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汾陽方言屬于呂梁片汾州小片，而汾陽東村話屬于并州小片。兩者在語音、語調(diào)上存在較大差異，在詞匯、語法方面存在較小差異。本文主要以汾陽東村話中的“的”為研究對象。通過比較“X”和“X的”語法功能的差異，分離出“的”的性質(zhì)。本文指出，汾陽東村話中存在三個不同性質(zhì)的“的”，即副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1”、狀態(tài)形容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和區(qū)別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

關鍵詞：汾陽東村方言；副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1”；狀態(tài)形容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區(qū)別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

The Function Word-De in Fenyang Dialect of Shanxi Province

He Xiaohui

Abstract The dialect of Fenyang is a special part of Lvliang dialect，named Fenzhou part.While the eastern area of Fenyang is different with Fenyang，which is a part of Bingzhou part.These two dialects mainly different in the tone and intonation.The object of this paper is “de” in eastern language.We do hope can recognize the different “de” by comparing the grammatical function between”x”and”x de”.Through this way，we get three kind of “de”.All of them are attached components.And they are adverbial attached component，adjective attached component and distinguished attached component.

Key Words：The dialect of eastern Fenyang；adverbial attached component；adjective attached component；distinguished attached component.

引言

0.1山西省汾陽市（縣級市）位于山西省腹地偏西，隸屬山西省呂梁市。在《山西方言的分區(qū)（稿）》（1986）一文中，侯精一根據(jù)“入聲的有無和古四聲在今方言中的演變情況”這一標準將汾陽方言劃為呂梁片汾州小片。事實上，汾陽方言內(nèi)部又存在很大差異。其中，汾陽東部地區(qū)（指的是杏花鎮(zhèn)、冀村、城子及演武鎮(zhèn)的方言）的聲調(diào)在今方言中平聲不分陰陽。侯精一（1986）認為，今平聲不分陰陽是并州片多數(shù)市縣的共同特點。根據(jù)這一特點，我們認為將汾陽東部地區(qū)的方言劃為并州片更為合適。為了方便敘述，后文將汾陽東部地區(qū)的方言統(tǒng)一稱作汾陽東村話。

0.2本文主要研究的是汾陽東村話中的“的”?！暗摹痹诜陉枺|村）話中出現(xiàn)頻率很高，且用法很多。到目前為止，關于東村話的研究少之又少，而汾陽方言中的“的”[ti?11]只有宋秀令（1988）一人研究過，且主要研究的是汾陽市城里話中的“的”。通讀宋秀令先生《汾陽方言中的“的”》一文，語言材料十分豐富，但是也存在以下問題：

第一：全文對“的”的描寫不夠詳細，只作了簡單論述并以列舉語言材料的方式來講解“的”的用法；

第二：文中列舉出來的10種不同用法的助詞“的”，并不太準確。例如，表示動作已經(jīng)完成的動態(tài)助詞“的”，更像語氣詞“的”。

此外，文中講解的其他助詞“的”的用法也有待考證。

0.3汾陽東村話中的“的”用法十分豐富，本文主要討論以下幾組：

（1）說的 粉色的 昨天的 白的 大的 會做飯的

（2）悄悄兒的（“的”讀作[??]）

（3）綠油油的、黑黢黢的（“的”讀作[??]）

這三組中的“的”都與其前面的成分關系緊密，因此我們在這里把它們稱作后附成分。為了描述清楚每一組中“的”的用法，我們將在正文部分進行進一步詳盡的論述。

0.4朱德熙先生（1961）通過比較不帶“的”的語法單位“X”和帶“的”之后“X的”在語法功能上的差別，從而離析出三個不同性質(zhì)的“的”來，即：副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1”、形容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和名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這種分析方法實際上是把兩個帶“的”的格式語法功能上的異或同歸結(jié)為“的”的異同。本文也試著采取同樣的方法來離析汾陽東村話中的后附成分“的”。

一 “的1”

1.1朱德熙先生在《說“的”》一文中，通過純狀語性的副詞來確定“的1”，因此，我們也用副詞來確定汾陽東村話中的“的1”。根據(jù)音節(jié)的數(shù)量，我們一般將副詞分為單音節(jié)副詞（如：又、都、很、再）和雙音節(jié)副詞（已經(jīng)、馬上、非常、漸漸）。其中，單音節(jié)副詞不能帶“的”，如

