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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 洞
——心識愿者S4騰護實驗檔案

2018-11-13 06:13楊映川
青年文學 2018年12期

⊙ 文 / 楊映川

我對這個空間各類生命要素的認識,是起源于600多年前我來到這個苦難的星球之時,由于星體之中生命磁場、區(qū)位功能演化產生的各類能場層級,使得這個空間之中各類生命要素通過不同的方式被作用和傳遞著。

彼時,我以肉身的形態(tài)來到黑死病肆虐的歐洲大陸,我能夠聽聞的是人們的哀號和呻吟。異化的情緒,包括悲苦、哀號、絕望,它們向外透射出來的是無法言喻的悲哀和苦難,它被轉化成實質的能量作用之后,這種能態(tài)粒子具有超強的腐蝕性。這種聲音層面上的傳遞使得我所運用的設備儀器不斷地被一種低頻率的波段干擾,使得我所釋放出來的對沖波段信號不斷被中斷。

聲音對于人類而言,本身就是一種交互的能量作用方式,但是它在更多的層面上是一種更為客觀科學的宇宙能量的傳遞方式。它是一種磁場的遞增,通過傳音態(tài)子這種基因——一種生命能量層面上的轉化酶,它可以將實質的霧態(tài)能量和靈態(tài)能量通過其向上層級和向下發(fā)生的規(guī)律性作用,實現(xiàn)對這個空間不同功能區(qū)位的組合作用。不同的功能區(qū)位組合作用之后,就產生了不同層面上能夠被感官所接收的具體的轉化符號,如音符、音階、旋律、音頻影像。空間的功能區(qū)位包括它的磁場,包括它的空氣振動頻率,包括它整體的內部的能量振動、架構,而物質機體的功能區(qū)位,包括人體的喉結、發(fā)音系統(tǒng)、心輪、耳蝸等等一系列不同層面作用的功能器官。聲音是一種更為強大的功能區(qū)位的應用,如若人類失去一切感官,唯獨有聲音的基本能量態(tài)子在這個空間存續(xù),哪怕只能存續(xù)微小的一個層面,也能夠激發(fā)所有的心識恢復到最為本真的狀態(tài)。

相較于我所做出的這些較為嚴謹?shù)目茖W評論,接下來我所說的這個故事卻讓我的心極其糾怯。此故事的主人公是來自海澳華星球的一位區(qū)位功能心識愿者,他意愿犧牲他的視覺這個功能區(qū)位,而通過強化單一的功能區(qū)位聽覺來實現(xiàn)對人類心識最大優(yōu)化層面上的改造作用。他強化和作用于他的一個聽覺模式,這種聽覺的機制和聲音相互交匯而使得他對于這個空間的能量捕捉態(tài)率極其高階。但是,我想說的是,在這個空間之中,人類對于一些所謂的功能殘缺者的態(tài)度,是人性的劣根性存續(xù)。人們對于殘疾人在內心層面上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升揚感,那是由于他們本身所運用的一種功能區(qū)位,在其自身自以為是的架構之中,覺得他是能夠凌駕于一切而對萬物有所掌控的,實質上,這是這個空間之中最荒謬的一個笑話。

雨下來了。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下過雨了,這場雨的到來讓干涸的土地,布滿塵霾的綠葉,還有,那些焦躁不安的人心,都得到了飽滿的滋潤和撫慰,一切變得明凈又沉著起來。

騰護趴在窗戶邊上,他聽到花兒綠樹孩童般的笑聲,它們在雨中嬉戲,快樂沖刷。這場雨一開始非常暴烈,閃電把天際劃破,雷聲把大地震得嗡嗡作響。騰護同樣喜歡聽雷聲,盡管他看不到閃電,但是他從雷聲里聽到了閃電吱吱灼燒的聲音,他還能聽到,更遙遠的蒼空,那一道道雷電穿越云層,一路如開路先鋒,穿梭飛速到達這里的過程。雨落在塵土里,噗噗噗的,卻是再穩(wěn)重不過,雨水把所有塵土打回大地,蒸騰出一份塵埃落定。風聲嗚嗚嗚的呼嘯,像一個少女幽怨的哭聲,不是所有的風都這樣,有的風是壯漢掄錘,有的風如嬰兒撒潑,但剛才那風卻是一個幽怨的少女,她一直在埋怨、傾訴、哭泣。

傳到騰護耳朵里的每一種聲音,似乎都會被自動記存下來,他的腦子有足夠大的空間,腦褶皺像一只只文件儲存柜,如收集樣品一樣,把不同的聲音分門別類存記下來。

父親敲開了他的門,他知道一定是父親,只有父親才會把門敲得這樣干脆有力。父親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說,護兒,吃飯了。他答應了一聲,跟隨父親來到客廳。他在餐桌旁坐下來,飯是早已經(jīng)盛好。父親做的是蘑菇湯,西紅柿炒雞蛋,干煸四季豆,每一樣都是他愛吃的。父親總是這樣,把他照顧得很好,每天到飯點準時跑回來為他做飯。

他說,爸,以后你還是不要回來幫我做飯了,我自己能行。

父親說,沒什么,回來跟你說說話,我也歇一會兒。

騰護剛從一家按摩中心辭職了,其實是做不下去了。他在這家按摩中心培訓了半年多。做按摩師是世人給盲人的一個方向。在那個培訓中心,有很多和騰護一樣無法用眼睛來看世界的人,他們聚居在一起,用心并且謙卑地學習,希望能用一雙手代替眼睛為自己掙一口飯吃。騰護一開始也很認真地學,按照老師的指導用雙手去熟悉并理順人身體上的經(jīng)絡。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不愿意摸索人的身體,甚至還有點排斥,他手指所觸及的肉體就只給他一種感覺——隔了布罩的棉胎,他不理解為什么有的人能說出人身體中的某個部位已經(jīng)鈣化老化,某塊骨頭已經(jīng)增生。他更找不準穴位,他的手忽重忽輕,沒有章法。

老師說,騰護,你是我見過手感最差的人。這個“人”當然專指沒有視力的人。按照理論,失明之人,會把失去的視覺感知力轉移到其他官能之上,比如說手感、嗅覺、聽覺等。騰護清楚知道他的視覺感知力是被轉移了,但全部都轉移到聽覺上了,他根本無法成為一個按摩師。

為了能賺到錢,養(yǎng)活自己,減輕父親的負擔,他還是很努力地學,最后勉強考核通過,正式上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他被顧客投訴了七八次,不但沒有拿到工資,還被預扣了工資。這個時候,他羞愧難當?shù)剞o職了。

他跟父親說,爸爸,對不起,我以后會找到更適合的工作的。說這話的時候,他恨不得自己干脆還是個啞巴,這樣他就不用想用什么話來寬慰父親了。

父親說,沒事,會有適合你干的,再說了,爸還能養(yǎng)你。

這世上不會有比父親更好脾氣的男人了,騰護從沒看到父親發(fā)過脾氣,這個好脾氣的男人在二十多年前妻子無法接受新生的兒子是個盲人不告而別后,一直獨自撫養(yǎng)著他。

人們嘲笑這瞎眼的孩子竟然還挑起工作來,除了按摩,你還能做什么工作呢?難道你想成為一個鋼琴師、調音師嗎?那也得有人從小指導你,給你創(chuàng)造條件去學習啊。

