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虹
小區(qū)的花園里,生長著一棵棵高大的白玉蘭,每到春天,當(dāng)柳樹剛剛冒出些許嫩綠,潔白的玉蘭花就已淡妝素裹翩翩而來,每個清晨和黃昏我?guī)缀醵家退彰?,每次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花天相接,一片片潔白豐腴的瓣兒,或仰,或欹,或思,或語,奇姿奇麗,清白無瑕,看著那一樹的俏麗明媚,心情也會跟著陽光起來。
初睹玉蘭之風(fēng)姿,還是從電視劇《垂簾聽政》開始的,記得劉曉慶在劇中飾演年輕時的慈禧,在霞飛桃粉杏苞吐艷的花園里,捏著手絹翹著蘭花指嫵媚地唱著“艷陽天,艷陽天,桃似火柳如煙”襯著這歌聲的背景畫面,正是盛開著的白玉蘭,多少年過去了,那雙媚惑風(fēng)塵的眼神已隨歲月漸漸淡去,但那一片飄逸出塵的白玉蘭深深地烙在了腦海里。
就像迎春花,玉蘭花也是報春的使者,所以又名望春花,它以最優(yōu)雅最嫻靜的姿態(tài)預(yù)告春的消息,它不羨春末暖陽,在春寒料峭中先于百花傾情開放,它與梅有同樣的韻致和清雅,但缺少梅斗雪臨霜的傲骨,玉蘭受不住一丁點兒風(fēng)吹雨襲,一經(jīng)風(fēng)雨花瓣會銹色斑斑,會在一夜之間全部凋落,半片花瓣也不曾留,一樹好花,止于一夜微雨,飄飄然開放,施施然落下,常讓人覺得來不及相遇就悄然離開了,而那撒落一地的花瓣,總會讓人聯(lián)想起張愛玲那段對玉蘭極生動又極刻薄的的描寫,“像污穢的白手帕,又像廢紙,拋在那里被遺忘了,一年開到頭,從來沒有這么邋遢喪氣的花”每每讀到這時內(nèi)心總有一絲疑惑和惋惜之情,圣潔的玉蘭花,從不依靠綠葉的遮掩,我行我素大大方方地開著,即使飄零,也沒有一絲的憂傷,雖然難免落魄,也不曾“邋遢”可言,也許,作者是在被父親幽禁的那段時光里,唯能看到的只有窗前那棵高大的開著極大的白玉蘭,積郁的心情難以宣泄,獨自黯然,才會有如此幽幽怨怨的內(nèi)心流露。
每一場繁華的盛開,都免不了蕭條地落幕,清朝文學(xué)家李漁曾這樣描述過玉蘭花,“此花一開,便易急急玩賞,賞得一時是一時。若初開不玩而俟全開,全開不玩而俟盛開,則恐好事未行,而殺風(fēng)景者至矣”。正如李漁感嘆的那樣,玉蘭花期短暫,如若錯失賞花良機,可能就真的變成張愛玲筆下的玉蘭了,花開當(dāng)賞則須賞,莫等花落空留傷,世事何嘗不是如此呢?太嬌美的花兒容易萎蔫,太美好的夢境容易破碎,春光太淺,多少繁花成煙,歲月太深,多少守望物是人非,就如同這匆匆逝去的玉蘭花,能有幸與春光共明媚,卻無緣與春光共瀲滟。
折幾支玉蘭裝進(jìn)季節(jié)的行囊,博取陽春三月里這最美最短的一瞬,讓淡淡的花香浸沁時光,讓遺失的風(fēng)景流淌在清清淡淡的夢里,不惹情思哀怨,不慕塵世浮華,于紛蕪處,優(yōu)雅的開,沉靜的落,或許,我們不能像玉蘭一樣超凡脫俗,但若能以玉蘭的姿態(tài)面對生活,以玉蘭的灑脫看待人生,那,我們還有什么好遺憾的呢?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學(xué)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