（1）我又長了一厘米。 *我又的長了一厘米。

（2）我都二十歲了。 *我都的二十歲了。

1.2雙音節(jié)副詞分為兩類，一類不能帶“的”，一類可以帶“的”。例如：

（3）我馬上奏（就）到了。 * 我馬上的奏（就）到了。（表時間）

（4）他非常生氣。 *他非常的生氣。（表程度）

（5）班里統(tǒng)共十懷孩兒。 *班里統(tǒng)共的十懷孩兒。（表范圍）

（班里一共有十個孩子） （班里一共有十個孩子）

（6）他專門早到嘍（了）五分鐘。*他專門的早到嘍（了）五分鐘。（表方式）

（7）你必須早些到教室。 *你必須的早些到教室。（表語氣）

（8）他認真做作業(yè)。 他認真的做作業(yè)。（表態(tài)度）

（9）剛還和他說話了，忽然就不見了。剛還和他說話了，忽霎[??]就不見了。

（剛還和他說話了，突然的就不見了）（表方式、情態(tài)）

（10）悄悄兒[??]奏回學校啦，也不和大人們說。（悄悄兒地就回了學校啦）

從以上例句中，我們可以看出，在汾陽東村話中，除了表方式、情態(tài)的雙音節(jié)副詞后可以帶“的”大多情況下副詞后不帶“的”。且?guī)А暗摹迸c不帶“的”的兩類格式在語法功能上也沒有太大的差別，我們稱這樣的“的”，叫做副詞性語法單位后的助詞，讀作[??]。在句（8）中，我們可以看到“認真的”也是成立的，這個“的”讀作[t?]。這顯然是受普通話的影響。這種表達方式多用于讀書音中，平時使用[t?]常常被省略，。

二 “的2”

朱先生（1961）中，通過單音節(jié)形容詞的重疊式來確定“的2”。在本文中，我們也試著用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R來確定“的2”。朱先生（1961）指出，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后，R 主要有以下性質(zhì)：

a.不能單說；

b..不能作主語、賓語、謂語；

c..不能修飾名詞性成分；

d.后頭能加“的”。

2.1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后與“的”結(jié)合的情況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后面必須帶“的”，如：“綠綠的，新新的，軟軟的，傻傻的”，我們稱之為Ra。事實上，在汾陽方言中，Ra并不存在。例如：

（11）*草綠綠的。

草綠油油[??]。

（12）*我的車子買下兩年啦，還是新新的。（我的自行車買了兩年了還是新新的。）

我的車子買下兩年啦，還是新個慘[??]。

（13）*這糖糖可好吃咧，軟軟的。（這糖可好吃了，軟軟的）

這糖糖可好吃咧，軟溜溜[??]。

（14）*乃孩兒胖胖的，真切塔咧。（那孩兒胖胖的，真可愛。）

乃孩兒胖妞妞[??]，真切塔咧。

例子中提到的這種表達在汾陽東村話中十分普遍。從以上例句中，我們可以看到，像“綠綠的、新新的、軟軟的、胖胖的”這樣的說法在汾陽東村話中不合法，并且常被ABB 式的形容詞重疊形式或者特定的狀態(tài)形容詞所代替。

2.2另一類與“的”結(jié)合的情況則是，R可以帶“的”，如“慢慢兒的、細細兒的”，我們稱之為Rb。“Rb+的”之后的語法功能如下：

A.修飾謂詞性成分，即作狀語：

（15）慢慢兒[??]就好了，不要著急。（慢慢兒地就好了，不要著急。）

（16）你著急甚咧，慢慢兒[??]說。（你不要著急，慢慢兒地說。）

B.作謂語：

（17）乃孩兒剛才還好好兒[??] 咧，這會兒是怎么了？

（那個孩子剛才還好好地了，這會兒是怎么了？）

（18）慢慢兒[??]。（慢點兒，祈使句）

C.作補語：

（19）說得好好兒[??]。

（20）把甚也安排得好好兒[??]。（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shù)?。?/p>

總的來看，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后加“的”的情況為：一類必須加“的”，但在汾陽方言中不使用，而以ABB式形容詞及特殊的狀態(tài)形容詞所代替，以“ABB式形容詞為例，我們進一步分析其語法功能，即：作謂語（油菜綠油油[??]）、作補語（畫得紅丹丹[??]}），作狀語（石榴紅丹丹[??]結(jié)了一樹）；另一種則是可以加“的”，且“Rb+的”可以在句中充當謂語（慢慢兒[??]）、狀語（慢慢兒[??]說）、補語（說得好好兒[??]）。仔細觀察，我們通過單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確定出來的“的”，讀作[??]且加上[??]之后，R+[??]在句子中可以當謂語、狀語、補語，卻不能充當定語，必須在后頭加上[ti??]（有人讀作[t?]）之后才能當定語。例如：綠油油[??][ti??]菜、好好兒[??][ti??]的東西。因此，我們可以斷定這兩種情形下的[??]是同一性質(zhì)。

在汾陽東村話中，這一性質(zhì)的[??]還可以附加在以下成分的后面：

（1）雙音節(jié)形容詞重疊式：AABB+[??]，例：

干干凈凈[??]、高高興興[??]

