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琴
【摘 要】京師同文館為中國培養(yǎng)了第一批通曉法語的翻譯和外交人才,在中國法語教育史和中法外交史上,都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本文旨在從教習、學生、課程、考試、留學、學生出路等角度,介紹和分析京師同文館法語教育的基本情況及其影響。
【關鍵詞】法語;外語教育;京師同文館
京師同文館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所新式學校。它始創(chuàng)于1862年,最初為政府培養(yǎng)外語翻譯人才所設,后逐步發(fā)展成一所多學科的綜合性學校,直至1902年并入京師大學堂,歷時40年之久。同文館為中國培養(yǎng)了第一批法語翻譯和外交人才,在我國法語教育史和中法外交史上都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
一、法文館的創(chuàng)立
鴉片戰(zhàn)爭失敗后,清政府被迫開放通商口岸,與外國人的接觸愈加頻繁。然而當時的中國卻面臨“迄無熟悉外國語言文字之人” 、“外國條例,俱系洋字,苦不能識” 的被動局面,涉外交涉中,基本依賴外方翻譯,遭洋人欺蒙、無力反擊的事件,時有發(fā)生。因而在同文館成立之前,士大夫階級中的開明之士就提議開設外語學校、培育翻譯人才。1858年中英《天津條約》的簽訂,成為同文館成立的直接原因。中英《北京條約》第五十款規(guī)定:“嗣后,英國文書俱用英字書寫,暫時仍以漢文配送,俟中國選派學習英語,英語熟習,即不用配送漢文。自今以后,遇有文詞辯論之處,總以英文作為正義?!?/p>
1861年1月13日恭親王奕讠斤 、文祥、桂良聯(lián)合具名上奏設立同文館,同月二十日上諭批準。京師同文館于1862年正式開學,學生十人。在京的英籍傳教士包爾騰(J. S. Burdon)成為第一任英文教習。翌年,俄文館與法文館開學,學生各十人。第一任法文教習是由法國公使哥士耆(M. A. Kleczkowski)推薦的荷蘭遣使會的傳教士司默靈(A. E. Smorrenberg)。同年江蘇巡撫李鴻章奏請仿照京師同文館之例,在上海設立“外國語言文字學館”,后改稱“廣方言館”。1864年,廣州同文館正式開館,史稱“同文三館”。
二、學生與教習
在開辦的初期,京師同文館的招生對象僅限八旗內(nèi)部十四歲上下的少年。1866年奕讠斤 上奏提議在同文館增設天文算學館,同時建議擴大招考學生的范圍,招收漢文業(yè)已通順的翰林、五品以下由進士出身的京外各官、以及舉人、貢生等入館,改變了之前只從八旗中挑選學生的做法。1867年同文館開始從上海和廣州兩館調(diào)取學生。廣方言館先后三次向京館保送法文學生,共計13人。英文館、俄文館和法文館于創(chuàng)館時,分別有十名學生。隨著規(guī)模的逐漸擴大,學生人數(shù)也遞增,后期基本維持在120人上下。
同文館的外語教學由外籍教習負責。初期的外籍教習幾乎都是各國駐京使節(jié)推薦的西方傳教士,因為當時只有他們兼通中西語言,能夠勝任教學工作。之后外國教習的聘任,被時任中國海關總稅務司的英國人赫德(Robert Hart)壟斷。他的方式包括從歐洲代聘,或從屬下的海關職員內(nèi)指派教習,暫時擔任教學工作。