因為視力問題,騰護沒能上正常的學校,到學齡后,父親把他送到一家盲童學校,那家學校不僅偏遠,而且學費高昂。更多的時間父親把他帶在身邊。父親在街邊擺有水果攤子,父親經(jīng)常把他放在水果車上,困的時候他就聞著那些水果的香味睡覺。那些賣不出去的水果成了他的零食,快要腐爛掉的水果味道他最熟悉不過。如果讓他來評價他最喜歡哪一種水果,他會說甘蔗。盡管他弄不清楚甘蔗算不算水果。他覺得吃甘蔗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甘蔗收獲的季節(jié),父親經(jīng)常販賣一捆捆的甘蔗,會有人把成根的甘蔗買了,然后讓父親剝皮。這個時候他能聽見父親用那小片刀給甘蔗刮刮地剝皮,清脆的聲音好不利索,好不暢快。每次賣完甘蔗,父親會留下一截給他,這是他吃到的唯一沒有腐爛味的水果,他喜歡甘蔗。

夏天是父親賣西瓜的好季節(jié),很多人來買西瓜,有整只賣的,有的是切片賣的。切片賣的西瓜,在被剖開之后,清甜帶著水分充足的味道散發(fā)開來,聞聞都會覺得舒服。別人來挑選西瓜的時候,父親總是很得意地說,我的西瓜沒有不甜的,每一個都頂呱呱。大家都愿意相信他,為什么呢?因為騰老大有一個高手兒子,盡管是一個盲人,當他拿起一只西瓜,手指在上面彈幾下,耳朵側著傾聽,就能夠判別這瓜是否熟了。這并不算本事,他還能判斷糖分高低,因為有些瓜熟是熟了,并不甜,而有些瓜熟過頭了,反而倒囊了。騰護他就有這個本事,能把不同層次的西瓜給區(qū)分開來。父親去采購西瓜的時候都會帶上他,挑回一車又甜又沙的西瓜。

騰護在失去按摩的工作后,去民政局掛了號等待著新的職業(yè)培訓。有時候,他會和父親一塊兒守水果攤。騰老大不愿意兒子和他待一塊兒,隨著兒子長大,他越來越覺得兒子與眾不同,兒子有一雙比順風耳更厲害的耳朵,這耳朵可不是為了判別西瓜熟不熟甜不甜生的,只可惜他沒能力把兒子的本事給挖出來,他只是一個為一日三餐溫飽把兒子拉扯長大辛苦奔忙的男人。他只有每天多找時間和兒子待在一塊兒,他會和兒子好好分享在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他解說得很詳細,他盡可能讓兒子了解眼睛看不到的世界。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賣水果的會比一個文學家更有形容描繪的能力,騰護對世界的了解大部分源于父親提供的資訊。

當他問,太陽是什么樣子的?

父親會把他帶到太陽底下,讓他曬上一會兒,然后問他感到暖了嗎。

他說,是的,感到暖了。

父親說,身上暖了,手暖了,臉也暖了,你看,這太陽能照你,照爸爸,照所有人,它還照那些高樓大馬路,照高山森林,照大海,所以,它必須很大,而且要站得很高很高才行,它離我們很遠,大也就不顯得大了,看上去就像一只盤子這樣圓圓地掛在天上。人不能用眼睛和太陽對視,你知道的,很燙很燙的東西手碰了會疼,很亮的東西眼睛看久了也會被照壞的。

父親又告訴他,月亮也和太陽一樣掛在天上,但是月亮不是每一天都是圓的,它有點像一只西瓜,每天被人咬掉一牙,一天少一牙,最后只剩下細細的眉毛一樣的銀牙了,那個時候,它又會慢慢地長起來,每天長一點,恢復成一個圓。我們坐在月亮下是不是沒有覺得熱呀?

騰護說,是的,身上臉上都沒覺著暖。

父親說,月亮為什么不熱呢,是因為它的光不是自己的,是太陽給的,轉了一個大彎,那它就熱不起來了,但它還是很光亮的,特別是滿月的時候,只要沒有云遮擋,所有馬路上的燈光加起來都不如一個月亮那么亮。騰老大就是這么耐心深入淺出地給兒子傳授知識。

那些小的物件能夠靠手觸摸感知的,騰老大都盡可能帶兒子去感受。比如騰護想知道小貓長什么樣,他一定抱一只貓過來,讓兒子摸一摸小貓長什么樣,聽聽小貓發(fā)出的叫聲。如果騰護問的是老虎,老虎暫時弄不來,他就告訴兒子,老虎和貓長得是太像了,是貓的擴容版,不單單擴容了,皮毛也跟著粗硬了,尾巴掄起來能劈開一塊磚,老虎這么威風叫聲肯定不會像貓這么小聲小氣的,要跟大街上用話筒喊話一樣,吼。

騰護通過父親的發(fā)聲系統(tǒng),用他的耳朵接收,在心中建立了一個又一個的形象檔案。

騰老大還相信兒子說的所有話。比如,騰護會突然指著一棵樹說,爸,我剛剛聽到這棵樹長高了。

騰老大說,哦,那聲音是什么樣的?學來給爸爸聽聽。

騰護說,聽起來有點疼,就好像我牙疼咧開嘴的聲音。

騰老大哈哈笑起來,嗯,那拔節(jié)長高肯定得疼,肯定也有聲,這些花花草草跟人一樣也會高興也會笑,對吧?

騰護說,是的,它們會笑,不過它們笑出來的全是氣泡,不一樣。

騰老大說,太有意思了,笑出來的都是氣泡。

騰老大不但相信兒子所說的一切,而且,還經(jīng)常抽空帶兒子出去玩。他帶兒子去公園,讓兒子去摸摸花,摸摸樹。他會帶兒子去河邊,讓兒子下河去摸一摸河里的石頭,河底的水草。

騰護說,爸爸,我們在河邊躺一會兒,這水流的聲音進我的身體里把一些堵的地方給打開了,你躺下來多聽一會兒,也許你的膝蓋就不疼了,你的胃就不疼了,流水的聲音能給你疏通呢。

騰老大歡歡喜喜地躺下了,認認真真地聽那流水的聲音,他確信他正在被疏通呢,心里美得很,兒子是個孝順的孩子。

兒子喜歡聽鳥兒叫,騰老大就帶著兒子上花鳥市場去。

騰護進去走沒幾分鐘就不要聽了,說這些鳥兒叫得不好聽。父親問,怎么不好聽了?

騰護說,這些鳥兒的聲音都不是它原來的聲音了,它們把自己的聲音給改了。

騰老大為兒子這個更為奇特的說法震住了,他說,鳥兒怎么會把自己的聲音改了呢?

