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敬瀚
一陣鼻酸,小杰的淚水不禁流下。
他想起了他的父親。
早晨,小杰總是六點起床,如此確保他能在六點半前出門,再騎二十分鐘的單車,就可以到達離家最近的公交車站牌,如果一切順利,就可以趕在七點五十前到校,否則,就必須再等三十分鐘才會有下一班公交車,而更糟的是他還必須為了他的遲到付出代價——愛校服務。
小杰與他的父親,就是住在如此一個交通不便的鄉(xiāng)村。雖說如此,但生活機能卻也說不上匱乏,該有的超市、書局、車行等,都讓這個鄉(xiāng)下便利不少。甚至,在小杰學齡屆至時,小杰的父親也曾將小杰送往一旁的小學就讀——更準確地說,小杰僅在那個學校試讀了一個月,便轉(zhuǎn)學到離家更遙遠的明玉小學了。
小杰從公交車上下來時,七點半,其他家長也陸續(xù)將小孩子送進學校,揮揮手,然后發(fā)散著轟隆的引擎聲消失在下一個轉(zhuǎn)角,留下污濁的空氣。就一個早晨而言,實在是忒不平靜。小杰一邊捂住鼻子,一邊進了學校,周遭的同學們也似早已習慣,一如往常地走著。
明玉小學位于城市中心,就公立學校而言,算得上頂尖,大多數(shù)家長把這所學校當作是進入私立中學的跳板,也因此除了小杰,也有不少外地人是特地用各種管道、人脈,將小孩送進這所學校就讀的。但小杰的父親會選擇這里,只有一個原因。
“離家里最近的公交車站在這里,而這邊是可以坐公交車到達的小學……”一名西裝筆挺,戴著細框眼鏡的壯年男子,將地圖攤開在桌面上,用紅筆在地圖上圈圈寫寫。旁邊坐著的是小杰,因為才剛大哭一場,所以眼睛有些紅腫。將他抱在懷中安撫著的人,是他的父親,休閑裝扮,頭發(fā)花白,一雙眼睛瞇成一根針似的,與眼前梳著油頭的西裝男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明玉小學?!蔽餮b男子停頓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用余光掃了一下小杰父子,只見小杰的父親皺著眉頭,聲音略沙啞地說:“明玉……”他撫著下巴:“明玉不是我們這種人進去的。”
說話的地方,在這棟大樓的三樓,也是最高樓,里面鋪著大紅色地毯,旁邊靠著一組牛皮沙發(fā),茶幾上的瓷器一眼看上去十分昂貴,如果有什么貴賓光臨,絕對能十分有面子地接待。辦公桌在靠窗的方向,而他們就圍繞著辦公桌談論著。房間外則擺了幾盆鮮花,門上掛了個牌,上面寫著:校長室。
小杰從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甚至連之前就讀的學校是什么名字都記不大起來,只知道在上學第一天,他自我介紹完后,旁邊參觀的家長們突然開始議論紛紛。等到他發(fā)現(xiàn)時,竟然沒有一個人愿意跟他說話!那倒也還好,他發(fā)現(xiàn)他的鉛筆、橡皮擦、尺子,常常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不翼而飛,他決定一查究竟。
某天下課,他走出教室,去往福利社的方向,卻躲藏在遠處的一個轉(zhuǎn)角,窺視著教室內(nèi)同學們的一舉一動。
三兩個同學,圍著他的座位,其中一個從他的抽屜里把鉛筆盒拿出來,將里邊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取出,接著,每個人從口袋里拿出垃圾、紙屑……從那位置,小杰看不太清楚,但用想象,便猜得出不是多好的東西。小杰是又氣惱又傷心,回神過來,已經(jīng)與其中一個同學扭打一塊了。
事實上,小杰的塊頭在班上算挺大的,他將那“惡作劇”的同學壓制在地上,對他吼叫,大聲質(zhì)問他。
被小杰壓制住的同學推不贏,早已哭得滿臉鼻涕眼淚,只得咒罵著:“你們家都不是好東西啦!就是你們家,就是你們家,讓大家都不好過!你們要做乞丐,還要大家一起陪你們當乞丐!我說你是乞丐還怎么樣?乞丐!乞丐!乞丐!”