據(jù)統(tǒng)計法文館歷史上共有十一任外國教習。筆者經(jīng)過與《海關洋員名錄》的比照,署任法文教習的八人中,除林春之外,德達那、雷樂石、帛黎、師克和、柯必達、譚安、鐵士蘭都是中國海關的外籍雇員。至于林春,據(jù)載曾于1890年至1891年任駐津總領事署理公使。三位專職教習中,荷蘭遣使會的傳教士司默靈是法文館第一任法文教習,由法國公使哥士耆推薦。司默靈入館后的第二年,1864年編寫了《法國話規(guī)》和《法國話料》兩本教材,是目前有記載的唯一兩本法語教材。1866年赫德返回歐洲時,為同文館聘來五位外國教習。最終五人中只有法文教習李璧諧(Emile Lépissier)和化學教習法國人畢利干(Anatole Billequin)入館任職。華必樂(Charles Vapereau)1871年入館擔任法文教習,直至1896年離開,是在任最久的法文教習。
三、課程與考試
同文館英、法、俄、德四種西方語言的學習,都經(jīng)歷字母、音標、單詞、篇章的學習過程。教材方面,除司默靈編寫的《法國話規(guī)》和《法國話料》之外,1872年,同文館還獲得法國文學苑贈書一百八十八本,“以備同文館肄業(yè)泰西文字之用”1。關于贈書機構“法國文學苑”,史料中記載“法國京都有大學院,專為肄習東方語言文字而設?!?此處的“法國文學苑”應為位于巴黎1669年創(chuàng)立的“東方語言文化學院”(Institut national des langues et civilisations orientales)。
丁韙良擔任總教習之后于1876年公布了兼修外語與科學的8年課程表。從“翻譯條子”、“翻譯選編”、“翻譯公文”到“練習譯書”,翻譯課程從易到難,由簡至繁,足見同文館對學生翻譯能力訓練的重視。這也與同文館培養(yǎng)外交翻譯人才的初衷相吻合。
“練習譯書”是同文館翻譯課程的一大特色。據(jù)統(tǒng)計同文館正式出版的包括譯著在內(nèi)的書籍有32種,涵蓋法律、天文、物理、化學、語言、歷史、地理、醫(yī)學、經(jīng)濟等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內(nèi)容。法文館學生聯(lián)芳、慶常合譯了《星軺指掌》,于1876年出版。聯(lián)芳、慶常、聯(lián)興三人還與總教習丁韙良合譯了《公法會通》,于1880年出版。
此外,總理衙門也為學生提供諸多外交筆譯和口譯的實踐活動。例如,總理衙門安排值班譯員,保證外交文件翻譯的不延誤。1868年起,命法文館學生跟隨赫德將法文本的條約內(nèi)容譯成中文,來比對??保詡湫藜s??偫硌瞄T也要求以后與法國定約時,法文館學生必須與法方翻譯官當場校對條約內(nèi)容??谧g方面,遇有與外國使臣會晤的場合,往往招一兩個學生旁聽,來練習聽力?!皩W生聽了回來,還應記錄出來,呈交衙門。”2上述課程之外,1895年同文館還曾開設特班,招收各部院司員學習外文,分設英法德日四班。據(jù)著名法國文學翻譯家曾樸記載,他曾于1895-1896年間在京師同文館學習過8個月的法語。
京師同文館的考試分月考、季考、歲考和每三年一次的大考??荚嚨姆椒?,月考由教習出題且評分,季考由教習或總理衙門大臣出題、監(jiān)考,歲考及大考由總理衙門大臣出題、監(jiān)考評分??荚嚨目颇孔畛踔挥型馕模笤黾恿怂銓W、格物、化學等科目。1865年同文館,英文館、俄文館、法文館迎來第一次三年一次的大考,考試包含筆譯和口譯:筆譯分洋譯漢和漢譯洋,口譯只有漢譯洋。筆譯考試是將外國配送的外交照會譯成漢文,此為洋譯漢,再將與外國所簽條約摘出一段翻成洋文,此為漢譯洋??谧g考試是由總理衙門大臣“密出漢話條字,按名交該學生等令其翻成外國言語,隔座向外國教習侍講,再令外國教習將學生言語譯漢,寫明兩相核對?!?