騰護說,這市場里的鳥兒叫聲和我以前聽到的不一樣,這些鳥兒和人待一塊兒久了,受人說話聲音的影響,以為這樣的聲音更好,所以它們就把自己的叫聲給換了一些音節(jié),其實它們原本的更好呢。

騰老大說,哦,這鳥兒傻唄,學人干嗎,等爸爸有時間帶你到千家垌,那地方爸爸年輕時去過,那里可是鳥兒的天堂啊,每年十月,鳥兒南遷,那兒滿山遍野全是鳥兒。

千家垌,騰護記下了這個地名,鳥兒的天堂呢。

騰家父子相對穩(wěn)定的生活還是被打破了。一天突然有人跑家里來告訴騰護,騰老大倒在水果攤上了。騰護趕到醫(yī)院,他的手從父親的頭發(fā)、臉頰、肩膀、胸膛往下摸索,他用手看了一遍父親,他聽到有一口微弱的氣流,噗的一聲從父親的喉嚨滑了出去,父親的身體漸漸失去溫度,慢慢僵硬起來。他把耳朵貼到父親的心口上,那里沒有聲音了。他想起小時候曾經(jīng)問過父親什么是死,父親讓他把耳朵貼到他心口上說,兒子,聽,是不是咚咚咚跟鐘擺一樣啊,如果你聽不到這里邊有跳動的聲音,那就是死了,像一只鐘停擺了。

醫(yī)生說他的父親死于心臟病。從此,他是一個孤兒了。孤兒要吃飯,他代替父親成了水果攤的主人。

這一帶都是水果攤。以前騰老大和左鄰右舍的關系處得還不錯,在競爭中雖各有算計,但還能做到和諧相處,如今是瞎眼兒子來了,大家心里多少都有同情弱小的心,好心的人會幫騰護從水果批發(fā)市場帶貨回來,省得他再去折騰一番。有些人可能會擔心騰護怎么料理自己的生活,比如說他走大馬路上會不會迷路,會不會被車撞?其實這些問題對騰護來說還真不是問題,在他懂事后不久基本就解決了。

當騰護的面前出現(xiàn)障礙物的時候,會有一種壓感撲面而來,在他的身體上產生壓力,壓力越大證明這個障礙物越大。如果他想辨識這個東西到底是什么,他會拍打他的雙手,上下左右擊掌,這是他向那個物體發(fā)出震頻定位,他聆聽著那物體返回過來的頻率,估摸著前面障礙物的面積形狀,然后在他所熟悉的事物當中進行比對,快速彈出答案,前面是一棟房子,前面是一輛車,前面是一個人,前面是一棵樹……他從不擔心會與什么東西撞上,盡管他也經(jīng)常摔倒。他走路的時候會撐著一根拐杖,更多的是為掃除他腳底下的小東西,物件越小越不好判斷。

騰護的水果攤生意規(guī)模一直在縮小。這個世上總是有好人,也有壞人。有人看到一個盲人賣水果,就想貪小便宜,等水果稱好了以后,快速地再拿起幾只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還有人趁他不注意直接就把成箱的水果給抱走。周圍的鄰居看到的時候會制止,但各人忙各人的也看不了這么多,騰護每天都在這方面有損失。他平時守著水果攤,注意力很少在生意上,他從來不招攬人,一般等顧客挑完水果,呼喚他的時候,他才過去稱了收錢了事。其他時間,他都在豎著耳朵聽周圍的聲音。左邊鄰居總在盤算著,怎么可以使水果保鮮的時間更長一點,是不是要多放一些保鮮劑。右邊這家想自己包一片地,種上一些杧果和火龍果。再過去兩家,那老板娘好像和對面包子鋪的老板好上了,因為老板娘拿包子從來不給錢,包子鋪的吃水果也從來不買單,他們在接觸的時候明里暗里都有一種無法描述的聲音呈現(xiàn)……騰護無意探聽別人的隱私,只是這些聲音不知不覺鉆進他耳朵里。沒有意義的聲音他還得過濾屏蔽掉。這里有各種各樣的聲音,他只想聽那些能從這些聲音中凸顯出來的讓人身體舒服的聲音。這種聲音很少是由人制造出來,更多源于自然。

他知道街頭有一棵特別高大的木棉,那么,在三月花開的季節(jié),他會等待花開的聲音。他知道遠處的廣場上每天晚上有音樂噴泉,那水聲灑落伴隨著音樂,他確定聽到那聲音的每個人心里都飛進了音符和晶瑩的水粒。

在每天從家里走到水果攤的路途中有一處被保護起來的名人老宅,他進不去,但他可以輕輕敲打那墻上的磚塊,那磚塊發(fā)出來的是兩百多年前的聲音,他聽到,原來這一帶是一大片菜園子,后來變成了染布的作坊,再后來房子越來越多,磚頭里就是人和車的聲音……

騰護在聽到這許許多多不同聲音的時候,除了分門別類地把這些聲音印刻在他的腦細胞中,他的發(fā)聲系統(tǒng)也在不知不覺中學會這些發(fā)聲,在適當?shù)臅r候,他會把這個詞語吐出來。一開始,騰護并沒有意識到他在做這樣的事情。有一天,水果攤子收攤了,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走在一條偏僻的路上,他喜歡選擇人少的路走,這樣他碰上危險的機會就少很多。他聽到了兩種哭聲,分別來自于一個婦女和一個孩童,他們哭得那么凄涼,那么絕望,真正像被這個世界拋棄了。騰護想,這么晚了什么人在這種地方哭?會不會是討錢的呢?討錢的人哭不出這種聲音,因為那種人喪失了尊嚴,他們的哭聲不會帶著這種絕望,這哭聲的主人不太會是騙子,騙子的聲音也沒有這種心碎感覺。騰護朝著那哭聲靠攏。他感覺得到聲音靠近一堵墻。他慢慢地走過去。

那一對母子已經(jīng)看到一個盲人朝著他們走來,這個年輕的盲人手上還拿著一根拐杖。他的眼睛看不出是瞎的,但是他走路的姿勢和他的眼神暴露了他是一個盲人。這對母子不知道這個盲人為什么朝他們走來。他朝他們走來難道是要問路嗎?他們已經(jīng)肝腸寸斷,哪里還有心情去為他人指路?

騰護走到他們的身邊問,這位大姐,你有什么難事嗎?

女人抬頭看了看他,她不想說,跟一個陌生人,特別是一個殘疾人,她能說什么呢?她自己已經(jīng)夠慘了,還要找一個比自己更慘的人訴說嗎?所以,這個女人說,我們沒什么事,謝謝你關心了。

騰護說,我聽著孩子的哭聲,他像是被打了,哭里帶著疼痛。

這個女人心想,他的耳朵還真靈,是盲人一般都有一雙敏銳的耳朵。

騰護說,我感覺,孩子應該傷到哪兒了,不是手就是腳。

女人懷疑地說,不會吧,傷了我怎么不知道?

騰護說,孩子的哭聲是從身體的內部發(fā)出來的,這哭聲帶著疼痛震感,但內臟血液流暢平順沒有障礙,所以只能是手或腳有傷了。

女人細細檢查孩子的手腳,發(fā)現(xiàn)孩子左手的小指頭腫得比大拇指還粗了,她叫起來,剛才以為他那一腳沒踢中孩子,怎么踹到指頭上了,這該死的!

騰護說,讓我摸摸。他摸了摸孩子的手指頭說,沒有骨折,就是挫傷了,應該抹點藥酒就好。

那女人說,你的耳朵真靈啊,比儀器還靈,謝謝你,我哭,是因為我剛被老公趕出來了。我和我老公都是外地來這里打工的,他這段時間沒找到工作,我們已經(jīng)欠幾個月房租了,他剛才喝悶酒醉了,孩子淘氣,被他用腳踹了,我說他兩句,也被他打了,所以跑出來了。女人詳細地把自己的痛苦向這位盲人傾訴,像是報答他。

騰護說,現(xiàn)在這么晚了,你還是帶孩子早點回家吧,回去和你老公講講道理,喝了酒打人,特別是打孩子,這可要不得,讓他盡快把酒給戒了。

女人說,難啊,天天喝,天天發(fā)瘋。

騰護說,要不,我教你一個方法,你對你老公試試,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那個女人說,什么辦法?

