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善書
花三四百港元看一場不明覺厲的當代藝術展,值得嗎?2013年至今,到灣仔會展中心逛過香港巴塞爾的人,想必嘴角都會不自覺地吐出一個字:爽。
為期數(shù)天的展覽,與其說是藝術的盛宴,倒不如說是資本的盛宴。到場的觀眾或能察覺到,所有現(xiàn)場展出的作品,無一不是由當世壟斷著最多學術、媒體和商業(yè)資源的藝術資本篩選出來的。所有商家都在想方設法地向那些新進場的買家推銷最符合他們商業(yè)利益的作品。當藝術家、媒體、評論家和資本家都不約而同地把這些作品稱為全球最有水平的藝術品時,自然就把一批又一批不明覺厲的觀眾拉到了同一條趕集的路上。
從文化血脈來看,中國畫在中國已有延續(xù)數(shù)千年的傳統(tǒng)。但是,大部分中國人的審美習慣仍然被色彩濃烈和造型逼直的工筆畫所牽引。而由西方舶來、本身就是以“反傳統(tǒng)審美”而生的當代藝術,在國內興起也不過20來年,不管是國內的,還是國外的創(chuàng)作者,都大多在以一種抽象的或隱晦的藝術語言來傳達他們的思想訴求。這些標新立異的表達方式,就算經過一定專業(yè)訓練的藝術家和評論家,尚且需要經過反復的觀察和研究才能充分理解。試問我們普通的觀眾,在這條趕集的路上又是以一種什么樣的知識和經驗來認識和接受它們。
不可否認,少部分藝術家觀眾確實是來灣仔長長見識,順便找一些同行取取經的。但對于大部分的普通觀眾來說,面對眼前這些風格光怪陸離、形式讓人眼花繚亂的作品,本質上還是抱著一種湊熱鬧和掙面子的目的來的。不過,怎么說都好,只要心里有了這份湊熱鬧的沖動,巴塞爾自然也為他們打開了一扇零距離接觸當代藝術的窗口。
聰明的資本似乎早就猜準了觀眾和媒體這種獵奇的心理。因而,威廉t德t庫寧的抽象表現(xiàn)主義作品《無題AJp),以3500萬美元的天價成交成為香港巴塞爾有史以來賣出最貴的作品。與此同時,馬克·夏加爾、喬治·莫蘭迪、畢加索、安塞爾姆·基弗、羅伯特·勞森伯格等西方的現(xiàn)當代藝術大家,還包括國內一些藝術影響還有待學界確認的新生藝術家,亦不斷以高價刷新著我們對商業(yè)展覽的認知。
尤其在當代藝術領域,由國際資本大鱷聯(lián)手構筑閉環(huán)生態(tài),仿佛在遍又遍地提醒我們,雖然學術界鼓吹人人都是藝術家,但是,經過資本選擇并推到買家前面的這些藝術家,都是生而高貴的,不管他們的藝術思想到底有沒有真實影響到當代人的精神生活,他們的作品就應該賣到幾百萬,甚至上千萬。對搞投資的人來說,其實最敏感的一個詞就是接盤。因為只有當一位藝術家的作品在公開市場上真正有很多人等著接盤,這些作品才能夠真正稱得上是可以自由變現(xiàn)的藝術資產。
藝術博覽會其實與百貨商場是同一個道理,這類商業(yè)模式參與主體眾多的特性就決定了其在締造繁榮的同時,也必然帶著泥沙俱下。這是再頂級的商業(yè)資本都不可能扣破的魔咒。何況,為了營造“為有源頭活水來”的生機景象,主辦方每一屆還得容納定數(shù)量的新藝廊。大眾收藏本身就是大浪淘沙的過程,每一屆展覽都會有成千上萬的作品被推銷到眾人的眼前,這里邊最終能夠經得起學術推敲、頂?shù)米r問沉淀只不過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滿目琳瑯的高價又是用什么來支撐的呢?
在寫本文時,一位世家收藏家還在與我感慨,國內的當代藝術至今沒有成熟的二級市場。至少對于同斗半頗有爭議的當代中國畫來說,只要是有點名氣的畫家作品,在公開的拍賣行和畫廊,甚至圈內的熟人里邊,總是能夠找到合適的買家。為何商業(yè)勢頭看似更為洶涌的當代藝術卻做不到這樣?要不是買家群體尚未成長,要不就是買家對二手傳來的作品價格還不認可。香港巴塞爾近在內地的走紅,從一個側面可以看出,當代藝術的人氣依然很旺。只不過,如何把這股正在增長中的人氣,轉變成一種相對健康且可以幫助買家快速進行商業(yè)預判的市場環(huán)境,仍然需要業(yè)內人士去認真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