（2）特殊形式的狀態(tài)形容詞：A布BC、A胡BC等，例：

黑布隆冬[??]（黑乎乎的）、求胡麻擦[??]（亂七八糟的）、油漬滿奈[??]（油乎乎的）

（3）f+形容詞（f代表“挺、很”一類的程度副詞），例：

挺不賴[??]（挺不錯的）、怪恓惶[??]（怪可憐的）

綜合上文提到的所有加[??]的情況，我們認為“x+[??]”整個結(jié)構(gòu)很像朱德熙先生（1985）提到的“狀態(tài)形容詞”。在語法功能上，除了不能單獨作定語之外，也與狀態(tài)形容詞的功能基本相同，因此我們認為[??]是狀態(tài)形容詞性語法單位的結(jié)構(gòu)助詞“的2”。

三“的3”

汾陽東村話中，單音節(jié)形容詞后的“的”，讀作[ti??]，由于受普通話的影響，大多數(shù)人讀作[t?]。為了方便敘述，文中我們記作[ti??]。單音節(jié)形容詞（A）加上“的”之后形成的格式功能如下所示：

（21）粉的好看，白的不好看。粉的（花）好看，白的（花）不好看。作主語

（22）不要白的，要粉的。 不要白的（花），要粉的（花）。作賓語

（23）這張紙白的。 這張紙是白的。 作謂語

仔細觀察，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句子中，“A+的”作主語、作賓語、作謂語，其實只是假象。因為我們可以補出“的”后省略的中心語以及在句子中真正充當謂語的“是”。

動詞（D）、名詞（M）以及各類詞組加上“的”與“A的”基本相同。例如：

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結(jié)論，即：朱先生（1961）中的名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3”這一名稱并不準確。事實上，動詞、名詞、形容詞及各類詞組后面加上“的”之后的語法功能更像一個區(qū)別詞（只能作定語），因此我們稱這個“的”為區(qū)別詞性質(zhì)的后附成分“的3”。

四 結(jié)論

汾陽方言中“的”的出現(xiàn)頻率高，且用法十分豐富。本文主要通過比較“X”與“X的”語法功能的差異，從而離析出三個不同性質(zhì)的后附成分：副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1”、狀態(tài)形容詞性語法單位的后附成分“的2”和區(qū)別詞性質(zhì)的后附成分“的3”。其中，“的1”和“的2”讀作[??]，“的3”讀作[ti??]或者[t?]（受普通話影響，現(xiàn)多讀作[t?]），都是輕聲。換句話說，[??]出現(xiàn)在形容詞重疊式以及ABB式等狀態(tài)形容詞之后，例如：慢慢兒[??]、干干凈凈[??]、綠油油[??]、求胡麻擦[??]；[ti??]出現(xiàn)在名詞、動詞、單音節(jié)形容詞及各類詞組之后，例大的[ti??]、做的[ti??]、昨天的[ti??]?！癤+[ti??]”只能作定語，“X+[??]”可以作謂語、狀語和補語，不能作定語。作定語時，必須在后面加上“的3”才行。例：綠油油[??][ti??]菜。這與朱先生（1980）提到的文水話情形相同。由于文水與汾陽同屬呂梁地區(qū)且地緣上相接，因此其語言上存在相似性并不奇怪。

五 余論

本文的主要目的是詳盡地向讀者介紹汾陽東村話中存在的后附成分“的”，因此對汾陽話中存在的其他用法的“的”并未提及。此外，在分析后附成分“的”的時候，我們清晰地看到這樣一個事實：狀態(tài)形容詞性的“的2”不能單獨作定語，后面必須附有只能作定語的后附成分“的3”。而在北京話中“的2”既能作謂語，也能作定語。在朱先生（1961）的提法中，我們猜測，北京話中的“的2”能作定語，可能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或許“的2”先名詞化，然后再加“的3”，最后有了可以作定語的語法功能。而汾陽東村話和文水話中“的2”后面必須加“的3”這一客觀事實，似乎給我們的猜測提供了一些依據(jù)。

“為什么北京話中“的2”和“的3”依附在X后，都能做定語”這一問題，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也不是本文能夠解釋的，這就需要我們以后進一步的研究。

參考文獻

[1]侯精一，溫端政，田希誠.山西方言的分區(qū)（稿）[J].方言，1986（2）.

[2]宋秀令，汾陽方言中的“的”[J].語文研究，1988（2）

[3]朱德熙，說“的”[J].中國語文，1961（12）

[4]朱德熙，北京話、廣州話、文水話和福州話里的“的”字[J].方言，1980（3）

[5]朱德熙，語法講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作者簡介

何小惠、女、1993年11月，現(xiàn)西北大學文學院就讀，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方向碩士生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