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剛
無論什么社會,人們習慣性地會根據(jù)他人的回應來展現(xiàn)自己。在進入新媒體時代之前,人們大都進行面對面的信息交流,接受的環(huán)境和觀眾大都是自己熟悉或確定的。人們會根據(jù)這個環(huán)境和觀眾跟自己關系的強弱,進行表演,決定是表演成對方希望自己呈現(xiàn)的模樣還是放飛自我進行真我表露。但是在新媒體時代,電子媒介的發(fā)明及應用催生了具有新特性的電子媒介交往場景,造成了原有的場景消解。美國學者約書亞·梅羅維茨把對人們的印象管理的分析從有形場景擴展到媒介傳播形成的電子環(huán)境,具體分析了場景消解下的線上印象管理。
場景消解是2002年由微軟研究院社交媒體研究員丹娜·博伊德提出的概念,用來描述當原本相互隔離的場景消解時,當事人需要重新評估什么是恰當?shù)淖晕页尸F(xiàn)方式。具體而言場景消解是由于缺少空間、社交和時間界限,使得我們難以維系分明的社交場景。
傳統(tǒng)社會中,人們的自我呈現(xiàn)大都是同步的表演。學者歐文·戈夫曼把人們比作生活舞臺上的演員,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互動有如演員相互配合演戲,在“前臺”和“后臺”來回轉(zhuǎn)換角色?!扒芭_”是讓觀眾看到的,符合社會規(guī)范對角色期待的一種特定的表演模式,“后臺”則是指不讓觀眾看到的,限制觀眾與局外人進入舞臺的部分。在后臺,表演者可以不必像在前臺那樣關注自身形象以及布景的限制,表演者的行為是自然與放松的。
但是在新媒體時代,一切都是共享的,人們的自我呈現(xiàn)大都是異步的“展覽”,人們后臺的表演空間將逐漸減少。通過社交媒體進行的自我呈現(xiàn)(例如通過文字、照片或視頻分享,以及頭像設置、狀態(tài)更新等)會被轉(zhuǎn)化為數(shù)字內(nèi)容儲存在第三方平臺,供他人瀏覽、檢索和分享,但結(jié)果可能因某些原因而造成生活、工作、情感上的困擾,也就是會造成“人設”的崩塌。
新媒體時代與過去相比較,最大的不同就是觀眾和環(huán)境變了,前臺和后臺的邊界變得模糊,導致了場景融合的“中臺”行為,以及一個場景分成兩個以上場景時的“深后臺”和“前前臺”行為,任何動態(tài)和狀態(tài)都可以通過電子媒介人肉、轉(zhuǎn)發(fā)等形式被別人知道。哪些消息可以發(fā),何時何地發(fā),怎么發(fā),對誰發(fā)這些原來很簡單的問題,在新媒體時代逐漸考驗著人們的智商和情商。正如約書亞·梅羅維茨所寫的那樣:“設想一下,假如現(xiàn)實中用于分隔房間、辦公室和住宅的許多墻壁突然消失或被移走,這樣許多從前各自獨立的場景一下子被合并在了一起。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在私下和公開場合所展示的自我的區(qū)別以及我們在不同場景中所展示的自我區(qū)別可能不會完全消失,但是它們肯定會發(fā)生變化。我們可能仍然試圖在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的表現(xiàn),但是我們區(qū)分開這些境遇的能力會大大地降低。由于劃分清晰的場景空間已不復存在,我們不可能在不同的場景中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
新媒體下的印象管理難就難在觀眾和環(huán)境的不確定性。人們只能通過想象的觀眾,想象屏幕的另一端可能會接受到的觀眾的屬性,來進行選擇發(fā)布的消息。但是想象的和實際的觀眾并不是等價的,因為社交平臺的特性改變了我們交往對象的規(guī)模、構(gòu)成、邊界、可接近性以及社交線索。例如史黛西·施奈德因在MySpace主頁分享了一張名為“喝醉的海盜”的照片,被取消了當教師的資格。原來施奈德想象的觀眾是她的閨密,但是由于她的閨密將這則信息進行傳播,結(jié)果被校長看到了,從而遭到了懲戒。新媒體時代還體現(xiàn)了一個特點:人言可畏。電子媒介上匯聚了大量的鍵盤俠,他們更加善于捕捉和跟風一些“社會意義”上的過錯,進行炮轟,從而促使人們更加注重線上印象管理。
