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瑪素描

卓瑪進城了

眸子里晃動兩頭黝黑的牦牛

大口罩下

藏著太陽的底色

拉卜楞寺的墻根下

卓瑪賣方塊蜂蜜

她將草原上的甜蜜給顧客

擠得一點水份也沒有

在扎尕那山道上行走

卓瑪在客棧旁盯著我

下山時，她微笑迎接我

我好奇地問，在等扎西嗎？

她搖搖頭，輕輕問

今晚住店嗎

晚會上，我朗誦了大山里的月亮

卓瑪捧著哈達上來

將草原的月色

掛在我的脖子上

拉卜楞寺的紅袈裟

行走的僧侶

披著寬厚的紅袈裟

裹走了塵世雜音

吸附著人間的銹色

神秘的殷紅

不知過濾了多少紅塵俗事

那是草原靜脈中蠕動的血色

沒有跳躍 沖動 翻騰

在雪山冷藏的虔誠里

積淀著太陽溢出的高原紅

裹著佛堂的那卷經(jīng)書

牽動行走的牛羊

好似草地吐出的經(jīng)文

一張張高原的臉

那是離神最近的表情

陽光穿透紅袈裟

輝映成高原的紅瑪瑙

我蟄伏在佛的心中

修煉成一只

紋絲不動的昆蟲

天門洞

今天萬里無云

陽光的折射

好像給天門洞

安裝一面晶瑩的鏡子

洞旁的那塊巨石

似正在梳妝的狐仙

砍柴的少年

開始和神仙打啞語

蝙蝠俠想冒更大的險

表演高空穿鏡的神仙術(shù)

夕陽下，我的靈魂卻很沮喪

因為下山還有路

上天卻無門了

老宅

老屋被時光壓垮了

繁體字壘砌的那些記憶

已沒有歸程

那個囚著童貞的窗欞

傾倒出隱秘的哀傷

堂屋在殘垣中祭奠

天地君師親無序排列

神龕里遠去的燎繞

在族譜中翻著續(xù)弦的香火

那堵與天地垂直的山墻

不能成為一個字號的依靠

紡車、犁鏵、蓑衣

匍匐在斑駁中的背影

再也沒有陰濕和黑暗來豢養(yǎng)

鑲嵌月亮和星星的天井

兒時夢中猜測的一片瓦藍

用小手牽著的雨絲

再也拉不上那虛幻的天幕

蛤蟆和蟋蟀的天籟

已無法喊出那片寧靜

草原夜色中的鍋莊舞

月亮被牦牛遮住了

草原只剩一只明亮的眼睛

茫茫中仍有一只轉(zhuǎn)經(jīng)筒在轉(zhuǎn)動

那些手舞足蹈的靈魂

從一個輪回跳到另一個輪回

那飄逸的長袖

是人間甩不掉的

牽腸掛肚

止間書屋

建湘北路一個拐角里

用茶色玻璃裝飾的書屋

象嵌在鋼筋水泥中的一塊寶石

折射出這個城市的那片星空

進門過廳中立著一棵枯樹

枝條上掛滿留言

書櫥里儲存的養(yǎng)份

在冬天里長出的靈魂

一個女孩蹲在一隅

手捧一本很厚的新書

在無意中打造寧靜

神態(tài)不顯得孤獨

因為，她正在打開

阿多尼斯的那座花園

兩排書架中

一對情侶在拍婚紗照

時髦夾在站立的海洋中

他倆用詩和遠方

將愛情制作成一枚書簽

我要了一杯拿鐵

手捧猶太人癡迷的《塔木德》

在遼闊的深秋里

翻看落葉掩蓋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