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座無虛席,訪談即將開始。這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奇特訪談:充滿夢幻色彩,就像一個童話。臺上坐著三個人。主持人叫蕭袤,蕭袤就是我。我是一個童話作家,一個心里總裝著小孩的大人,一個長得像大人的小孩。另外兩個也是蕭袤,其中一個是少年時代的蕭袤,大概十二三歲。另一個更小些,八九歲吧,是童年時候的蕭袤。主持人蕭袤看起來有點驚訝,也有點好奇,甚至有點小激動:
“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當主持人。事先沒人告訴我要采訪的對象是誰,沒想到是你們!雖然熟悉,卻久未謀面,差點沒認出來。你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嗎?”
少年蕭袤(頭發(fā)有點自然卷,很靦腆)看了童年蕭袤一眼:“你先說……?”
童年蕭袤:“我叫小毛。”
臺下發(fā)出笑聲。
主持人蕭袤:“大家別笑,這是我的小名,也是第一次吐露給大家。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叫小毛。我出生時,父親四十六歲,母親四十歲,大姐已經(jīng)出嫁了。大姐抱怨說,‘還生!怎么養(yǎng)得活呀,都沒飯吃!要不干脆放到腳盆里淹死算了。大姐說的是氣話,也是實話,當時家里確實很窮,吃不飽飯,養(yǎng)個孩子很不容易。父母當然舍不得把自己生的孩子放到腳盆里淹死。如果淹死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了?!?p>
少年蕭袤(紅了臉):“也沒有我?!?/p>
童年蕭袤:“后來,大姐家所在的村里,有戶人家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很想要個兒子,那戶人家生活條件好一點,提出抱養(yǎng)我。我到他家看了看,回來對大姐說:‘我可以到他家當兒子?!阍敢??!大姐問。我說:‘等他們給我做了新衣服穿,做了好吃的東西吃……我就一個人偷偷跑回來。大姐笑彎了腰,點著我的額頭說:‘你這個傻弟弟呀!”
主持人蕭袤:“今日在此相遇,也算一個奇跡。我代關(guān)心喜愛蕭袤的讀者朋友們提幾個問題吧。關(guān)于成長,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童年蕭袤:“大哥,你先來?!?/p>
少年蕭袤:“你叫我大哥?!搞清楚好不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長大了的你,你是小時候的我。我們是同一個人……好像不對?既是同一個人,也不是同一個人,加在中間的,就是所謂的成長吧。我覺得成長分為兩塊,一塊是身體的,一塊是心靈的。身體的不說了,我比你高,我比你壯。心靈的成長,很復(fù)雜,一兩句話講不清楚。至少包括心理的成長、精神的成長??傊?,我好像比你懂事一些……”
童年蕭袤:“好啰嗦。我也挺懂事的?!?p>
少年蕭袤:“你懂什么呀?整天就知道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搭梯子爬屋檐掏鳥窩,在竹竿子上綁個網(wǎng)捕知了,赤著腳在水溝里捉泥鰍,搖鳳奶奶家的棗,摘樹林爺爺家的瓜,還偷偷溜到水塘里玩水,被媽媽用細竹條子打,打得背上紅杠杠一條條……”
童年蕭袤:“你怎么就不提我把豬鬃綁在筷子上做毛筆,為全村人寫春聯(lián)呢?你怎么就不說我撿桐子、烏桕子、牙膏皮、廢銅爛鐵,拿去換錢貼補家用呢?你怎么就不表揚我受老師所托,一個人把全班同學的作業(yè)簿抱回家批改的事呢?你怎么就忘了我那么小一個人,跑到縣城書店買回一本《千家詩》,一邊放牛一邊搖頭晃腦背古詩呢?你……”
少年蕭袤(擦眼淚):“說的也是。我怎么忘得了啊?!?/p>
主持人蕭袤拍拍手:“好了。說說你們那時候都讀過哪些書吧?書是成長的階梯、人生的加油站,記憶中有哪些好書影響了你們?”
童年蕭袤:“除了《千家詩》,就是連環(huán)畫《楊門女將》,還有就是父親請酒友(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抱歉)用紅圓珠筆在藍格子本子上手抄的一本《昔時賢文》。”
少年蕭袤:“再想想?”
童年蕭袤:“還有……還有就是中國古典通俗小說《說唐》?!?/p>
少年蕭袤:“我就說嘛。沒有你從小愛讀書打下的底子,我怎么會那么如饑似渴地想讀書,愛讀書呢?初中時,父親給我訂了《少年文藝》,還有一份報紙叫《長江日報》。這份報紙有個副刊,經(jīng)??且恍┰姼琛⑸⑽?、小小說什么的,對我?guī)椭艽?。當然要說更大影響的書,當屬《杜甫詩選》,那是我十六歲時參加學校征文比賽獲得的一等獎獎品。再有就是我的同學洪鵬飛向我推薦的一本德國童話名著《敏豪生奇游記》。我后來寫童話,就跟我讀過這本童話有關(guān)。同學們,如果你看到好書,一定要向你的同學推薦哦。比如,要是讀了蕭袤先生(看了主持人蕭袤一眼)的作品,覺得好,請推薦給你的朋友,大家一起分享。在座的同學們中間,今后說不定也會出一個大作家呢?!?/p>
主持人蕭袤:“有做廣告之嫌,還是不說了吧……下面一個問題……”
童年蕭袤和少年蕭袤幾乎同時發(fā)聲:“請問主持人,我可以向你提個問題嗎?”
“你們反客為主呀!”主持人蕭袤尷尬地笑了,“好吧,請?zhí)釂?。?/p>
少年蕭袤:“你先來?”
童年蕭袤:“長者先,幼者后。您先來?!?/p>
少年蕭袤:“請問,您是怎樣成為一名作家的?”
主持人蕭袤:“多虧了你們倆呀!童年很寶貴,少年值得珍惜,不管風風雨雨,都是人生的財富。成為一名作家,跟童年、少年時期的閱讀有關(guān)。人生有兩本大書,一本是紙質(zhì)的好書,另外一本就是大自然這本神奇的書。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讀好書,用心觀察和思考,勤奮寫作,永遠保持一顆童心,愛幻想,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童年蕭袤:“您現(xiàn)在過得……好嗎?”
主持人蕭袤(擦眼淚):“一言難盡……還不錯吧,因為孩子們喜歡我寫的書,每次看到小讀者,看到他們眼里的光、臉上的笑,我就很開心。來,咱們仨握個手吧。”
主持人蕭袤、少年蕭袤和童年蕭袤同時站起身,先握手,后擁抱。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就在一瞬間,他們“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個蕭袤。臺下響起掌聲,口哨聲,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