小杰聽他咒罵著,只更憤怒,小小的拳頭卻像重重地鐵錘,冷冷地落下。
小杰的父親,于是被找來了學校。
明玉小學是所需要動用到關系才能進去就讀的學校,而為了讓小杰能夠離開這邊,前一所學校的校長,還特地與明玉小學打了照面。
如今小杰已經(jīng)五年級了,隨著年齡慢慢變大,隨著知識、想法增多,他逐漸明白了許多世情,卻也逐漸開始討厭他的父親。
這一切要從他家鄉(xiāng)的便利超市說起。
在那鄉(xiāng)下,雖然說曾經(jīng)很多東西都還是沒有,但左右家里都有臺電視機,起碼知道城市現(xiàn)在流行些什么。因此,像是牛排口味的洋芋片、香蕉口味的牛奶、最新的巧克力棒等,成為小孩子眼中的奇珍異寶;大人們也對法國來的紅酒、德國產(chǎn)的啤酒趨之若鶩。每每有人進城,這些東西就大包小包地帶回來,雖麻煩,倒也成了大伙兒羨慕的對象。
于是當知名的連鎖便利超市“第一超市”找上那開雜貨店的鐵牛談加盟時,大伙兒莫不期待。
這間雜貨店是鐵牛從他爸手里接下來的,鐵牛從小就沒念過書,價格是記得清楚,漢字卻是一丁點兒也不識。他只能任那西裝筆挺的業(yè)務員講得天花亂墜,自己點頭如搗蒜。
業(yè)務員說,還需要付一百五十萬元的加盟金,鐵牛只能表示自己小本生意,沒有那么多老本可以用;業(yè)務員說,他調(diào)查好了,鐵牛名下有塊土地,因為貧瘠,所以已經(jīng)沒再耕種了,如果愿意的話公司可以用一筆鐵牛滿意的價錢買下它。鐵牛想了想,一來鄉(xiāng)親都期待著城市的新鮮貨,再來這筆買賣似乎不會虧!
于是鐵牛點頭了,這讓他在三個月后成為當?shù)刈钣绣X的土豪。
于是每個家庭,都等待著大城市的企業(yè)來臨,就仿佛是盼望著財神的顯靈。
于是,住巷尾的志成開了間書局,有著各式各樣新奇的漫畫書與漂亮的文具;原本打零工的老王,也加盟了一間飲料店,許許多多城市才有的玩意兒,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冒出。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那么地新鮮。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情,可能只有大家的田地也都歸他人所有了,但那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反正誰還耕田,是做買賣賺得才多,賺得才快。
這個純樸的小鎮(zhèn),少了大地的土味,去了花草的芬芳,迎接來一波一波的錢財。
計劃的最后一步,是一座大型的垃圾掩埋場,起初有一些環(huán)保團體、大學生來幫助這些村民抗爭,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抗爭的人越來越少了,正確來說,是廠商在舉行多次的公聽會后,終于與當?shù)鼐用襁_成協(xié)議——以每戶八十萬元的代價。
一切看似順利,直到有一天他們發(fā)現(xiàn)了藍圖中有個黑點。
小杰家的田。
小杰的父親,是個茶農(nóng),種出來的茶曾經(jīng)在某年度的比賽中獲得冠軍,但隨著速食飲料店的興起,加上種植技術更新緩慢,購買者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憑著冠軍的驕傲,小杰的父親仍然咬牙苦撐著。
因此說什么,小杰的父親都不肯將那塊田地出售給財團,而偏偏那塊地又位處中央,成了整個計劃最大的絆腳石。
眼中釘、肉中刺,說什么也要拔除。
第一次,業(yè)務員先拿了五十萬當見面禮,但是被請回。
第二次,業(yè)務員仍然拿了五十萬,但是還帶了一名保全,一進家里便開始吆喝,當時小杰年幼,還因此被嚇哭,護子心切,小杰的父親更是強硬將他們趕出。
第三次,業(yè)務員沒來家里了,反而是清晨小杰的父親到田里整理時,不禁怔著。
只有一片狼藉。
不但所有的作物都被壓得支離破碎,土壤也被翻得亂七八糟,數(shù)以萬計的菜蟲蠕動著,啃食剩下來的殘渣。
小杰的父親倒抽一口氣,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把整個田給重新整頓好。他不知道是誰搞的鬼,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年的收成沒了。
第四次,鐵牛的加盟金調(diào)漲了、志成的書店持續(xù)合作書商終止契約了,飲料店也好、小吃店也好,其他各種商家,也都以不同方式受到影響。
“如果我們的努力沒有辦法影響到他,那就讓他影響到別人……”老板抽著名貴的雪茄煙,這樣對下面的人說道。