騰護嘴里發(fā)出一串音節(jié),有點像鳥叫聲。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試試看吧。他讓那女人跟著他學發(fā)聲,學了十來遍,這女人勉強掌握了。騰護說,你就對著他反復地念,人睡著了也可以。

那女人崇拜地看著他說,原來你是大師啊,難怪前面能聽出我兒子受傷了呢,好多大師都是盲人呢!

騰護慌亂地擺擺手說,我不是,我不是。

女人千恩萬謝。

騰護說,如果你用這方法有效,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那女人說,那你給我留個手機號碼,我跟你保持聯(lián)系.

騰護說,太好了。兩人就互相留了手機號碼。

這事過后,騰護沒太放在心上,因為他不敢肯定這個女人會用他的辦法,這方法聽起來就有些荒謬,而且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起效用的。兩個星期以后,他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他仔細辨認了一下,他聽過這個聲音,調取檔案,是那個帶著孩子夜晚在巷子里哭的女人。

電話那頭那女人興沖沖地說,大師,你還真是厲害,你的那個咒語起作用了,我每天在我老公睡著以后對著他的耳朵念,起作用了,他昨晚上拿起酒剛要喝的時候,突然把酒瓶砸了,他說,這東西他媽的就是禍害,我以后再沾就不是人。他還跟我道歉了,說以后會和我好好把孩子照顧好,把家操持好。

一陣喜悅從騰護心上升起來,他說,管用就好,你們好好過。

女人說,謝謝你大師,哪天我得請你吃一頓。

騰護說,請吃飯就不用了,你還得注意鞏固勝利成果。

女人說,那肯定那肯定,咒語得天天念。

騰護哭笑不得,這女人一口一個咒語的,不過,得到肯定的答復,他還是挺欣喜的,這記錄在他腦子里的聲音還真正是能夠幫到人的。

在這里大家可能會有疑問,到底騰護使了什么方法,讓這個女人湊到她老公耳邊反復說那么一句話,就發(fā)生功用了?那一段音頻騰護取名鳥兒筑巢。他有一天到公園去,公園里很多鳥兒嘰嘰喳喳叫得歡,好幾只鳥兒都在搭窩建巢,它們快樂地把那些樹葉、樹枝,弄到巢里去,嘰嘰喳喳的搶奪聲和快樂的叫聲,騰護聽到一個鳥族大家庭的快樂之聲,這種快樂之聲是通過建造它們所棲息的巢穴發(fā)散出來的。在騰護的腦庫里自動反映這種聲音能讓家庭和睦。這種聲音貫注入人的身體被吸收以后,被激發(fā)出來的潛在意識就是:他們是有家的人,他們是共同筑巢的,這里應該有一種同心協(xié)力的關系被建立起來,而且,那些妨礙此種行為的行為,都是應該被拋棄和隔絕的。

晚間收攤以后,騰護包了一包水果當晚飯,他就坐在自家附近不遠的街心公園里享用晚餐,聽大媽們跳廣場舞。

吃到第三只爛梨的時候,他聽到有人放了一段特別好聽的歌曲,他聽到數(shù)不清的星星在宇空中穿梭,像奔赴戰(zhàn)場一樣熱烈,每一顆星星都像一個戰(zhàn)士,那是一種壯闊無邊,絢麗異常的景象。

騰護不知不覺朝著那音樂播放的地方走去,應該是有人在放唱碟,他問,你好,你放的是什么歌?

對方是個小伙子,告訴他,《流星之旅》。

騰護坐到旁邊說,真好聽,星星都成了小戰(zhàn)士,都像長了翅膀一樣飛翔。

小伙子沒辦法不多看這盲人兩眼,他是這首歌作者苦吉的粉呢,別人采訪苦吉的時候,苦吉就是這么說的——宇空中的星星都是一個個小戰(zhàn)士。這個盲人看起來不具備粉的條件啊,看樣子卻激動得不行了,好像還哭了。

小伙子說,這首歌的作者叫苦吉,不是很有名氣,但我喜歡他的歌。

騰護說,音像店能買到這碟子嗎?小伙子說,應該有賣,你去問問吧。

騰護趕緊在附近找音像店,這憑耳朵找難度很小,他在兩條街外找到了一家。他進去就說要買苦吉的唱碟,售貨員告訴他這里有苦吉的三張碟賣,每張三十五元。騰護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錢,他先買了一張。等買完碟子回到家,他才發(fā)覺自己沒有放歌碟的設備。騰護就跟自己開了一個玩笑,把那張歌碟放在自己的頭頂上,憑著記憶哼了一晚上早先時候聽到的《流星之旅》。

騰護覺得人類所發(fā)出的所有聲音當中,最美的就是歌聲。他不知道多來咪發(fā)嗦拉西是誰發(fā)明的,但是他聽得出這短短的七個音節(jié)對應了他所能聽到的來自宇空中的聲音,比如說風雷閃電雨,人類掌握了這幾個音符,編成許多的歌來唱頌,讓那些歌曲具有了不同的能量和功用。如果這種組合未能好好利用,那編的就是平庸之歌。而苦吉是一個組合高手,他把這七個音節(jié)錯落為最高昂卻又是最順暢的旋律,聽著身上的每個細胞都跟著跳動。

騰護想在音像店工作真是太幸福,每天可以聽各種各樣動聽的歌曲。第二天,他又前往那家音像店,他問,你們這里需要人嗎?我想到這里來工作。

那兩個售碟的小伙子都以為自己聽錯了,還在愣怔時,騰護又問了一遍,你們這里要不要人,我想每天晚上七點以后到這里來工作。

兩個小伙子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你能做什么?

騰護說,只要你們愿意教,我可以在一天之內把貨架上的貨品擺放都熟悉了,我還可以打掃衛(wèi)生,什么都可以干。

一個小伙子說,我們這個店是開架銷售,最擔心的是小偷,小偷你可看不到吧?

騰護說,這店里肯定有監(jiān)控器監(jiān)控各個角落對吧?小偷肯定也是想辦法避開這些儀器,但對我來說有沒有儀器一個樣,有時候我比儀器管用。

小伙子笑出聲來了,你的意思是你比儀器都牛?說說看,你怎么能知道誰偷了東西?

騰護說,大部分小偷結賬的時候,心肯定跳得比平時厲害,我能從心跳聲聽出他們做了虧心事。還有,那偷了東西就想溜的人,他往外走動的時候,他的腳步聲同樣也會暴露他想隱藏的心事。

兩個小伙子都拍著桌子大笑說,哥哥你也太會吹了,真把自己當大神了?你有這本事還不如到老街去擺個算命擺子。

騰護說,我不要工資的,我就想待在這里聽聽歌,我在這上班的時候,可以自由選播一些我愛聽的歌就行,如果我做不好,你們隨時可以把我開了。

小伙子們把這事給老板當笑話講了,老板聽說還有不要錢的人,就說多一個人也無所謂,守店多個幫手不好嗎,打掃衛(wèi)生也不錯啊。騰護就這樣進了這家音像店。除了打掃衛(wèi)生,他就在店里來回走動,雖然瞎的,但看上去不像瞎的,這對那些心有不軌的人來說也算是個震懾了。

檢驗騰護的時候很快到來。一個女孩到收銀臺來交錢,明面上買了三張碟子。騰護聽同事掃了三張碟,他在一旁說,還有碟子沒掃。

女孩嗓門挺尖厲,不就三張嗎?哪兒還有?

