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魚
小豬唏哩呼嚕和小蛇花花商量一起去爬山。
豬八姐在一旁聽到,忽然未了興致,問了一句:“要不要我?guī)銈內(nèi)ィ俊?/p>
唏哩呼嚕有點兒不相信:“真的嗎?”
花花說:“歡迎一起去,你正需要鍛煉身體?!?/p>
豬八姐白了花花一眼,說:“我是怕你們有危險。不過太陽這么曬,簡直沒法兒出門。我去不去還不一定呢?!?/p>
唏哩呼嚕勸姐姐:“管他曬不曬,直接去就行了?!?/p>
豬八姐傲慢地說:“誰說我不去了?可我也沒答應去。”
不過,到了第二天一早,豬八姐還是帶著他們一起出發(fā)了。
山的里面是山,山的外面也是山,一層一層,起起伏伏。一座山頭和另一座山頭相連的地方露出晴朗的天空,像一個個藍藍的大脖子。
山里的風濕濕的,唏哩呼嚕和花花,后面還跟著豬八姐,在臺階上走得氣喘吁吁。
花花把頭靠在比身體高一截的臺階上,舌頭吐得老長:“爬山一定要走臺階嗎?看到這些臺階,我想蛇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晚出現(xiàn)的動物?!?/p>
在臺階的兩邊,大塊的山石從草叢里裸露出來,不知名的蟲子唱著慢悠悠的歌。
等豬八姐從后面趕上來時,花花已經(jīng)鉆到了路邊的草叢里。
豬八姐急得直叫:“毛辣子蟲會爬到你背上的。”
草叢里傳出花花滿不在乎的聲音:“大山又不是家里的小花盆,當然會有很多蟲子。我不怕毛辣子,這很常見?!?/p>
豬八姐直搖頭:“我討厭蟲子,尤其是毛辣子。有時候他們會排成一排往樹上爬。白天看了,晚上他們就會到夢里來找你?!?/p>
唏哩呼嚕和豬八姐并排走著。唏哩呼嚕問:“八姐,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和我們一起來,你平時都不愛和我們玩的。”
“你還不明白?好,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上山是為了找筷子。山上有珍貴的樹木,我要撿一些樹枝做幾雙筷子。好筷子可以把土豆絲一根一根夾起來吃。不過你用不著,兒童筷子做得太精致就是浪費?!?/p>
唏哩呼嚕半信半疑。
臨近中午,太陽已經(jīng)高高地升起來了,天空藍得耀眼。唏哩呼嚕和豬八姐都想停下來歇一會兒,正好路旁有一塊老大的石頭,像只躺著的狗,他們就坐了上去。
花花不知道鉆到哪里去了,唏哩呼嚕喊了幾聲,也沒聽到回答。
大石頭周圍沒有樹蔭,太陽曬得姐弟倆腦門兒直冒汗,不過豬八姐看起來還是挺快活的。就在唏哩呼嚕打算站起來繼續(xù)爬的時候,山上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閃開,閃開啦!”隨著喊聲,一個強壯的身影順著石階沖了下來。原來是山豬,他穿著杏黃色的運動背心和杏黃色的運動褲衩,正跑得滿頭大汗。
山豬的兩顆獠牙嚇人地彎曲著,他昂著巨大的頭從他們身邊跑過。
“可汗健身提醒您早睡早起鍛煉身體”,唏哩呼??吹缴截i的背心后面印著這樣的字。
唏哩呼嚕慶幸地說:“要是我們正在爬山,肯定被像火車頭一樣的他撞上了。他如果撞到山上,準保會給山撞個窟窿的?!?/p>
豬八姐告訴唏哩呼嚕:“別這么說人家。路也不是咱家的?!?/p>
豬八姐話音剛落,已經(jīng)往山下跑出三十多米的山豬又一步一步倒著小跑了上來。
跑到他們身邊,山豬歪過頭來對唏哩呼嚕說:“我試過很多鍛煉方式,也認識不少這方面的高手,總結出來的經(jīng)驗就是跑步最適合咱們。你們要不要趁今天和我一起跑?”
