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樹明
香港鳳凰衛(wèi)視《魯豫有約》的總策劃阿憶,在主持《誰在說》時,每次進棚前總要對嘉賓說一句話:“請您給我一個權力,允許我問任何問題;我也給您一個權力,您對我的任何問題,都可以拒絕回答。”
每每聽到這句話,我的內(nèi)心總是不由自主地澎湃起來——多么溫馨的一句話,其中體現(xiàn)出的尊重因子有著相當?shù)臍舛?。我有這種反應,不僅僅是阿憶這樣“給力”的開場白,更重要的是,平日所見所聞,有著太多和阿憶“精神”相反的現(xiàn)象:我在關心你,所以你必須回答,你必須“亮相”,你必須公開所有的細節(jié)。于是,用力過度的事情發(fā)生了,而且,這種“過度”不是以暴力、強制的方式產(chǎn)生作用,而是以溫情的、充滿“愛”的方式讓人無可奈何。
例如,某些家長總是說:“孩子的日記、短信憑什么不能看,孩子那么小,哪有什么隱私?。恳俏也粠退殃P,他早戀、和壞小孩交往,誤入歧途、被騙怎么辦?”對于“觸犯法律”的說法,很多家長滿不在乎,“我偷看是為了更好地教育他,難道會因此和孩子對簿公堂?。俊?/p>
但對于孩子們而言,這種教育用力過度,帶給他們的何止是無可奈何:“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爸爸媽媽偷看我的日記、翻看我的QQ記錄、偷聽我的電話。我覺得他們看我就像看賊一樣,一舉一動都盯得死死的,弄得我一點自尊都沒有了,我在家里都快透不過氣了?!币粋€初二年級的男生如是說,“我有我的私密空間。他們的行為逼著我設置手機密碼,不在家聊QQ,時刻刪除短信或聊天記錄。”
更多“教育用力過度”的事情發(fā)生在成人和孩子之間的一些生活細節(jié)中:一些家長偷偷跟蹤孩子,偷偷向孩子的同學、朋友“刺探情報”;教師通過班干部制度培養(yǎng)所謂的“小老師”和“小紀委”,讓部分學生成為監(jiān)督員和告密者;一位父親因為經(jīng)常出差,無法照看女兒,竟在客廳里安裝了攝像頭,實時監(jiān)控女兒,這種舉動引起17歲女兒的強烈不滿,女兒憤然離家出走……
所有這些都“用力過度”了,這樣的過度往往以某種高尚的名義,不是走向?qū)和男睦砼按?,就是走向?qū)和篮锰煨缘乃烈廑`踏。所以成人一定要在該用力的地方使勁,不該用力的地方就不要費力。比如,當孩子給自己的抽屜上了鎖時,當孩子在自己的門上掛上“請勿打擾”時,當孩子把日記本視為珍寶,并用“鎖”勾劃出“警戒線”之時,我們不應去橫加指責、窺探和干涉,而應將心比心,從孩子的立場考慮,找到一種更加柔軟、溫潤、靈活的方式,通過“合適的力”去接觸孩子、打開孩子、研究孩子。
一位資深的優(yōu)秀班主任分享了她的經(jīng)驗。她說,她從不打聽或刺探學生不愿告訴她的事情,不隨意點評,不隨便扣帽子、貼標簽,更不傳播或泄露。她甚至告訴學生那些是你自己的隱私,不能隨便對旁人說。她只是盡心和孩子們做朋友,盡可能和孩子們有“私誼”。她說,當你和孩子成為真正的朋友時,孩子的內(nèi)心對你是不設防的,是完全敞開的,甚至會主動傾訴自己的秘密和隱私。這正驗證了教育家杜威的一句話:“當你和學生成為朋友的時候,真正的教育發(fā)生了?!?/p>
女作家辛夷塢在《山月不知心底事》中曾經(jīng)發(fā)出這樣的感慨:“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塞納河,它把我們的一顆心分作兩邊:左岸柔軟,右岸冷硬;左岸住著我們的欲望、期盼、掙扎和所有的愛恨嗔怒,右岸住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在我們心里打下的烙印。”在我看來,孩子們心中的“左岸”住著隱私,住著自己的小秘密,住著自己的“愛恨情仇”。成人對此要真心實意地呵護,好讓他們的靈魂有安放之處,好讓生命的幽光能夠射進來。
(作者單位:甘肅省永昌縣教育局,金昌,737200)
編輯/于 洪 終校/肖亦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