騰護說,另外還藏了幾張,應該在包里。

女孩瞥了他一眼說,你是個盲人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了這么多張碟?

騰護說,如果我用眼睛來看是看不出來的,可用耳朵來聽,我就知道你多拿了,你現(xiàn)在的心跳聲越來越往上提速,而且沒有規(guī)律,這說明你心虛。我就不理解了,像你這樣一個女孩,這么小的年紀,聽聲音應該還在上學吧,不應該做這種事。

收銀的小伙子一直盯著女孩看,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不自在。他板起臉說,趕緊掏出來付錢,省得我們搜出來就直接報警了。

姑娘臉變煞白了,她低頭摸索肩上挎的包說,對不起,我忘了,這里頭還有兩張,剛才隨手放進去忘了。姑娘從包里把兩張碟子掏出來。

收銀小伙子說,我們這里偷一罰十呢,沒看墻上貼的告示嗎?交錢吧!

姑娘哇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你們不會把我扣在這里吧?

小伙子說,繳罰款,要不我打電話給你學校了。

姑娘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非常喜歡這些歌,我就想多模仿這個歌手的聲音,我馬上就要參加省里的校園歌手比賽了,這段時間我買了很多碟子,錢都是從伙食費里省下來的,今天是實在錢不夠了才這樣的,要不我給你們唱一首歌吧。

小伙子說,唱歌頂個屁用,我們天天在這里聽碟子,不比你唱得好聽嗎?少廢話,把罰金交了滾蛋。

姑娘說,我真的沒有錢了,如果有錢我早掏錢買了。

騰護從這女孩的聲音里面聽出了真實的成分,他對他的同事說,這姑娘說的都是真話,你信她吧。

小伙子惡狠狠地說,下次再犯,我們真是要報警哦。

姑娘淚水滿面直點頭。

騰護說,唱首歌來聽聽吧。

姑娘抹抹眼淚,倒是一點也不怯場,清清嗓子就唱了,一開始有點變調,很快就恢復正常了。那聲音仿佛是從厚重的云層里穿出來的陽光,薄薄的,像刀一樣;也像是藏在花蕊里的一包氣霧,啪的一下把花瓣打開了;它也是深泉里被凍住的一團小清涼,當打了幾桶水后,這股清涼從深深的泉底往上冒泡,露出水面。

騰護聽得很入神,隨那情境漂游。

姑娘唱完后說,兩位哥哥,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希望你們能喜歡。

小伙子嬉皮笑臉地說,聽起來還有點功夫,不錯,不錯,如果以后出名了,我可要曝光你在我們店偷過東西,到時就拿錢來封我們的嘴吧!

姑娘尷尬地賠笑,我還真是愿意出了名,然后再拿錢來封你們的嘴。

騰護把姑娘送到門口,你的聲音真好,你把看見過的許多好東西都寫到你的歌里了,花霧、深井里的水、突破云層的陽光。

女孩看著這個盲人,她很吃驚,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聽出這些,她寫這首歌的時候正是在那樣的情緒當中,盡管她認為自己的歌寫得簡單。她太年輕,又被偷盜事件攪亂了心情,便沒有再和騰護說什么,匆匆離開了。

還有一個月就要參加比賽,李小晴晚上在聽那些唱碟的時候,不僅想起了那位盲人,她覺得那個人好奇怪,仿佛他能夠聽懂一切聲音背后包含的內容,他的眼睛為什么看不到呢?多可惜呀,這個世界有這么多的色彩,這個世界有這么多的事物他竟然看不到。盡管看不到,他卻知道花開時里面包著那一團氣霧,知道泉水打上來之前透動的一股清涼,知道陽光如刀一樣削破云層沖出來的樣子。她唱了一遍又一遍,總覺得自己的歌還缺少一些東西,也許她應該再去會一會那個盲人,聽一聽他怎么說。

李小晴第二天又到了那個音像店,但她不敢進去,怕遭到其他小伙子的嘲笑,她躲在暗處,等著這家音像店打烊了,她看到那個盲人小伙子出來了。

盲人拄著一根拐杖走在路上,他其實真的不像一個盲人,他拄著那根棍子,只是提醒別人注意到他。他走得很輕快。李小晴輕輕跟在他后邊。

走了一段路,騰護突然停下來回過頭說,你跟了我一條街了,有什么事嗎?

李小晴只能快步走上前去說,這么多人走來走去的,你怎么確定我跟了你一條街?

騰護說,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個路人,可剛才我走進公共廁所的時候,這個聲音就停住了,我出來后又跟上了,那自然就是為了等我了,我這人也沒什么錢,不會是被人打劫的對象,聽聲音你是昨天那個姑娘吧?

李小晴說,我知道你記得我的聲音,你應該記得一切聲音。

騰護說,是,我對聲音有很好的記憶力,你也看到了,我看不見,那自然在另外一個方面給彌補過來,這沒有什么奇怪的。

李小晴說,我找你是想問你可不可以給我的歌再提點意見,我想唱得更好。

騰護說,你唱得已經(jīng)夠好了,我哪里能指導你?

李小晴說,我沒有錢,請不起專業(yè)老師指導,但我知道肯定有不足的地方,你就不愿意幫幫我嗎?

騰護說,唱歌這一行我還真的不太懂,非要我說,你的歌讓我有一種感覺,可能是你太想獲獎了,所以在你歌里注入了另外一種聲音,那個聲音像蜜糖一樣,急迫地想和別人拉近關系,其實,這樣甜蜜反而不容易討好別人,你不需要。

李小晴聽呆了,嗯,我就是想獲得更多的聽眾,讓人喜歡。

騰護說,如果一個演唱者,通過聲音往人心里傳遞的全是美好的東西,人們會漸漸地愛上他,這是人的本能,也許一些歌有這樣蜜糖的成分,很容易被人接受,但它經(jīng)不起時間的考驗,就好比它經(jīng)不起一場大雨的沖刷,經(jīng)不起太陽的暴曬,通通禁不起,你可能需要把這層多余的東西去掉。

那天晚上以后,李小晴經(jīng)常過來找騰護,騰護只要不上班他們就一塊兒到外邊聽聲音,是的,就是聽聲音,什么也不干。李小晴跟著騰護去聽大雨過后樹木生長的聲音,聽月亮出來月光灑在地上,草叢里蟲兒鳴唱的聲音,聽聽魚兒在水里歡游對水的贊美。他們在聽取這些聲音的時候,誰也不說話,他們安安靜靜地聆聽,排除一切干擾,層層突破,進入那聲音當中最柔軟的內核去聽。

騰護問李小晴,你喜歡聽什么聲音?

李小晴說,水聲,雨聲,笑聲,笛聲,鳥叫聲,這里有太多我喜歡聽的聲音了,說不過來的。

騰護說,那我們現(xiàn)在正走在大馬路上,你喜歡聽到的聲音嗎?

李小晴說,不喜歡,嘈雜,混亂。

騰護說,你再注意聽聽,雖然現(xiàn)在是在馬路上,車來車往,但是透過這些嘈雜的聲音,里面摻雜有一些穿透力極強的聲音,它在頑強地與這些雜音抵抗著。

李小晴聽了半天搖搖頭。

騰護跺了跺腳說,聽聽,腳踏在地上,聽不聽得到這地很寬厚,很踏實?

