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
若以創(chuàng)作手法劃界,小說大致可分為寫實、浪漫、象征、魔幻等種種流派,小說《回頭》無疑是寫實的。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曾在墾區(qū)農(nóng)場工作生活,見到過許多張廣鈴筆下的“景中”們,他們各自懷揣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對未來的期待,攜著理想追求,離開校園來到農(nóng)場。也有少數(shù)在都市打拼后受到重創(chuàng),帶著肉體和心靈的傷痕,無奈離開,曲線尋找個人所希望的事業(yè)發(fā)展目標,他們大多以農(nóng)場提供的工作環(huán)境為平臺強壯自己,兵強馬壯后,再以新的強者姿態(tài)重返都市,以證明自己人生的成功。這些“景中”們原本青春陽光,樸實單純,但經(jīng)過社會“洗禮”卻變得個個老于世故,精明圓滑,常常令我等老同志汗顏。
有了那時候的經(jīng)驗,再來讀《回頭》,就有了幾分親近感,似乎再次見到了當年的那些個“他們”。小說《回頭》情節(jié)并不復雜,甚至可以說有些簡單,人物也不多,不足10人而已,讀后卻有一種回味纏繞思緒。這回味并不取決于有“三無標識”的主人公從都市窘迫的生活中“鼠標藕荷色的漆早已磨得像條被褪去鱗片的魚,丑陋不堪地趴在那里”到“坐在寬敞明亮的經(jīng)理辦公室里。寬大的美式凱撒豪庭床和輕巧貼身的拉夫菲爾蠶絲被的溫暖”的反差,這只是故事的表層。讀小說在很大意義上是讀人物的結局命運。小說中的人物、事件與話題,要契合當下,與當下生活同步,使讀者能在其中剝?nèi)ネ馄ず罄斫獠⒆x懂小說內(nèi)含的精髓。作者選取了欲望作為敘事的動力與邏輯情節(jié)的發(fā)展,人物的出場、矛盾的交織,皆由欲望推動。主人公景中對改變命運的極度渴望,對金錢的瘋狂追求,對愛情的深切向往,在小說的開始就出現(xiàn)了,當然,這是人本能的欲望沖動,但也為小說結尾景中掐死妻子明佳這一悲劇的發(fā)生埋下了伏筆。隨著故事情節(jié)跳躍性鋪展與突變,人物形象逐漸豐滿起來。作者通過人物命運的轉變,努力探究當代年輕人在市場經(jīng)濟轉變過程中的心理、價值取向和人生追求的不斷變化,筆觸直接書寫人的欲望與現(xiàn)實的境遇,寫出了現(xiàn)今社會變革中衍生的無序、無德、無道、無恥和金錢的上浮與人心的下沉。人性在環(huán)境的裂變和現(xiàn)實的沖擊下變得扭曲復雜,由單純的表象善轉為復雜的隱性惡,究其原因,還是欲望始作俑,人的命運隨著潛在的惡而改變。作者的構思謀略頗為高明,有一種反轉跳躍方式推進情節(jié)進展的能力,并將自己對于社會的思考隱于凡俗事物之中,不露痕跡地實現(xiàn)自己對社會現(xiàn)實批判的目的。同時,從主人公“景中”的悲劇結局中,能感受到作者對現(xiàn)實生活中某些不正之風和丑惡現(xiàn)象的諷喻,以及對某些方面缺少人文精神的呼喚。
不難看出,小說結尾處“景小中”的出現(xiàn),不是作者的閑來之筆,顯然是有其寓意的。一個新生兒,是否是一個新的明天,亦或是他消失了的父親的延續(xù)……
毋庸置疑,語言環(huán)境是構成小說的重要因素??陀^地講,小說《回頭》的語言還不夠簡練,過于網(wǎng)絡化,張力還顯不足,過多的解釋使文字顯得拖沓,如開頭部分:“回到現(xiàn)實,只要各路美女小朋友提起那件事,身體立馬就會觸電似地起反應,由此帶來的后果便是尿急的沖動,隨之尋廁所伴著小便而揮之不去的就是那罪魁——每平米萬元的房價,巨石一樣砸向他脆弱的小心臟。”等,此外,主人公景中對稅務局門衛(wèi)老毛子的稱呼變化過多,先后稱為“毛子大哥、毛子叔、老家伙、老人家”等,雖然無傷大雅,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閱讀的快感。
當然,瑕不掩瑜,縱觀主人公景中由一個原本積極上進,想靠自己的努力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最終在腐敗的官場的打擊和世俗的誘惑下,墮落成為一個殺人犯的心路歷程和人生軌跡,讀來令人唏噓。小說《回頭》給了我們最大的啟示是:欲望是人性的黑夜,欲望化的社會,是沖突與悲劇的溫床。沒有理性之光的照耀,人類的生存就沒有和諧與幸福。
小說《回頭》值得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