車門的座椅上并排坐著兩位女士,看上去像姐妹,其實她們是母女,長得都蠻漂亮,我就多看她們幾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們說是從安徽來這個城市旅游、訪友的,向我打探要去的地方大致路線。我將她們想知道的路線詳細地說了一遍。感受著我的殷勤,坐在媽媽身旁的女兒從座位上站起來,對我說:“老爺爺,您來坐?!?/p>
我特別驚訝,沒有去坐姑娘讓給的座位,看著她的眼睛,問她:“我有那么老嗎!”姑娘好像被我嚇著似的,眼神躲到了我起皺的手上。她的母親沖我說:“大叔,別客氣,孩子年輕,給您讓座,您就座嘛?!?/p>
嗯哈,看看看,這高輩分還是降不下來,心尖上似有涼風(fēng)游走。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心還是那顆年輕的心,使使勁,腰板還能挺得起來,怎么在別人的眼里就成了老爺爺?我真不服!
挨著渾身透著青春氣息的姑娘,面對眼前姑娘優(yōu)雅年輕的母親,再看看乘客們都在示意我坐的眼神,感覺自己比誰矮了一截。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