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津
紐約我來過幾次,屬這次印象最佳。當(dāng)然這要感謝我的朋友宋冰將曼哈頓95街的房子借給我住。房子很老,古色古香,過條馬路就是中央公園,鬧中取靜。二樓只有我們一家,十分安靜,我把餐桌改成畫案子,閑了就畫。由于離著公園很近,各種顏色的鳥在窗外飛來飛去,嘰嘰喳喳。離我不遠(yuǎn)的地方就有一個中餐館,附近意大利餐館多一些,各有各的特色,都不錯。地段貴的地方一切都要方便,這當(dāng)然包括吃喝。
在紐約的很多朋友都知道我愛吃,同時又熱衷于用畫表現(xiàn)這些與餐飲有關(guān)的作品,所以就把我的進(jìn)餐時間分配出去,安排得滿滿的,可說是餐餐都精彩。第一天剛下飛機(jī),紐約朋友龍美仙女士就帶我去了一家中餐館。餐館不在唐人街,但做得很好吃,川、湘、滬、粵樣樣都有,這種混搭的飯館無論國內(nèi)還是國外都很多。其實(shí)在國外,任何一家中國館子都不敢稱其純粹。當(dāng)晚同進(jìn)餐的還有郎朗在美國的鋼琴老師,老頭食欲很旺,喜歡中餐。
紐約是個極開放的城市,包容性強(qiáng),任何文化都有他的知音。我的理解,“不嫌多、只要好”是紐約對世界的態(tài)度。而我對紐約的感受,這個城市給人一種積極的東西,一種莫名的熱情和自信。當(dāng)我們真面對一種豐富感時,可能任何把事情復(fù)雜化的意圖都變得無意義。我始終認(rèn)為吃飯真沒必要分雅俗,餓了,吃什么都香,但不一定都吃出好來,講究有講究的道理,隨意的有隨意的理由。開館子的人有理念,有對環(huán)境的要求,有對食客的引導(dǎo)與暗示,這是必要的。我去過一些高檔館子,他們對自己文化傳統(tǒng)的渲染及推廣很用心,不僅環(huán)境,包括燈光、桌椅、侍者服飾、所擺鮮花及酒局餐具和裝飾品,都有一種關(guān)聯(lián),都是一種造境。所以吃高檔館子的人,首先不是以充饑為目的的。我喜歡吃館子前先洗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神清氣爽地去赴宴,吃之前就已經(jīng)先預(yù)熱了。依我看,很多西方人吃飯和聽歌劇差不多,打扮得“周吳鄭王”的,很紳士,有儀式感,我覺得這樣挺好。如果我是廚子,我會高興!鄭重的欣賞和品嘗,是對烹飪的尊重。
我真的喜歡不以吃為目的的人,他們往往是不緊不慢的,從容對待端上來的美食,好像窗外射進(jìn)來的陽光,周圍食客的眼神,跑堂的不經(jīng)意弄出來的杯盤聲都勝于食物本身。慢慢地受用,細(xì)細(xì)地體會,真牛!我的一位中國朋友總說他喜歡陽光早餐,在這里我找著了。有時我也想念天津的早點(diǎn),煎餅果子、鍋巴菜、豆腐腦、大餅油條、茶雞蛋,只是缺點(diǎn)清透的陽光,或者差一朵插在酒瓶里的郁金香。
在紐約時正趕上圣帕特里克節(jié),這個源于愛爾蘭的節(jié)日,滿街都是穿綠衣服戴綠帽子的人,有花車游行,有鼓樂隊(duì),有狂歡的人流,紐約的街道霎時變成了綠色的海洋。我站在街口看著穿行的人,有戴面具的,有奇裝異服的,很多年輕人,漂亮姑娘和小伙,拍了一些照片,眼睛很“累”,不夠忙的?;氐阶∷嬃藥追?jié)日的場景和一些戴綠帽子的人物,在中國這可犯大忌,不過我真的覺得大量的綠色很漂亮。本打算這次不畫人物只畫食品,結(jié)果還是從人物入手了。在紐約可以看到各個國家各個民族的人,各種膚色,各種造型,畫人物的到這里可如魚得水了。只可惜時間太短,每天都有安排,有時只能半夜起來畫畫。創(chuàng)作熱情高漲,只是感嘆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前了。
我喜歡日料,在紐約有好的日料館,大多空間不大,有些在半地下,但品質(zhì)一流。加之美國的食材好,海鮮新鮮,日料以精致著稱,刀功沒得說,打扮菜品,注重美器,用心色彩搭配,這些都是日料的強(qiáng)項(xiàng)。我喜歡他們把生猛和血腥的東西變得這么文雅和講究,且東方情調(diào)十足。如同他們的茶道和插花一樣,有一種靜心的氛圍。味道自不用說,食材本色,少油少鹽,健康。追求視覺快感是日料的核心,所以嘴和眼在進(jìn)餐時一樣重要。
紐約一家俄羅斯餐館也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這家館子很古典,俄羅斯的老貴族館子,透著一股法國味。同樣是紅菜湯,和北京的“老莫”還真不一樣,餐廳很“路易十四”,餐具也講究。我本來是想吃一頓本色一點(diǎn)的俄餐,結(jié)果那位俄羅斯朋友還是沒有帶我去布魯克林那家,仍在曼哈頓找了這家,新開張的館子的確高檔有貴氣,看來俄國人也要面子。
赴美待的這一個多月時間,前兩星期在紐約,后面的日子到波士頓。紐約安排社交多一些,波士頓主要是創(chuàng)作。我在波士頓有個工作室,是我的朋友用他們的儲藏間改成的,像我國內(nèi)畫室一樣,墻上釘著鐵板和毛氈,用磁鐵固定作品。空間不小,有百平米吧。在山坡下,出門是樹林,樹有上百年了,挺粗,松鼠跑來跑去。小花小草遍地,環(huán)境沒得說。我的房東是兩位醫(yī)生,一位是眼科專家,一位是全科專家,同時也是著名詩人,兩人是同性戀,在波士頓可以結(jié)婚,他們已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兩人學(xué)問、修養(yǎng)、智慧都不一般。我們是好朋友,也有些投脾氣。我最早來波士頓時,通過波士頓美術(shù)館的小舟租到他家的房子,后來我們成了好朋友。我在他家創(chuàng)作了很多作品,有些也被波士頓美術(shù)館收藏了。后來我們又來美國看他們,住在他家時,已不是房客的角色了,而是來訪的中國朋友,再后來就有了這個工作室。我給這個工作室起了個名字“古德堡”,找人用木板刻下來掛在那里。
美國餐廳
波士頓和紐約太不一樣了,波士頓安靜、文雅、學(xué)府氣,城市很老派,沒什么高樓,我喜歡在這里創(chuàng)作。每天很規(guī)律地生活,早晨起來畫畫,中午睡午覺,下午再畫到晚上進(jìn)餐,吃好吃的,喝小酒,回來躺在床上聽上段評書,老單播的武俠演義之類,日子充實(shí)而順當(dāng)。只是時間太快,轉(zhuǎn)眼又走了,一切都那么匆忙。
我在附近四川飯莊存了一瓶一斤半裝的尖莊白酒,到回國前了才喝完。我過去買酒的店如今改成健身房了,越是發(fā)達(dá)國家的人會越惜命。我們總在談飲食的時候忘了載體,如果沒有好的身體何談美食,沒有健康一切都無前提。在美國大街上總會看到跑步的人,鍛煉身體勝過了吃飽喝足,吃得健康,吃得有滋味,吃得藝術(shù),吃得放心,應(yīng)該是我們所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