不知哪來的消息,鄉(xiāng)村里的居民們,開始將矛頭指向了小杰家?!盎熨~”、“滾!”等諸如此類的語句貼滿了整面墻不打緊,有天深夜,夜黑人靜,小杰一家酣睡著,突如其來“乓”地一聲,玻璃窗就這么給砸碎了。出外頭追,早已不見蹤影。為了保護家中的平安,小杰父親特地養(yǎng)了條黑狗,第二天黑狗卻口吐白沫,一命嗚呼。小杰的父親只好將窗子全安上了防盜鐵網(wǎng),從此也不再去清理貼上的紙條、傳單,也不去清理墻上五顏六色的噴漆了。久而久之,也沒人再去騷擾他們家,想來是膩了吧。只是走在街上時,大伙兒看他們家的眼神仍然十分冷漠。終于,小杰的母親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生活,回娘家了。
這年,小杰才三歲。
小杰所有的為什么,漸漸都有了解答。他可以理解,為什么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愿意跟他玩在一塊;他可以理解,為什么在學校里會被欺負;他可以理解,為什么老師不曾幫助過他;他可以理解,為什么別人都有母親的關愛,而他未曾獲得。
他唯一不理解的是,他的父親。
無論如何,他都決定絕對不要像他父親一般。于是在這所新的學校,明玉小學,他決定做一名“普通人”,普通地回答老師問題,普通地交朋友,普通地下課回家。唯一不同的是,他特別受到自然科學老師的喜愛,不但成為了自然科學的小老師,還被老師推薦為五年級組自然科學研究心得比賽的參賽人。這算在學校里最開心的事吧。
小杰并沒有把這項喜悅分享給父親,兩人只坐在餐桌前,默不吭聲地吃晚飯,昨天如此今天如此,明天還是會如此。
再一個月就是運動會了,這項活動,一直以來都是每個班級看重的榮譽,尤其是大隊接力,總是賽事的最高潮,而且經(jīng)常接力賽跑最后一棒的男孩,總是女孩們青睞的對象。體育課練習時,小杰卻只得悻悻然在樹下繼續(xù)看書。說到底,體育競賽他可一點也不想沾上邊,他想要的可能只是一點那種被注目的成就感吧。
“唉,還是普普通通就好啦!”小杰把書蓋在臉上,闔上眼睛思索著,“啊……下星期比賽結果就出來了……”突然“嗶——嗶——”兩聲長哨,是集合的意思。小杰“唉”地嘆了口氣,小碎步地往操場跑去。
“下個月,就要比賽啦!”體育老師說,“我們班,四年級的時候差點拿到冠軍,但是今年,大家練習的情況都還不錯,好好加油,很有希望!”
“解散!”
小杰暗自覺得好笑,去年的冠軍是二班,跟小杰念的四班是同一個體育老師,他實在很想知道同一段話老師是怎么跟二班講的。
“嘖!”他不再多想,體育課結束后的時間,是他一個星期內(nèi)最期待的日子。因為在上體育課時,剛好是某個班級的實驗課,而小杰則應老師要求,負責整理使用過后的實驗教室。他通常會把剩下的實驗材料搜集起來,再重新操作一次。
小杰將一些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在燃燒匙內(nèi),并將燃燒匙慢慢接近酒精燈,觀察火焰的顏色變化,并將它記錄下來。嚴格來講,這個實驗其實并不適合小學,而是由學生觀看,老師操作的示范實驗,小杰看著老師示范時,早已產(chǎn)生一定要親自操作的想法。
他一邊看著火焰由紅轉(zhuǎn)綠,燒旺,再慢慢變小,內(nèi)心一邊偷偷幻想著,自己做實驗時大家欽佩的場景。
這個場景,就在一個星期過后,美夢成真。
“五年級組,第一名,五年四班,王思杰!”朝會頒獎時間,司儀唱名的一瞬間,小杰不禁握緊拳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似的不斷回頭張望,確定這所學校沒有第二個五年四班,確定這個五年四班沒有第二個王思杰,才相信司儀叫的人是自己,也才站了起來,也才跑到司令臺上接受表揚。
接過獎牌的那一瞬間,掌聲如雷,小杰紅著臉看了臺下的同學們,似乎臺上臺下成了兩個世界,而自己剛從下面的那個世界跑了上來,原本認識的人卻好像都不認識一般,一切是那么新鮮。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心跳的劇烈,這讓他產(chǎn)生一種矛盾,他不想那么快下臺去,卻又趕著想下臺去。直到司儀說:“最后再給所有得獎的同學一個掌聲鼓勵?!彼庞X得終于得救了,趕忙跑下臺回到班上。
遺憾的是,這份榮耀沒有持續(xù)太久,嚴格來講甚至沒有持續(xù)。再兩個星期就是運動會了。學科競賽離班上同學太遙遠,不如運動競賽是全班參與來得有認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一個小學生又怎么能理解呢?
