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敏
白玉青花 我如意
白玉巧色 五子登科
Exploration, fusion and achievement of materials, themes,technologies, arts and crafts sufficiently prove the great value of contemporary jade carving. Retained use of skin color of Hotan jade pebble is a general method adopted by modern jade carving, which enjoys great development and expansion.
近十多年來,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帶來的政治、經濟、文化的發(fā)展,財富得到了增長,文化有了自信,作為中國文化標志的當代玉雕迎來了玉文化上的又一次高峰。無論從材料、題材、技術、工藝和藝術上的探索、融合和成果,都足以證明當代玉雕的價值。其中,和田玉籽料的皮色存用,作為現(xiàn)代玉雕普遍采取的手法,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和豐富。大家知道,在中國古代玉雕的發(fā)展中,眾多的傳世作品留皮的占很小的比例,絕大部分玉雕作品是不留皮的。這一方面與和田玉籽料的開采數(shù)量有關,另一方面,也與和田玉的功用,統(tǒng)治者的要求與審美,以及工匠對玉的理解有關。
俏色,成了現(xiàn)代玉雕區(qū)別于古代玉雕的標志,相反,也造成了市場的眾多亂象,比如說籽料染色、造假、為了留皮而忽略美學的角度等等??陀^看待和田玉籽料之皮,正確認識籽料與山料的關系,合理使用手中每一塊不可再生的玉石,是玉雕界應該反思的。
白玉巧色 壽星
白玉巧色 花好月圓
如果用市場價值衡量現(xiàn)在玉雕作品的價值,俏色作品的價值應該是很高的,“籽玉掛紅,價值連城”,類似的市場話語深入人心。
縱觀中國幾千年來的玉雕,俏色作品確實在中國的玉器圖譜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有史以來,和田玉雕中俏色的第一塊作品,按照目前出土的記載,應是河南安陽婦好墓小屯北房子出土的一個玉鱉,背甲呈黑色,頭、頸和腹部為灰白色,利用玉料的天然色澤雕刻而成 。這件作品可以說開創(chuàng)了中國玉雕俏色作品的先河,放在今天的標準,可能它皮色并不美艷,玉質也不夠細糯,但其質樸純真的設計和藝術價值永不磨滅。
同樣,1966年在咸陽市周陵公社新莊村漢元帝渭陵建筑遺址出土的圓雕玉鷹、圓雕玉熊、圓雕辟邪,放到現(xiàn)在的眼光,就是“紅皮白肉”,紅色的璞玉皮子把白玉映襯得尤為美麗,其精湛栩栩如生的雕刻技法也讓人嘆為觀止 。遼宋夏金元時期的玉雕,很多作品都是用璞玉的皮色表達出美好的含義,比如說春山秋水、宋元紅等等。這時期的工匠喜愛巧色,但鑒于當時開采的玉料勻凈度不夠,所以俏色作品大多接近邊皮,也就是說玉雕作品都是玉璞和玉肉結合在一起,這反而呈現(xiàn)出一種質樸的味道。到了明清時期,俏色的目的很大程度是為了仿古,用“琥珀燙”等工藝手法達到仿古做沁的效果。比如說,清代著名內廷玉工姚宗仁就是仿古的高手,他在養(yǎng)心殿造辦處給清朝康雍乾三位皇帝做玉,其中一件“白玉烤琥珀色雙童耳杯”,為仿制漢代玉器的佳品,其琥珀色沁之美之真一開始甚至瞞過了乾隆皇帝的雙眼 。
清乾隆皇帝應該是中國歷史上玩玉的集大成者。他對于玉的理解和審美都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乾隆工”成為了極品材質與工藝的代言詞。但是,縱觀故宮博物院里清朝的玉雕作品,很多是不留皮的,特別是玉質極好的玉雕作品。其實回首中國幾千年來玉雕作品,留皮的作品還是不多的,絕大部分并不留皮,這很值得現(xiàn)今玉雕屆深思“留皮”的意義和目的。
“籽玉不留皮神仙難斷”。這句話在行業(yè)內已經流傳甚廣,也帶來了一些負面效應。許多玉質很好的青海白玉和俄羅斯白玉也都為了迎合市場的需求留“假皮”。殊不知,人們到底是玩玉,還是玩皮;玩材料,還是玩地域。這涉及到當前人們對于玉的認識和理解,以及玉的產地的問題。根據(jù)觀察,目前市場存在如下一些混亂的情況。
籽料染色是市場上比較常見的,現(xiàn)在籽料市場普遍存在真皮和“二上皮”之分,十幾年來從來沒有斷絕過。為什么?因為大家知道市場喜歡有皮色的籽料,所以一些品質不好的籽料、光白料、僵白皮色的籽料、皮色不艷的籽料,都被染成假皮色,做成商戶和玉雕工作室喜歡的樣子大量出現(xiàn)在市場。特別是一些開過窗口的所謂“明料”,欺騙了很多商戶,制假人把一塊玉料玉質稍好的一角打開窗漏出玉質,而把玉質不好的部分全部上色,從而以次充好,侵害購買者。
白玉巧色 金玉滿堂
其次,山料做假冒充和田籽料也層出不窮?!爸灰?0%的利潤,它就會到處被人使用;有20%,就會活潑起來;有50%,就會引起積極的冒險;有100%,就會使人不顧一切法律;有300%,就會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絞首的危險?!?馬克思在《資本論》的論述一點不假,因為市場上白玉籽料價值高,很多不法商販便把青海料、俄羅斯料、韓料滾磨成和田籽料的形狀,以山料充當籽料,欺瞞消費者,這比把籽料重新上色還要惡劣。
