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或上乘的現(xiàn)代詩歌讀起來是有氣息感的:它是舒緩、澄明、幽遠、有韻,可以讓人低吟的,氣息是一種向上升騰或攀援的物質,或是彌漫在文本里的生動,有氣息的文本是有生命活躍感的。我喜歡可低吟的詩,推崇能把詩寫到有氣息、有韻致的純粹之詩。
其實,這樣的詩難寫,寫過了就是“自說白話”的“自我呢喃”或“夢囈”,寫淺了就是一杯“白開水”,寡淡無味。它需要詩人在創(chuàng)作時心靜如水,又神接八極,按下起伏的峰谷,走向微瀾。
詩人王夫剛說自己“放棄了抒情功能,強化作品的理性色彩,在輕聲的說。”在輕聲地敘說中,他完成了屬于他自己的詩歌美學建構。他的詩章里流動的是淡淡的憂愁。這組詩里,讓我看到一個嚴肅且理性的知識分子在關注和凝視已逝和將逝的一切,比如“山東之東”“村莊”“桃園”“公社”,以及“紡織廠”和“青春”,當然還有祖母等親人。向已逝的時代、歲月和人生作別或吟唱挽歌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母題之一,如何寫出深層次的思考和引發(fā)他人共鳴的作品,是考驗作家優(yōu)劣的一個標準。王夫剛有西方哲學和傳統(tǒng)詩學打底色,加之他的獨特思考和發(fā)現(xiàn),使他的詩句精致、沉著、堅忍,有穿透力,同時,他的詩又不是吶喊式的,只是輕輕的訴說,這是詩歌寫作的一個高的層次:“詩歌的臉應該是安靜的,聰明的讀者在安靜的表象下可以出色地看到智性與心所有的游戲?!边@好像是扎博洛茨基的話。
詩人夭夭是靈性且沉重的詩人,她的詩歌沒有女性詩人的作品一般性的靈巧和艷膩,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切事物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中細微變化本身的哲學定義,她目光里的“高速公路”“缺席者”和“梯子”以及“天黑以后”,所有的日常生活背后的東西,都有喻指,都有微言大義的表達。她也不去抒情,只是用語言魔杖,點明隱在事理深處的真相和悖論,以及事理的復雜性,殘酷性和多義性。
我不知道天天是否讀過阿赫瑪托娃的作品,關于生命中的愛與痛,她們的詩行里跳動著一樣的心聲,有一種宏闊的大器。天天不是“室內(nèi)抒情”,她是傳統(tǒng)漢語的詩學表達,她寫的是中國當下的事物發(fā)展和社會進程中詩人自己的發(fā)現(xiàn)。她的詩歌在飽含了對個體生命的體驗,特別是對生命的傷痛體驗,她卻能夠把一些沉重的話題處理得舉重若輕,具有詩歌的質感和靈動。她的詩歌氣息仿佛也可以說是“輕輕的”。
好的詩歌是要有氣息感的,這是好詩的標準嗎?當然不僅如此,也不是唯一。
——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