但小杰還是不斷提醒自己,夠了吧,夠了,自己跟一般人一樣就好了。啊,如果今天是我去跑接力賽,被班上寄予厚望,贏了還好,輸了呢?到時候……想到這里,小杰又嘆了口氣。
運動會當天,天氣炎熱,一早班長便將大伙叫出教室外整隊,接著由康樂股長帶領暖身操,前排的同學等等都要上場比賽,各個認真做好每一個步驟;比較后排的同學一副沒睡飽的表情,心里大概想著:“我又沒有要比賽,干嘛還要做操???”
小杰扭著脖子,轉(zhuǎn)動手腕,偶爾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新球鞋,那是父親為了獎勵他的成就送的禮物。雖然對父親的獎勵,有著莫名其妙的排斥,但這是小杰上學后從父親那得到的第一件禮物。因此,盡管沒有參加比賽,小杰還是特地穿上它上學。
跑道上,每名選手伏在起跑線上,聚精會神望著前方,就等待槍聲鳴響的一剎那,展現(xiàn)連月來辛苦練習的成果。
“砰!”比賽開始了。
抽簽的結果,四班是在第三跑道,不好也不差。第一棒次的同學每個都竭盡所能地向前追逐,第六名追趕著第五名,第五名追趕著第四名;第一名,仿佛還有一個領先者在前方,也是全力想逮住他。
第六棒次時,五年二班與五年四班果然分占了第一名與第二名,差距也只在半個一個人身間拉鋸,現(xiàn)場的氣氛沸騰到了最高點。
一直到了最后一棒,在最后的彎道,四班的同學成功占到了第一跑道,接著最后沖刺將后方同學的距離越拉越開!直到?jīng)_過終點線的那一刻,全班歡呼!
“精神總錦標,五年四班!”
教室內(nèi),同學們一個個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座位上,不只是參賽選手,場邊的啦啦隊們也因為情緒太亢奮,聲嘶力竭地叫喊,也都顯得疲倦?!捌鹆ⅰ焙唵蝺蓚€字,卻像咒語一般,讓所有的東倒西歪全豎了起來。“立正,敬禮!”“老——師——好——”“坐下!”
老師將點名簿夾在腋下,雙手按在講桌上面,跟同學們說話:“這次運動會,大家表現(xiàn)得非常好?!彼旖菗P起一抹微笑,想來是最近在辦公室中的面子挺大。“為了獎勵大家,老師決定自掏腰包,請你們喝‘快樂冰!”此話一出,全班簡直是在大漠中發(fā)現(xiàn)一片綠洲,莫不歡聲雷動。是啊,畢竟從“第一超市”推出“快樂冰”這種將汽水、可樂做成絲滑冰沙的碳酸飲料起,就完全攻陷兒童的心。但是一杯不多的飲料,卻要價將近五十元,并非每個家庭都愿意購買這種非必需品來討好自己的兒女。因此一聽到老師要請客,全體同學都欣喜若狂自然是顯而易見的,只有一人例外。
那人就是小杰。
一開始小杰還有些遲疑,但他還未意識到,手卻已經(jīng)緩緩舉起,老師點他時已無后悔的余地。老師問:“王思杰,有什么問題呢?”
小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老師……我之前看報道跟一些科學雜志,他們……他們都說喝‘快樂冰對我們的身體很不好?!毙〗軗Q了口氣,趕緊接著講,生怕一被打斷就再也沒膽量繼續(xù)說下去:“里面有很多的化學添加物,對發(fā)育中的腎臟傷害很大,而且含糖量太高了,更重要的是咖啡因會讓我們上癮。我不知道……不知道大家如何,但是為了健康著想,我還是不要喝好了。”
說完,小杰才敢將頭緩緩抬起來,偷偷瞄了老師一眼。只見老師好似被潑了一桶冷水,原本和藹的表情登時添了幾分慍色。
“我的意思是,只有我不……”還沒講完,話已被老師打斷:“既然有同學那么關心大家的身體健康,那老師也響應他的美意吧!”此話一出,同學們都面露失望,有的同學甚至拍桌鼓噪表示抗議。
“安靜!”老師說,“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了,大家今天也累了,早點回家休息吧!下課?!?/p>
語畢,老師走出教室。大伙兒的眼光不約而同地投射在小杰的身上,好像一根根針似的,不停地往小杰身上戳,戳得小杰冷汗直流,身體卻是脹熱,無形的壓力更是將他壓得透不過氣。小杰就像一絲不掛一般地羞愧,只得拎起書包,跑出教室,頭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從這天起,小杰的課桌椅便時常在他剛到學校時消失,卻在垃圾回收場上找到。營養(yǎng)午餐的廚余,在掃地時間結束時,都會倒在小杰的座位上。老師知道班上發(fā)生了一些“惡作劇”,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小杰開始懂了。
一陣鼻酸,小杰的淚水不禁流下。
他想起了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