如何看待場景消解,以及在這個大環(huán)境下更好地保護自己,主要應考慮以下四個方面:圈子構(gòu)成、自我表露、隱私策略和社交資本。當你想發(fā)布一些消息的時候,思考一下自己朋友圈和自己朋友圈里的人的朋友圈,或許不會完全概括這則信息的全部實際觀眾,但是它會提醒你:這些消息要不要再想想要不要發(fā)布、這個信息跟自己之前發(fā)過信息有沒有相違背的地方、這則信息的背后有沒有更大的爭議點、會不會泄露自己的隱私以及發(fā)布這則消息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和社交所帶來的利益等。考慮完這些,再想有沒有發(fā)布的必要,會很大程度上給自己安全感,也會更加有利于線上的印象管理。
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F(xiàn)acebook發(fā)布了這樣的一則信息:有關個人故事的原創(chuàng)分享自2015年中旬以來下降了21%。但是如果朋友、家人、同事等都是實際的觀眾,那么我們應該關注哪一方呢?Marwick and boyd在2011年曾發(fā)布:大多數(shù)社交媒體用戶較少擔心政府或企業(yè)對其線上行為的注視;他們對老板或父母等社交網(wǎng)絡的關鍵成員更為在意。這是由于觀眾跟自己的關系強弱來劃分的,關系越強,越在意。
正確進行線上印象管理,還需要考慮一點:媒介的屬性。媒介可以作為一個信息發(fā)布平臺也可以作為評論工具。評論并不僅僅是兩者之間的對話,而是面對更多觀眾所進行的有關社會聯(lián)系的表演,再加上媒介的持久性和可擴展性,個人表達在時間上、空間上延展,要求更高了。人們要進行好的印象管理,就必須要對行為進行大調(diào)整以適應新的信息流模式,避免出現(xiàn)類似白百何和陳羽凡的“烏龍”事件。
據(jù)英媒《金融時報》報道,微信活躍用戶已近10億人。美國學者克萊·舍基在《未來是濕的——無組織的組織力量》一書中提出了“濕世界”的概念。他表示,“濕世界”是特指社會性軟件使人與人之間充滿人情味,變成一個具有粘性的、濕乎乎的存在。微信朋友圈正是由于其和微博、QQ空間不同的強關系的特點將我們帶入了“濕世界”。當然微信也凸顯著弱關系,弱關系大都體現(xiàn)在平時參加活動、工作會議和平時生活中加的一些“陌生人”。
朋友圈儼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后臺行為前臺化”特點。微信以其特殊的功能設定和屬性收獲了大圈用戶。人們可以在朋友圈里面發(fā)布照片、視頻、圖片、評論來和朋友互動,并且可以進行限定哪些人可以看哪些人可以不看,最重要的和微博不一樣的是,它的評論只有是相互是朋友的才能看到,可以比較好地保護隱私。人們在自己的朋友圈越來越傾向記錄生活宣泄情感,打破戴著“面具”宣泄的狀態(tài)而直接把一個后臺相對真實的自己在前臺展示出來。相較于微信的分享功能,微博雖然也有類似的功能,但由于其過于公開和廣泛性,不利于進行好的印象管理,人們更多地將其視為搜索信息工具。
微信朋友圈進行印象管理還遵循一個原則:最小公分母原則。隨著新朋友的不斷加入,對朋友進行分組需要用戶投入不少時間和精力,在這種情況下,用戶傾向于選擇僅僅發(fā)布那些“保險”的、適合于被朋友圈所有成員看到的內(nèi)容。
新媒體時代,電子媒介打破了建立“place”(地點、地位)的界限,包括關于角色、地理位置、等級的文化理解,從而導致人們線上線下行為的一致性是一種必然的趨勢。網(wǎng)絡無處不在,那些所謂的“清除痕跡”實際上在后臺還是有所記錄的,從你打開網(wǎng)絡的那一瞬間,你就處在了眾目睽睽之下,不要心存僥幸別人看不到。這也就會導致人的認知失調(diào),時刻處在“表演”中造成認知混亂。
但同時新媒體帶來的場景消解,讓人們暴露在公眾的面前獲取更多橋接型社會資本,為社交圈的構(gòu)建提供便利。面對這種環(huán)境和觀眾的變化,人們也逐漸將APP進行分類,例如:將微信作為后臺進行分享生活,而將微博作為前臺進行搜索信息和“真實”評論。在新媒體時代如何找到一個“真我”和“演我”的舞臺,以及如何在這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還需要更深入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