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雪
人生總有一些猝不及防的打擊,讓你的自信心全面崩盤。比如,領到新的身份證。面對證件正面那個額似門板、膚有霧霾、目光離散、鼻孔卻直視鏡頭的中年婦女,心底一個聲音在高喊“是你,是你,照片上的就是你”,另一個聲音卻百般抗拒一一“我不會這么丑吧?”
對證件照的不滿,當為天下人共識。江湖有言:“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人,你不該輕易去探聽別人的年齡或婚姻狀態(tài),也永遠、永遠不要未經(jīng)允許就看人家的身份證?!?/p>
我的一個女朋友不過是臉盤子圓潤了點,結果身份證拍成了高曉松。另一個女友過安檢,常遇對方意味深長地詢問:“整過容?”還有位朋友說,看自己通緝犯一樣的照片,總忍不住反省做過什么壞事……縱觀幾十年間辦理的身份證、畢業(yè)證、學位證、護照,各種證件照在丑顏之路上前赴后繼連攀新高,帶給自個兒的羞辱簡直罄竹難書。
證件上的你為什么那么丑?“凍臉效應”表明,人類臉部的靜態(tài)圖遠遠沒有動態(tài)圖好看。所以賈探春美在“長挑身材、鴨蛋臉面”,更在“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采精華”,王熙鳳的美不僅因了“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更來自“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而拍攝證件照的我們不能眉飛色舞.不能用頭發(fā)遮住壯闊的臉,不能化妝或佩戴首飾。在沒有任何角度、修飾、遮掩可選擇的情況下,工作人員一一通常是對待拍攝與按指紋業(yè)務并無區(qū)別的警察叔叔,直不楞登拿相機對準你一一通常是臺市面上已經(jīng)淘汰的老舊機器,隨著“三、二、一”幾聲倒數(shù),一張伴隨你幾十年走南闖北的照片就這么草率地誕生了。
發(fā)生這種慘劇的首要原因在于,美不美,從來不是證件照片的基本功能。證件照的價值是識別,也就是說,它得證明你確實是你。中科院技術大牛山世光老師是這樣解釋這事兒的:“同—人在拍照時,由于姿態(tài)、表情、光照、年齡等變化,拍出來的面部圖像在信號層面差別非常大?!?/p>
咱得包容證件照,它雖然丑,但丑得有道理。此時丑的你屬于基本配置“奧拓”,加上一顰一笑生動活潑那是“奧迪”,隆重化個妝就成了“賓利”。證件照搞個豪華配置,你倒是美了開心了,用于身份識別就難了,保護不了你的合法權益。如此想來,豁然開朗。科學技術不僅是第一生產(chǎn)力,還是優(yōu)質的心理安慰劑啊。
然而,你是否想過,我們有沒有可能確實那么丑?面對證件照的震驚,難道不是因為美圖秀秀給我們背上了沉重的偶像包袱,以至于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常年在鏡子里搔首弄姿尋找最佳角度自我審視的我們,難道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人類認識世界難,認識自我更難。我的朋友圈里有人常年貼自己PS得變了形也并無美感的大頭照,不勝其煩。就連張愛玲那樣被大多數(shù)群眾及她本人都認為很美的人兒,還被胡蘭成一針見血地指出:“你的臉好大,像平原緬邈,山河浩蕩?!卑萃?,人家張愛玲即使臉大,也是大臉界的一股清流啊。
“喬哈利視窗”理論認為,人內心有四個自我:公開的自我、秘密的自我、盲目的自我以及未知的自我。自我認知的錯位,往往發(fā)生在“盲目的自我”部分,其盲目性所及何止容貌。在喜怒哀樂的人間,縮小理想自我與真實自我之間的認知差距,接受不完美的世界與不完美的自己,實事求是、量力而行地過好每一天,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鑰匙。
當然,你還可以記住另一句話:人丑就要多讀書,體肥還須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