山豬的脖子看起來非常僵硬。唏哩呼嚕想,自己要是有這樣的脖子,八成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動。如果媽媽在身后叫自己,自己怎么回頭答應她呢?可是這對山豬似乎沒什么影響,他真是值得敬佩。唏哩呼嚕不知不覺地想入了神。
豬八姐也沒說話。
山豬催了一聲:“誰來回答我的問題?”
豬八姐只好接茬兒:“我們就不參加了。我還不到三十斤。”
山豬搔著后腦勺兒,想了半天才說道:“這算什么回答?太難搞明白了?!?/p>
接下來他不再理會唏哩呼嚕姐弟倆,喊了聲“噠噠噠噠,可汗去也”,就繼續(xù)向山下跑去。
“上一秒發(fā)生什么了?我是怎么回答的?我重新說行不行?”也許是天熱,豬八姐看起來有點兒暈頭暈腦的。
唏哩呼嚕說:“沒發(fā)生什么,我沒注意。他走了,咱們接著爬吧?!?/p>
“他們運動員可真棒啊。”豬八姐感嘆了一聲。
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的休息站,唏哩呼嚕四處張望。花花也不在這兒,他躲到哪里睡覺去了嗎?
白云在高高的樹尖上飄動。大平臺上,幾位仙鶴老太太在樹底下練寶劍,七八個小動物圍著一個冷飲亭子吵吵鬧鬧。不遠處還有兩只老山羊,正悠閑地用蘸了水的毛筆在地上寫字。
這里比以前多了些什么?在上山的臺階周圍,搭起了一個用黃紙糊的簡易牌樓。不遠處,猩猩經(jīng)理坐在一張破沙發(fā)上看報紙。他頭頂上的一撮白毛被山風吹得高高地豎了起來。
看見唏哩呼嚕他們走過來,猩猩經(jīng)理把報紙疊好放在小桌上,笑呵呵地站了起來。
“上山嗎?一人一塊錢門票,都在我這兒交?!?/p>
唏哩呼嚕覺得莫名其妙:“這里以前不收錢呀,從來都不收錢的。”
“自從我來了就不是了。你瞧那兒?!彪S著猩猩經(jīng)理手指的方向,唏哩呼嚕他們看到沙發(fā)旁邊的小桌上擺著一個聽診器,另外還有一個畫著紅十字的小藥箱。
“如今我們提升了服務標準,花大價錢買了這些醫(yī)療設備,除了碘酒和棉簽,還有聽診器,所以需要另外收費。不要擔心,說到底我是為大家服務的。”
“上了山還能看醫(yī)生?。俊必i八姐吃了一驚。
“有什么病不要緊,反正我都不會治?!毙尚山?jīng)理老實交代道。
豬八姐嘴巴一撇:“哼,那擺個聽診器有什么用?”
“我擺個登山杖,就要配個運動員嗎?我擺個手電筒,就要配個水電工嗎?我擺個飲水機……我不擺飲水機,那個太貴。”
看起來,光靠大塊頭是做不了經(jīng)理的。
唏哩呼嚕沒辦法,從口袋里掏出頭天晚上媽媽給的五元錢,遞到猩猩經(jīng)理的手里。
“哎,哎,你不要拍照?!毙尚山?jīng)理一抬頭,看見豬八姐正躲在一個小小的鏡頭后面,而鏡頭剛好對準了自己。
“我得找地方問問去。等著瞧吧。從沒聽說爬這座山還要花錢買門票的?!必i八姐的口氣透著十分的不滿。
“你敢!”猩猩經(jīng)理一把將自己頭上的白毛全部捋平了。
“才說賣門票這事不對你就急了。要是我錯了,你急什么?”
“照片給我刪了,馬上。就算沒有門票這回事,收你的錢也是小過錯,法律可以不追究的,你沒學過嗎?你侵犯我的肖像權,肯定是要坐牢的。”
唏哩呼嚕振作起來說:“收錢要是過錯,能不能把五元錢還給我啊?”