李小晴再側耳聆聽,她聽到了,這里真是有一種渾厚的、沉著的聲音,所有的雜音都無法遮蓋它,而它反而一點點地在吸收這些雜音。她說,騰護,我今天真正聽到了大地的聲音,它對它身上負重的所有物體都有回應,寬容、踏實。

騰護高興地說,小晴,你是個天才你知道嗎?再加上你的嗓子,沒有人可以比你唱出來的歌更美。

李小晴說,我要在我的歌中唱出別人聽不到的聲音,我已經(jīng)決定了,在我這首歌的結尾,我要把我聽到這些聲音吟唱出來。

騰護說,我可以去聽你唱歌比賽嗎?

李小晴說,你能來,當然好,就在我們市體育場,我安排我的朋友來接你吧?

騰護說,不需要呢,我自己去吧,我能找到地方的。

那天晚上,騰護真的去了體育場,他等了好久才聽到小晴姑娘上臺來。一開始姑娘有些緊張,第一句把調起高了,但后面越唱越順暢,最后那一段,李小晴一直在吟唱,吟唱嬰兒在睡中發(fā)出的呢喃,小貓嬉戲時發(fā)出的叫喚,婚禮上的祝福,嬰兒誕生時母親喜悅的喊叫……騰護聽得熱淚盈眶。盡管姑娘的表達有些浮在面上,但是她已經(jīng)在表達了。

唱得真好,騰護把手掌都拍疼了,可他怎么聽到了噓聲呢?還有口哨,還有“趕快下課趕快下課”的喊聲,他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怎么會呢?這么好聽的歌怎么可以遭到這樣的待遇,難道這些人的耳朵沒有分辨力嗎?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是他們在這世上難得聽聞的歌聲嗎?騰護被這些嘲笑和起哄嚇到了,他的驚嚇源于他突然失去了方向,他一直以為他在這些聲音中捕獲得到的,讓人能感到美好的東西卻沒有他想象的結果,他一下喪失了自信和方向,到底是哪里出錯了?還有,那個女孩能承受得了這樣失敗的打擊嗎?

李小晴站在舞臺上,她是被嚇到了,那些譏笑謾罵的聲音,還有臺下這些評委交頭接耳的不屑,她幾乎站不住要暈厥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唱完的,她大汗淋漓如虛脫,她還得站在臺上,因為評委們會對每個演唱者進行當場的評點以示公正。他們對她后面一長段的吟唱提出質疑,他們覺得冗長而沒有實質性的意義,他們給她打了一個最低的分數(shù)。

騰護站在臺下,他只愿意承受這一切失敗和奚落的是他。那些獲得高分的選手演唱出來的都是那些充滿了蜜糖的歌曲。騰護感到慚愧,他讓那女孩子把那些蜜糖的成分去掉了,讓她輸?shù)袅诉@場比賽。他對不起這個女孩。他想找到李小晴,在這個時候他要和她在一起。他非常著急,他像是漂浮在一片漆黑無邊的海上了,但他還要找到另外一個落水的伙伴。這里到處是人,他根本沒有辦法和姑娘聯(lián)系上。他在人群中穿梭,因為心急,他不斷地撞上人,他被罵了一次又一次,他的鞋子被人踩掉了,他的拐杖不知掉在何處,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豎起耳朵,他屏蔽掉了所有快樂的聲音,屏蔽掉所有陌生的聲音,他向這個空間發(fā)散出最細密的網(wǎng)線,他要追尋那最為傷心的哭泣,追尋那最為失意的心碎。騰護覺得今夜哪怕就是把他的耳洞聽穿,力氣耗盡,他也要找到李小晴。

他找到她了,姑娘一直在哭,她的哭聲全是破碎的玻璃碴子,充滿了失望、憤怒和怨懟。他勸慰姑娘的時候,姑娘說,我怎么會信一個瞎子的話,你一個殘疾人懂什么音樂,我也是傻了,相信一個瞎子,好了,活該被人笑話……

我所知曉的是,人類這種生命體在某些層面上是善于運用聲音這種基礎能量的,但是存在諸多的障礙與誤區(qū),他們在聲頻層面上有較為充裕和完整性的傳遞模式,以為聲音被所謂基本的感官和設備轉化傳遞之后,就能夠描繪出最為動感的詩篇,能使情緒安悅,能讓這個空間充滿更為富有生命活力。但在實質上,人類無法理解的是聲音的本質以及聲音能量在這個空間之中存在的意義究竟是為何。聲音是通過感官功能區(qū)位和這個空間之中的磁場產生一種遞層效應之后,對生命要素的深度煥發(fā)。那些抽象化的生命要素能量,例如愛、喜悅等狀態(tài),包括具有正向拉動作用的能量,通過聲音的遞層效應而實現(xiàn)對心識流動質核的結合,繼而強化這個空間之中正向能量的激發(fā)和作用。

人類能夠聽到,但是他們卻無法了知聲音背后所包含的本質,其所要表達的是人類在如何美妙的聲音之中都無法描繪出來的場景。當前人類僅是通過這些外部的能量的拓展轉化渠道,包括音頻轉化器、各種對于聲音的加工處理的移動設備,甚至包含我們自身所描寫出來的歌詞以及所譜就的音譜,在某些層面上只是在一個基礎的層級上與這個空間的能場產生一個交相輝映的基本形態(tài),但在實質上,人類對聲音及背后的能量,包括對人類自身傳音態(tài)子和聲音相關聯(lián)的功能區(qū)位的開發(fā)力度、運用力度還不足5%。

當我看到人們在通過聲音對這個世界進行改造和影響的時候,更多的釋放出來的是一些無用的,沒有被解碼的能態(tài)粒子?,F(xiàn)在的音樂流行力度如此之大,傳唱的旋律在家家戶戶之中抑揚頓挫傳遞生發(fā),但是我卻看不到有什么實質的光態(tài)的能量,能夠通過人類的感官和其之心識向整個空間傳遞出美好趨正的能量。人類在這樣一種由這些異化的傳音態(tài)子構成的磁場之中一步步走向墮落,而使得其之功能區(qū)位不斷出現(xiàn)扭曲和畸形的態(tài)勢,這也就是為什么人類哪怕有如此豐富的精神生活予以享受和轉化,卻無法阻止心理疾癥和社會問題的持續(xù)攀升。

秋天了,冬候鳥南遷的季節(jié),騰護來到千家垌。

他隨著旅游車慢慢地深入大山的腹地。同車的游客包括導游都疑惑,這盲眼之人來看什么呢?這里的青山綠樹他看不見,這里的藍天清泉他看不見。他不需要看見,他聽見就可以了。這里果然如父親所說,是鳥兒的天堂,越往山里走,鳥的種類越增越多,那些叫聲他幾乎都沒有聽聞過,也唯有此時他的興趣才起來了,他的大腦開始積極運作,把這些聲音儲存起來。

車子在山谷中穿梭,彌漫在這山谷中的全是音符,騰護聽著落淚了,他想騰老大了。他不知道當年騰老大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但一定也和他現(xiàn)在一樣,聽到了婉轉的鳥鳴,聞到了野地的清芬,或許他們還會碰到同一棵樹,走同一條路,看見同一只鳥兒。騰護心中升起了一團溫暖。這段日子他幾乎屏蔽了所有的聲音,他不愿意去聽了,他不知道這些聲音的意義在哪里,他所努力尋找的有沒意義?;蛟S,他一個人享受就夠了,就像現(xiàn)在這樣,這鳥聲如此清明,在他的身體里不斷地旋轉,然后有一種力量從他的雙臂長出去,臂已經(jīng)化為雙翼,他已經(jīng)飛在這大山的莽莽林海之上了,好清涼好自在。他擁有這一切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和別人來分享這個秘密?你們不懂,你們不配。

