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明,李詩瑤
摘 要:二語學習研究屬于心理語言學范疇的重要分支,其語言學習、表達和理解三大過程都受到母語的影響。本項目運用神經語言學的實驗方法,針對漢語母語者進行腦電波實驗,測試其自主學習一種人工語言的效果,通過實驗數據分析,總結說明漢語的遷移現象,為二語學習的研究提供理論依據。
關鍵詞:二語學習;漢語遷移;EEG
一、引言
目前認知神經科學技術在語言研究中得到了廣泛應用,母語遷移效應可以通過事件相關電位(ERP)技術直觀地進行觀測、比較和檢驗。早期行為實驗揭示二語學習是學習線索的過程,如MacWhinney認為句子加工是多種線索互相競爭的過程,且這些線索在各個語言中強度不同。學習者在剛接觸目標語時會使用母語的理解機制,隨著學習者不斷接觸目標語,理解機制中的線索強度會慢慢地接近目標語中原有的線索強度。因此若母語具有和二語相似的形態(tài)句法則二語學習獲得母語的正遷移效應;反之則獲得負遷移效應。國內二語學習的ERP研究正處在起步階段,個別涉及到母語遷移效應如漢語母語者如何學習英語的被動結構。但因為二語集中在英語上,其研究結果是否具有普遍意義也有待證實。
二、實驗方法
本課題利用ERP技術記錄漢語母語者學習一門人工語言的過程。首先,人工語言給所有學習者創(chuàng)造公平的學習環(huán)境,其次該人工語言具有語序,生命性和格標記三大線索,為二語研究提供了比較全面的觀測環(huán)境。本課題通過讓漢語母語者學習這門語言,考察母語遷移效應的表現形式以及發(fā)生作用的時間進程。
腦電圖(EEG)反映了大腦電壓隨時間的變化,起初用于臨床,目前也廣泛用于語言研究之中,因為與行為實驗相比,它具有極高的時間分辨率(精確到毫秒)和連續(xù)記錄在線語言加工的優(yōu)點。受試者的EEG信號通過電極帽上的多個電極被記錄和放大,每一個電極代表在特定頭皮位置上的放電情況。ERP反映的是在特定時間點上的EEG活動,即受試者對某個語言刺激(單詞、句子等)所產生的腦電變化。
三、漢語遷移現象實驗
(一)假設
在實驗中我們對人工語言操作三個變量:語序、論元生命性和格標記。主要對以下假設進行驗證:以往格標記語言加工實驗結果表明,格標記違例產生N400/P600或N400-P600雙相效應(德語:Schlesewsky & Bornkessel-Schlesewsky,2009;西班牙語:Nieuwland et al, 2013)。漢語母語者面對二語格標記違例是否產生類似ERP效應。
漢語雖然在形態(tài)上缺乏格標記,但在線索強度上,漢語和二語相似,都依賴生命性。我們推測漢語母語者學習二語的特點應該在ERP結果上有所反映。
以往跨語言研究結果揭示句子加工存在一個普遍機制,稱作施受非對稱性,即大腦偏好把句首論元(NP1)分析成施事者而不是受事者。我們推測二語學習也將受到施受非對稱性的影響,施事者和受事者的格標記違例效應呈現質或量上的不對稱。
(二)設計
人工語言學習者的腦電波和自然語言學習者的腦電波相似。本實驗使用人工語言可以排除和實驗不相關的因素。該語言只有20個詞匯,其中10個人10個物。該語言語序靈活,動詞在句末。同時,與很多格標記語言類似,該語言具有格標記且有規(guī)則,即有生命的施動者后有格標記ne,有生命的受動者后有格標記ko,而無生命的名詞后不加任何格標記。
被試者為浙江工業(yè)大學的23名漢語母語者,20名實驗者的數據有效。在詞匯學習中20張圖片對應20個名詞。在句子學習中我們設計30張圖片,每張圖片對應兩個合法的句子,這些句子都是由所學的名詞組合而成。受試者通過圖片自學60個句子。我們使用120個新句子測試,不顯示圖片。首先,受試者通過圖片學習詞匯,詞匯測試正確率超過90%的受試者可參加句子學習。兩次句子學習步驟完全相同。在句子學習中,受試者首先觀看60個圖片及其對應的正確句子。然后他們直接進入句子測試并被記錄腦電波。他們需要根據之前所學知識判斷句子是否符合法,每次判斷后電腦都會顯示判斷正確與否的反饋。
四、ERP結果
行為數據顯示,第二次學習明顯比第一次學習正確率更高,因此我們主要對第二次學習結果進行總結和討論。
在NP1處,可以看到格標記違例條件相對于格標記正確條件誘發(fā)了更大的晚期正波,這與以往研究中格標記違例效應的表現形式比較吻合。一個“新”發(fā)現是,相對于其他三個條件,帶格標記的無生命受事者從加工早期就很不同,直至誘發(fā)了一個更大的P200。在550-800ms視窗,格標記違例條件誘發(fā)了一個更大的LPS。
在NP2處,格標記效應在施事者和受事者上完全不同。當NP2為施事者時,在200-500ms視窗帶格標記的施事者條件相對于其他兩個條件誘發(fā)了更大的早期負波。而當NP2為受事者時,并沒有觀測到與施事者處相應的效應。
五、討論
首先,實驗結果支持施受非對稱性。在句子加工中,大腦總是需要又快又準地指認施事者,同時預期該施事者是一個典型的有生命的施事者。在本實驗中,N400在NP2為無生命施事者最大。我們在德語組的實驗結果中也發(fā)現了該N400,由此可見,施受非對稱性具有跨語言的普遍性。
其次,實驗結果也體現了漢語母語對二語學習的影響。兩次學習結果都顯示德語組比漢語組的正確率高。面對與母語形態(tài)不同的二語,漢語母語者需要更多的認知負荷進行格標記加工。漢語中也存在與二語對應的OSV語序,O后面也可以帶賓語標記,如被字句,而實驗結果顯示只有當NP1為無生命受事者時才能誘發(fā)這一效應,這體現了漢語母語的遷移作用。與印歐語系的語言不同,漢語的被字句通常表達消極的意義,因此NP1通常是人,譬如“學生被老師批評了”而一個無生命的NP1顯然無法擔任受害者這一角色。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漢語母語者的二語學習實驗結果體現了語言加工普遍性的一面,同時也反映了漢語在二語學習過程中的遷移作用。漢語母語者在加工無生命受事者句首論元時采用“被動語態(tài)”策略,以往德語母語者學習該語言的策略有質上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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