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睡著睡著就睡進了泥土里
和泥土說一樣的語言
那我就不必害怕沒人聽懂我在說什么了
我便可以將那些在角落里
被螞蟻搬來搬去的想法一一說出來
說得密密麻麻 或是無頭無尾
或是張開嘴巴吐出一團火來想必都沒關系
揪緊泥土雙手的本身就是泥土的心臟
說著說著
我也成了世間萬物的必經之路
接住他的目光
一張葉子正好接住一滴雨水
麥芒接住一陣風
泥土接住赤裸的雙腳
果園的盡頭 接住埋下的種子
直線 比所有路徑更接近母親敞開的懷抱
更接近無窮 和零
接近種子的雛形
你信任被風吹動的云
比剛剛曬熱的棉被和枕頭舒服
還有一塊未干透的洗臉毛巾
在空中隨風飄蕩
重逢 可能是條狹窄的通道
日落在山腰上
日落也中了白色埋伏
松開手
握到的光線
確實 帶著融化的刺骨
有可能 時間太老舊
有可能 水面的鳥兒
沒銜住掙扎的水珠
坐下來的人
就是一塊礁石
拖地 切蔥 下面
聽地板干燥的聲響
退回來 再走一遍
沙發(fā)堆滿藍色的毯子不動
堆滿相互擠壓的空氣
堆滿時間
花枯萎 葉掉盡
全部的循環(huán)完整 沒有遺憾
收攏沒有掙扎
黃昏不具偶然性
這些零星瑣碎的小事不偶然
它提供給我 和我記錄的沒有差別
來,已經頭生白發(fā)
才一點一點向自己靠攏
才去不留余地擁抱愛的人
模樣可能已經長成其他模樣
自己也混淆不清
就是這一點空和虛弱
你就從我的身體里活過來
她其實想寫一碗粥
寫樹木老去 空出的心臟
手臂上的擦傷
襯衣下擺 捻出的褶皺
寫紅茶的溫度
玻璃杯的透明
寫桌布綠色紋理的飽滿
磚紅椅背 剝落的微小漆面
她想寫穿制服女孩的香水
拉直發(fā)梢卷曲時的懶惰
忽高忽低的煙卷
停留在空氣中的硬 和柔軟
寫傾瀉而下的黃昏
身后右側門距離的方位
突然亮起來的燈盞
從灰暗里點燃的表情
她其實想寫
一個人吃東西的味道
沒有相同的形狀
空氣 棕櫚
一滴水
被風吹空的乳房
1
紅色從土地爬上樹干
從樹干上爬上葉子
從里向外爬
最后,在葉子上變成秋天
2
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是可以做準備的
你所有的準備
是路途的一部分
你在路上準備的在路上結束
你在夢里準備的在夢里結束
3
綠色讓這些大山活著
站立著
枯萎的一小片玉米林
在山腰沉默
我也保留著這樣的一部分
太小 別人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