到地方了,導游讓大家下車了。按照之前與旅行社簽下的協(xié)議,他放棄了攀山,他只能待在原地逛一逛。他不介意,找一處無人打擾的幽靜的角落坐著就好。他面朝大山,坐在一塊大石板上,緊挨著的是一棵生長了好幾百年的香樟樹。樹洞中還住了好幾只松鼠吧,它們在樹洞里上下躥動,還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此時的風如箏,穿林而過,蕭瑟空靈。鳥兒在尋找食物,在爭吵,在競飛,在交配。山泉流動,猴子或者是其他小獸歡快跳躍,蛇在林間爬行,蜘蛛密密結網(wǎng)。雖然這一切聲音都美好得無可挑剔,但騰護心臟這一塊總覺得不舒服,他一開始以為是受自己來時的情緒影響,可細細分辨卻不是,這壓力來自這里,就在山中,因為有一個聲音他無法分辨出來,他聽到有一個聲音的存在,是他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版本。他沒有聽到過如此奇怪的聲音,便在這座山里。

一聲,一聲,一聲,很模糊,很龐大,又很遙遠。這到底是什么聲音?不是野獸的聲音,不是人類的聲音,也似乎不是自然的聲音。在騰護成長的這二十多年,他記錄了許許多多的聲音,即便是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他也能夠從記憶庫里搜取出類似的,可以比對的內容,而此時,他無能為力。他不知不覺向著那聲音走去,他忘記了與旅行社的承諾。他應該是順著一條溝谷往下走了,他摔了一跤,翻了幾個跟斗,膝蓋好痛,臉也擦傷了,沒關系,離那聲音好像近了一些了。他繼續(xù)往前走,很多灌木在拉扯他的腿,褲子破了,很多刺扎進腿里,沒關系,離那聲音更近了。他停住了,他不需要再往前走了,他突然明白了,這是地球心臟跳動的聲音。和人一樣,地球也有自己的心臟。在這里如此的安靜,他聽到了,來自很遙遠很遙遠,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億萬公里傳來的地球心臟跳動的聲音。他再走也無法走近那顆心臟。騰護忍不住放聲大哭,他趴到地上,想用自己的心去貼上那顆心,他能感受到那顆心滿目瘡痍,破碎失血。

騰護輕輕地趴到地上,他怕把那顆心壓痛了。他說,對不起,我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做不了。那顆心發(fā)出了嘆息,來,你現(xiàn)在什么也不用做,我的孩子。我只是想告訴你,貼著我,你不會那么難受。騰護把自己的身體完全融入大地,無限地接近那一顆心。

老天爺,你為什么讓我是一個盲人?如果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我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仿佛聽到另外一個聲音說,孩子,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為了獲得對這個空間聲音最純粹最深層次的感知能力,你選擇犧牲了眼睛,你擔心視官會轉移你的關注力和能量,你需要最為純粹的能力來掌控這個空間的聲音,用好這個聲音去改造人類的心識,這是你的使命。

騰護把從記事起,存儲在自己身體里每個細胞里的聲音都釋放出來。他在吟,他在唱,他在吼,盡管,這樣的波段在這空曠的山野間顯很微弱,但是它們發(fā)散出去了。騰護對自己說,哪怕我的喉嚨破了,流血了,我的心也還會播放這永不消失的聲音。

騰護是被人叫醒的,公園的管理員和導游好些人搜尋他來了。他們都很生氣,因為他擅自離開,害得大家都在找他。導游說,早知道你這么不聽話,我們就不敢讓你來了,你眼睛又看不到,假如摔下山崖怎么辦,被野獸襲擊了怎么辦?騰護說,對不起,我只是想更靠近大山一些。

騰護踏上了回程之路。此時他的心很安穩(wěn),他慶幸他記錄了生命中聽到的所有種美好的音階。無論他的心如何破碎,他會努力讓這些聲音流傳于世上。

騰護在研究多來咪發(fā)嗦拉西這七個音符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們等同于數(shù)字1234567,它們是萬事萬物凝聚而成的質素,這些數(shù)字有強大的組合能力,他需要用好這幾個數(shù)字,用好這幾個音符來合成各種他所需要的情境,這里有一個配置的過程,把那當下的情境反映出來,在人類聽到的所有音頻視頻中如果都能植入效果非凡,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個遠景計劃了。眼下,他能做的是妥善安排和諧這七個音符組合排列,他在這七個音符之外加上半個音符,這半個音符是這七個音符的混合物,是統(tǒng)領,是指揮。這樣的聲音合成,更完善地詮釋了這個空間所有生命體的原意和本能。

騰護在音像店上班的時候,他自己刻錄了一些碟子。他請求同事給他一個福利,就是當有顧客買碟子的時候,就送一張他錄刻的碟片,免費的碟片,買一送一。同事們放來聽,評價說,騰護,你錄的是什么呀?像歌又不是歌,不過,聽起來還是蠻舒服的。有個同事說,看樣子我可以嘗試用來做催眠。另一個同事說,騰護你如果想出名,用這樣的方法可太差勁了,這叫強加于聽眾。

騰護一點也不生氣,他笑呵呵地說,有時候就要強加,聽完了,他們也不可能把聲音從耳朵里摳出來是吧。

騰護每天都安心地做著這些工作,很瑣碎,很安心。白天看水果攤,晚上收攤就到音像店來打掃衛(wèi)生聽聽歌,發(fā)放他的碟子。

苦吉又出新碟子了,騰護不但把那些歌都學會了,還自己修改了一版,他想,如果他能見到苦吉,他一定讓苦吉聽聽他改過的版本。

騰護下班回家路過一片夜宵攤子,又碰上有人打架了,他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在大街上吵架打架。

這兩個人吵得很兇,有一人砸了好幾只玻璃瓶子,而另外一個應該是摔了幾張椅子,然后開始抽打一條類似皮帶的東西,后來這兩人滾在一起廝打。

騰護聽到他們兩個胸腔中發(fā)出對對方的詛咒,那聲音刀刀見血,都恨不得讓對方死去。騰護聽出了這場毆打的危機,他知道有很多人在圍觀,觀眾們沒有感覺到危險即將降臨,或者完全沉浸在這種娛樂效果當中,麻木不仁地觀望。騰護聽到了死亡的聲音,他著急了,他喊,別打了,別打了,你們別打了。他在看熱鬧的人群外圍大喊。有的人偶爾瞟了他一眼,大部分人都覺得挺可笑,一個看不見別人打架的瞎子,起什么哄?這真叫瞎起哄了。

騰護說,你們別打了,你們別打了。他的喉嚨隨之發(fā)出旋風,那風是從大漠上刮來的一團颶風,這樣的颶風可以摧毀屋宇,可以席卷一切。他需要這樣的瘋狂,呼嘯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包圍在其中。這聲音讓在場看熱鬧的人紛紛嘔吐,而那兩個打得正歡的人成了這個聲音攻擊的原點,他們頭疼惡心捂著肚子嘔吐,他們不得不停止了搏斗,躺在地上呼呼喘氣。

