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凌裟
我的高中,是在一片兵荒馬亂中度過的,做不完的作業(yè),背不完的文綜,班主任依舊是最嚴(yán)厲的一張臉。我們班最嚴(yán)格,又是靠近走廊末端,再加上教室里明晃晃的日光燈打在臉上,我都覺得整個教室安靜得像是墳?zāi)埂?/p>
在這樣慘烈的青春下,總會有一個不安分的角色。那個人長得異常有喜感,一雙大大的眼睛,靈動得像猴子,上躥下跳。上課的時候,突然讓全班笑出來的人一定是他,最氣人的是,他還是個學(xué)霸。
他常說在自己冷冽高傲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少年般狂躁不安的心,而我卻覺得他是在逗比的外表下有一顆相當(dāng)成熟的心,當(dāng)然,這也是我后來發(fā)現(xiàn)的。
我們高中沒有同桌這一說,他碰巧坐在了我旁邊,我們之間隔著一個凳子,上面放滿了他的書以及我的書。
他跟一般的學(xué)霸不同,想象中的學(xué)霸都是高大帥氣白襯衫,臉上寫著生人勿近的翩翩少年,可他就是無限喜感無限逗比,一天讓你笑個百來回都不停歇的那種。
學(xué)生時代的我一直都是普通的女孩,戴著厚重的鏡框眼鏡,天天把自己埋在題海里,我的成績不如他的好,剛開始總是很靦腆地去問他題。一開始的對白是這樣的?!澳阌袥]有空幫我看看這道題啊!” 他從書海里掙扎出來,露出一個無比傻氣的笑容,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著說:“交給我好了!”然后只見他“刷刷刷”地下筆如有神,幫我啃動了那些我怎么都想不出來的數(shù)學(xué)題。他好像知道我性格靦腆,總是像山寨里的大王一樣,說:“來來來,我給你講?!?/p>
也只有他,會在老師講地理課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句“南極的冰會融化,我要去拯救北極熊”。
熟悉之后,我也不再那么拘束,經(jīng)常跟他有的沒的吹未來,那個時候,天總是很藍(lán),日子總是過得很慢啊。他時常說一句:“你去過統(tǒng)景沒有,那里有超級大的一碗,超級好吃的酸辣粉?!蔽以谝慌月牭每谒家鞒鰜砹恕K掷^續(xù)說著:“等著,下次你來我老家,我絕對盛情款待,那種超級大的一碗,分量超級足的酸辣粉?!比缓蟀嘀魅巫哌M(jìn)來,表情嚴(yán)厲地正好撞見我們在講話,很少有這種被點名的時刻,我的臉紅得像大蘋果。
也有過被溫暖到的時候。現(xiàn)在回憶起來,就像從心里剝開了一層糖紙,化不開的,只有糖果般的甜意。
某個距離高考還有30多天的下午,他把飯碗遞了過來,讓我給他打飯。班主任突然殺出來,迎接我們的是一場狂風(fēng)暴雨。我和他被請進(jìn)了辦公室,他很機(jī)智地道歉,而我一直被罵到了晚自習(xí)。我從來沒有這樣過,整整哭了三節(jié)課,他看也不敢看我,直到最后下晚自習(xí),他跑到食堂買了一堆零食放在我桌子上,并且無比痛心地說:“兄弟,我讓你受傷了,我再也不敢了!”
在昏天暗地的高三里,他永遠(yuǎn)用他那傻乎乎的笑容,帶給我小小的溫暖。每次我從作業(yè)中抬起頭時,就會發(fā)現(xiàn),嘿,那個傻子還在那里啊??傉f畢業(yè)遙遙無期,一轉(zhuǎn)眼就各奔東西。后來我復(fù)讀,他考上了很好的北方大學(xué),再后來我上大學(xué),我們不知道怎么就失去了聯(lián)系。
有些人,也僅僅只能陪你一段路,后來的日子里,你想著這些溫暖的回憶,便能勇敢地走下去,不懼風(fēng)雨。
只是后來在浮浮沉沉的大學(xué)里,在人心不古的人潮里,我再也沒有遇見一個如同他那樣的人。一笑起來,好像整個世界都亮了。
那個有趣的你啊,那個總愛打擊我的你啊,那個給我?guī)朗车哪惆?,那個腦子靈光的你,那個在我貧乏青春里給予我一片暖光的你,是不是在我倉皇的青春里,留下了一場防不勝防的大雨,雨停了,你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