猩猩經(jīng)理認真地說:“這個過錯我自己承擔。你們還接著上山嗎?不玩就回家。要不這樣吧,我不找你們錢了,我借給你們一根竹竿,你們粘知了得了。知了吵得我睡不好?!?/p>
豬八姐沒搭理他,把小相機放在口袋里揣好,拉起唏哩呼嚕轉(zhuǎn)身就走。
猩猩經(jīng)理哪兒能干?他喊了一聲“站住”,就從后面攆了上來。
豬八姐和唏哩呼嚕飛快地跑了起來。
一場非常危險的山地賽跑就這么開始了。這是唏哩呼嚕他們早上出門時完全沒有料到的。豬八姐好幾次都覺得猩猩經(jīng)理的特大號手掌已經(jīng)夠到了自己的肩膀,馬上就要把她拎起來懸到空中。嚇得她一邊跑,一邊尖叫起來。
寫毛筆字的兩位山羊老先生目睹了這場追逐。其中一位脫口道:“白頭火燒火燎,不懼山梯陡直。初似野馬脫韁,轉(zhuǎn)作夸父逐日。”
另一位跟著念道:“初似野馬脫韁,轉(zhuǎn)作夸父逐日。攆卻身邊大小烏,撞開眼前高低風?!?/p>
第一位說:“你這首詩比較臭,完全不押韻嘛?!?/p>
另一位說:“我這個就不是詩,押什么韻?”
真是好一通追啊,唏哩呼嚕和豬八姐一路向山下跑。兩旁的石壁仿佛不斷從一旁栽倒下來,隨時可能碰上腦袋??蛇窳ê魢O?,自己肯定還能再快一點兒,這不是在夢里,肯定還能再快一點兒的。
地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根棍子,橫在前方的臺階上。這不是花花嗎?唏哩呼嚕和豬八姐馬上認了出來,都邁出一大步跨了過去,但是后面的猩猩經(jīng)理卻被絆了一跤。他爬起來想找那條蛇算賬,可花花已經(jīng)鉆進旁邊的草叢里,連影子都看不見了。猩猩經(jīng)理拍拍身上的土,緊緊褲腰帶,“咻咻咻”,繼續(xù)向山下追去。
可他不知道,這時候唏哩呼嚕和豬八姐已經(jīng)躲在了那塊躺著的狗的形狀的大石頭旁邊,不在石階上了。
已經(jīng)躲好的唏哩呼嚕和豬八姐,不顧身上被草剌扎破的疼痛,抬頭去看猩猩經(jīng)理。只見猩猩經(jīng)理已經(jīng)化作一朵黑云,從他們眼前直闖下山。偏偏這時候,一朵黃云在快速地往山上移動。一眨眼的工夫,這兩朵云像伙伴一樣“擁抱”在一起,又各自被彈回了來的方向。
猩猩經(jīng)理和山豬的這一碰真可謂火星四濺,反正唏哩呼嚕是這么覺得的?;蛘呤腔鹦亲?,或者是氣泡,或者是干樹枝一樣的東西從他們身上噗噗噗地掉落。唏哩呼嚕和豬八姐傻看了半天,直到這兩個壯漢都從地上緩緩坐起來,他們倆才從石塊和草叢間小心翼翼地走下山來。
“希望那個運動員沒有受傷?!必i八姐最后說。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暗了,廚房的燈亮著。豬媽媽剛剛做好了晚飯。豬八姐一眼都沒看桌上的飯菜,喊了聲“到家啦”,徑直進了屋子。
“八姐,你在干嗎?”
“哦,沒事。”豬八姐站在體重秤上,認真地盯著上面顯示的數(shù)字。
“你不餓嗎?”
“我沒注意,好像不餓?!?/p>
“今天好累,跑得光剩下累了?!边窳ê魢1г沟馈?/p>
“管他呢,吃飯吃飯。”豬八姐還能說什么呢。通過檢測,她今天把一斤多的體重甩在石階上了,心里高興得很。
讓豬八姐更高興的是,三天后,猩猩經(jīng)理的照片登上了報紙,當然是不光彩地登上了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