當暴力被制止之后,騰護換了另外一種聲音,他在空氣中吹動了一支笛子,那是春風拂楊柳,大漠之上綠草茵茵,湖面在藍天之下爍如寶石。剛才還在惡斗中的兩個人有些茫然失措,他們不知道為什么身陷此種狀態(tài),他們的怨恨悄然間被抽掉了大半,他們不恨對方了,他們還有點吃驚這是怎么了。

當騰護讀到這樣的情緒生發(fā)出來的時候,他快步離開了這里。人們只看到一個拄著拐杖,遠去的身影。沒有人會想到這個盲人曾經(jīng)做了什么。騰護身體里擁有的唯一武器,就是這些他經(jīng)過多年存留,并且經(jīng)過修正組合而成的一串又一串的音符音節(jié),當這些音符音節(jié)發(fā)生作用的時候,對這個地球的改變就開始了。

騰護對著手中小小的錄音機輕輕地吟誦。他把編好的音階釋放出來,轉換成一個一個的音節(jié)錄入,他做得很投入。他每天都在做這樣的工作。積累夠一定的數(shù)量,他就把這刻錄成碟子放在店中,作為贈品贈送顧客。他從來沒有聽到過任何一個客人的反饋,也許那一張碟子并沒有得到重視,并沒有人會去認真聽一張附送的碟子,或許當他們聽取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這樣的一種奇怪的音節(jié)組合就棄之不顧了。反饋并不在騰護的考慮范疇,他想到的是我已經(jīng)傳播出去了,只要有一個人聽了,或者這個聲音被反復地播放了,那就已經(jīng)對這個空間產生了影響。他把自己定位成一個點,這個點也許走不了多遠,但它能夠把周圍照亮,他已經(jīng)很滿足。

那天他正把很多新來的碟片按照同事的指點清理干凈擺放到貨架上。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騰護,你好。

他本以為,從此再也不會聽到這個聲音了,這個聲音一直在他的腦子里存得這么深卻跳出來這么快。他說,小晴,你好。

李小晴說,你錄的碟我聽了,而且聽了很多遍,我拿去讓我的同學聽了,讓我的老師也聽了,他們都喜歡,沒有一個人不喜歡。

騰護說,真的嗎?

李小晴說,當然是真的,我來這里是想向你說對不起的,那天晚上我被欲望擊敗了,我一直渴望被人認可,獲得掌聲和贊美,我太急迫了,那一次失敗對我打擊很大,其實我的傷心有一部分是失望,我發(fā)現(xiàn)我再如何努力,去奉獻一些美好的東西總不被人接受,總是容易被人輕視。

騰護說,我能夠理解。

李小晴說,不過,我一直知道我喜歡的是什么,所以,我放棄它們的時候也是我最傷心的時候。

騰護說,我也一樣。

李小晴說,我被音樂學院錄取了,我現(xiàn)在的導師偶然看到那天晚上比賽的碟子,他讓人找到我,他說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么好的聲音,他破格把我錄取了。

他和你說的一模一樣,他說這個世上很多的歌曲都被一層蜜蠟封住了,人的耳朵也被蜜蠟迷住了。

騰護說,你找到了一個好老師,祝賀你。

李小晴說,是的,我很幸運,我來這里是為了感謝你,同時我也很想告訴你,你做的工作我會和你一起做,我的老師他也愿意和你一起,他叫苦吉。

騰護的眼淚掙脫了眼睛,他說,謝謝你和你的老師。我想將來你可能還會犧牲很多東西,你的歌也可能還是得不到別人的贊美,就像你之前那樣,盡管付出很多的努力也沒有回報。

李小晴說,我其實沒有這么悲觀,我覺得,一切都可以擰過來的,就像你這樣,每天都在一點點地擰,慢慢就擰過來了,我應該有很好的耐心。

騰護說,是,能擰過來,我們都要有很好的耐心。

李小晴說,很久沒有和你去聽聽那些只有我們才能聽到的聲音了,告訴我,你最近又收集到了什么好聲音?

騰護說,今晚我們聽一聽時間吧,閉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你隨著時間走,靜靜地聽。

月亮出來了,月亮退下去了,太陽慢慢地升起來了,太陽如日中天了。李小晴睜開眼睛說,原來這就是時間的聲音,它發(fā)唵——

騰護說,是的,當一個人在發(fā)這個“唵”音的時候,他就不僅僅在這個世界里,而是在時間的河流中徜游。

當騰護完成他和地球內核實際性連接之時,我所看到的是他重新打開了內部心識系統(tǒng)的轉化空間。不同的心識愿者對應不同的專項工作,意味著他對心識的運作模式也是不盡相同的。我們心識愿者對人類心識的改造無非是通過如下幾種方式完成,一種是外在能態(tài)粒子的基本傳遞,它通過人類的感官基本呈現(xiàn)位面,包括對影像、對文字、對各種層面上的感官層面上的觸發(fā),也就是第六感以及對能量較為敏銳的捕捉層面上的一種放大來得以實現(xiàn)。但是,還有一種方式卻是最應當被提倡的,那就是聲音。由于聲音源自宇宙層面上最古老的生命要素的轉化模式,它有超強的穿透力度和破除外在空間的能量阻隔,所以它在低級空間所傳導的力度越大。在這個過程之中,我們的工作開展的進度為何如此艱難,便在于負面能量早已對于這一突破的口徑進行了各種層面上的篡改和阻隔,這也就是為什么這個空間之中的聲音表現(xiàn)形式雖然豐富多樣,雖然讓人類整體的精神生活如此愉悅,但實質上它存在著一個極大的扭曲性。

各種音像視頻各種音樂層面上所傳遞包含的都是被加工被篡改之后所重新壓縮釋放出來的傳音態(tài)子,這些傳音態(tài)子中,夾雜著很多已經(jīng)腐化的黑色能量。它們如同清澈的蓮瓣之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腐化和破損的纖維,它不斷地蠶食著整個花瓣,而使得其之內部失去營養(yǎng)而變成干枯的標本。在這個空間之中,當正向的能量生命要素無法通過正向的傳音態(tài)子和方式實現(xiàn)轉化和落地,那么這些聲音無疑會成為一種毒藥,成為一種腐化劑,不斷地侵蝕破壞人類的心識系統(tǒng),使得心識系統(tǒng)愈加堵塞,在流動質核層面上出現(xiàn)無法逆轉的破損和滑坡。這也就是為什么雖然人類能夠對聲音有所識別,對其背后能量的本質卻如同盲人一般,喪失了其他層面上的感官識別能力。這也就是為什么哪怕人類能夠在這種聲音之中歡歌起舞,能夠有所安神,但是實質上人本身的靈態(tài)粒子,也就是靈魂和這個空間的功能區(qū)位卻沒有實質的轉變。因此,心識愿者在某些層面上,他們對于這個空間的戰(zhàn)斗從未停息也艱難無比。

而通過類似于騰護這類工作體所開展的工作,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最為根本的成效,這個成效在他的成長命運路徑之中不斷展現(xiàn)。通過我這個層面的觀測,我清晰地感受到騰護就像是一個微型的激發(fā)開關,當他和地母連通之后,這個空間竟然釋放出一種全新的傳音態(tài)子。此刻,我卡西帕拉要用一句我所轉化出來的人間語言,來結束這一次的工作數(shù)據(jù)的核查,而這也是我想對騰護說的——我此刻唯獨想要引吭高歌,贊頌那生命不屈的意志,這意志來自于云端,這意志落地于荒漠,而它最寬廣的視域就來自于那無比寬敞的心識,這心識它構筑天地,連通宇宙無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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