而玉雕作品刻意留皮,又給市場造成了不小的混亂。玉雕很大的功能只為了給玉治病,把玉本身的臟綹棉絮筋合理除去,以便呈現(xiàn)玉最美好的一面,簡言之:玉雕是為了追求美。但是,眼下市場上流通的很多玉雕作品,料都還不錯,但是為了刻意留皮所雕刻而成的作品就顯得有些差強人意,甚至不倫不類,從而忽略了玉雕本身追求的目的,也忽視了美學的意義。
皮色成為鑒定籽料真假的標準,俏色成為作品好壞的條件,是今天才有的現(xiàn)象。這種共識也是買玉賣玉、賞玉玩玉和投玉藏玉的人們慢慢形成的,具有合情合理的實際需求。而市場的各種不正當行為的出現(xiàn),傷害了和田玉、玉雕愛好者,阻礙了中國玉文化的健康發(fā)展,必須予以阻止。
歷經千年的和田玉及其玉雕作品,呈現(xiàn)出如此豐富的品種和風格。而現(xiàn)如今人們愛玉的出發(fā)點跟古代人已經完全不同?,F(xiàn)代人的眼光集中在玉的經濟價值和審美價值上,而古人則對玉的文化內涵給予更多的關注。玉是什么,石之美者,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對玉概括為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鰓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也就是說,古人玩玉,“首德而次符”,把玉德看作第一位,“君子無故玉不離身”,玉是中國人精神和德性的化身,至于留不留皮,誰會在乎。
從更為廣泛的角度而言,幾千年的中國玉文化凝結了它獨有的精神屬性。田榮倫認為,和田玉載體高度概括和凝聚史前史后歷史,文化,文字,藝術,美學,經濟,工藝,科學技術,生產力,神學,圖騰,愿景,人文,各民族融和,自然,資源,氣象,水文,地理,物種等等。所以說,每一塊玉,它不單純是一種礦石資源,它遠遠超過自身的物質屬性。和田玉籽料是中國乃至全世界最優(yōu)質的透閃石礦物,對于中國和中國人而言,和田玉籽料是國寶,是凝結了中國人幾千年文化和傳統(tǒng)的精神象征。對于玉雕界而言,籽料也是最好的雕刻材料之一,它如凝脂一般的結構,堅不可摧的韌性,美輪美奐的皮色,千奇百怪的形狀,都是其他材料無法超越和替代的。今天,和田玉籽料的皮色概念和俏色玉雕的價值體現(xiàn),都是當代審美、藝術、文化和財富價值的體現(xiàn)。相比和田玉籽料,和田玉山料、產自俄羅斯的玉料、青海料似乎都變成了豐厚的同盟軍,之前描述的市場亂象,往往是沒有正確看待和田玉籽料與山料之前的關系所造成的。
筆者認為,從價值角度和材質的規(guī)格,和田玉籽料都是無法撼動的。但是從玉雕角度而言,無論俄羅斯料還是青海料,無論白玉還是其他顏色的透閃石,都有其材質和雕刻的價值和意義。只要是結構細膩,玉質純凈,都可以通過玉雕的創(chuàng)作發(fā)掘出玉石最美的一面。比如說,這兩年產自遼寧的河磨料,已經被一些玉雕工作室接受并賦予了很高的藝術價值和市場價值;青海青玉雕刻出的一些器皿件也備受行內和市場推崇;奧運會獎牌的選材也是細膩純凈的青海玉。這都說明了,材質的選用與玉雕藝術的價值并不相悖,只有我們發(fā)現(xiàn)了它們的個性,并且運用人類的智慧表現(xiàn)出它們的價值,才是我們的責任。
也許再過100年,回首上世紀90年代至今的這幾十年,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現(xiàn)在是中國歷史上出產和田玉籽料最多最好的年代,也是和田玉產品最多最豐富的年代,創(chuàng)造了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輝煌。
其實,無論是和田玉籽料,還是青海山料,或產自俄羅斯的玉石,挖掘的數(shù)量應該都是歷史上最多的時期,即使是乾隆年代,從葉城到若羌,從葉爾羌河到玉龍喀什河,大的礦脈的出產量也無法與現(xiàn)在相比 。盡管昆侖山系(包括阿爾金山、薩彥嶺等玉石成礦帶)可探明的礦藏儲量不小,但有條件開采的礦卻很有限,所以“資源的枯竭”并不是危言聳聽,隨著時間的推移,無論是和田玉籽料,還是俄羅斯玉料、青海玉料,好的玉料會越來越少。而珍惜手中的每一塊玉,是所有產玉、售玉、雕玉、藏玉者共同面對的問題。
當今,我們不但身在和田玉產量最多、質量最優(yōu)的年代,也處在中國歷史上玉雕技術最先進、工藝最豐富的年代。我們擁有了中國歷史上生產作品、創(chuàng)作作品和創(chuàng)造藝術品最多最好的年代,我們更享有了中國歷史上商業(yè)、文化、收藏、金融參與度最大的年代。我們應該站在時代的高度,努力將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運用到和田玉籽料、和田玉皮色和和田玉山料創(chuàng)作中;我們應該具有歷史的責任,創(chuàng)造出時代個性、文化、審美、價值的豐富作品?;貧w玉器雕刻的本意,讓皮色運用成為發(fā)現(xiàn)美、創(chuàng)造藝術的手法,使得當代玉雕在傳承中國玉德文化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