四、留學教育
在正式派遣留學生之前,同文館學生已有三次隨團短期出使國外的經(jīng)歷。第一次是1866年,赫德請假回國時,向總理衙門提出可派人隨行,英文館學生鳳儀、張德彝、法文館彥慧一同前往。翌年,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即將任滿回國,總理衙門授予其“辦理中外交涉使臣”的頭銜,率領使團出使歐美,英文館學生鳳儀、張德彝,俄文館塔克什納、桂榮,法文館聯(lián)芳、廷俊同行。1870年,天津教案發(fā)生,法國駐天津領事豐大業(yè)和多名傳教士被殺,中法關系緊張。在各國公使的建議下,清廷決定派崇厚任“出使大法國欽差大臣”,赴法道歉。出使使團中包括張德彝和法文館學生慶常。
總理衙門決定派遣同文館學生出國留學是在1896年。第一屆留歐學生共有16名,英法德俄各4名,期限3年,學習外國語文和算學。1899年,第二批16名學生動身赴歐,換回上屆的學生。這兩屆學生,少數(shù)進入大學,大多數(shù)先在中學或師范學校就讀一兩年之后,才入大學就學。留學生都住在駐外使館,他們的就學、生活和經(jīng)費問題,都有使館處理,其后同文館并入京師大學堂,因此歷史上同文館僅有兩屆留學生。第一屆留學法國的4名法文館學生是:世敏、伊里布、雙茀、匯謙。第二屆的4人是:文惠、貴和、唐在復、戴陳霖。
五、學生出路
京師同文館最初創(chuàng)立的目的是為政府對外交涉培養(yǎng)外語人才,因此外交自然成為同文館學生的主要出路之一。1877年1月駐英使館開館,中國開始了設立駐外使館的歷史。郭嵩燾被任命為第一任駐英公使,英文館學生張德彝和鳳儀任使館翻譯。自此駐外使館翻譯成為同文館學生的主要出路之一。根據(jù)臺灣學者蘇精的統(tǒng)計,清末和民國時期相加, 共有14 名同文館學生擔任過駐外公使,其中如上文所述有7人出自法文館,等于其他語種的總和。其中擔任駐法公使的有第一任專任駐法公使(之前通常由駐英或駐德公使兼任)慶常和第三任公使劉式訓,他們二人都是從使館翻譯官擢升參贊、最后晉升公使。
除出洋任職,在國內(nèi)中央和地方政府擔任外交工作也是同文館學生的又一出路。1888年,總理衙門設立翻譯官一職,英、法、俄、德文翻譯官正副各一員,從出洋充當過翻譯、參贊回國者中挑選。法文館出身的聯(lián)湧和世增,充任過這一職位。辛丑條約簽訂以后,總理衙門改組外務部,聯(lián)芳被授為右侍郎。1898年法文館閻海明調(diào)任陜甘法文翻譯官。第二屆留法學生文惠,1898年前任蘆漢鐵路翻譯。
京師同文館是近代第一所新式學校,也是晚清教育近代化的發(fā)軔。在它成立之后,福建船政學堂、上海機器學堂、天津電報學堂、臺灣西學堂成立、琿春俄文學院、武昌自強學堂等新式學堂,如雨后春筍般在全國各地冒出。加之當時人才匱乏,除留館擔任副教習之外,在新式學堂中任教,也是同文館學生的主要出路之一。例如法文館學生中,恩禧被調(diào)往四川學堂任法文教習,聯(lián)芳在天津武備學堂任總辦,德昆在安徽學堂任法文教習。同文館并入京師大學堂之后,文惠、周傳經(jīng)、郭家驥、方傳欽任京師大學堂法文教習。
六、結論
作為中國近代法語教育濫觴的京師同文館,為中法外交培養(yǎng)了第一批翻譯和外交人才。這些通曉中法雙語的人才不僅為中法外交的發(fā)展做出了杰出貢獻,也利用自身的語言優(yōu)勢,在整個中國外交近代化的進程中發(fā)光發(fā)熱。其次,同文館為中國近代法語教育的發(fā)展輸送了師資。最后,法文館學生通過譯介西書,將西方關于外交、法律、歷史、地理、文學等新知傳入中國,促進了中西文化交流。同文館的法語教育,不僅在同文館存在期間,甚至同文館結束之后,都影響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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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一輯上冊.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3.第155頁。
2.齊如山.《齊如山回憶錄》.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8.第41頁。
3.高時良.《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洋務運動時期教育卷》.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第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