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慧
風(fēng)的羽翼撫上那帶有清墨的書張,窗外的細(xì)雨殘留著淡淡的余香。
我輕輕地走近,那片柳巷。陰暗的小道中,彌漫著古木的清芳。腳下的鵝卵石,孰知經(jīng)過多少次痛苦的磨合,才成就今日的模樣。四下無人,伴隨著我的僅有朦朧的靜謐與無邊的黑暗。偶爾的幾聲蟲鳴,縈繞耳旁。左右的石壁飽經(jīng)歲月的滄桑,借著昏暗的月光,那光滑的苔蘚仿佛有生命般,攀覆其上。
門,虛掩著,隱約透出幾絲溫潤的光。我推開那扇陳舊的木門?!啊ㄑ健钡穆曇舴路饛暮苓h(yuǎn)的地方飄來,停留在這古巷。我順著那柔光走去,來到了書房,映入眼簾的,是爺爺伏案而睡的模樣。我輕嘆一聲,悄悄將壁櫥中的毛毯取下,蓋在他疲憊的身上。一陣兒風(fēng)將簾紗吹起,散入鼻息的,是那茉莉的馨香。我坐在那里,靜靜等待著……
一抹光暈從東方升起,打破了許久的靜謐。爺爺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驚詫地望著眼前的我,好像在思索我為何來得如此之早。頃刻間,身上的毛毯掉落在地上,悄無聲息。我無奈而又擔(dān)憂地輕斥這位老頑童。他那蒼老的臉上,不變的,是眼底的笑意。
爺爺站起身,撫平那張揉皺了的墨紙,硯中的墨汁早已干涸,只留下了黑得發(fā)亮的些許痕跡。我走出書房,拿起一個(gè)陳腐的木桶,和煦的風(fēng)輕撫我的臉龐。我來到那口古井前,緩緩將繩放下,木桶與井壁相碰的清響,回蕩于底,久久不散。那井水,如碧玉般清澈無瑕,似又透著清冷的氣息。耳畔傳來樹葉摩擦“沙沙”的聲響,和著爺爺溫柔的呼喚,我小跑而去,嗅到的,是那油墨的清香。
潔白的紙上蒼勁有力的筆觸猶如巍峨的聳峰,難掩的,是那恢宏的氣勢,那溫婉靈動(dòng)的美好,躍于其間。我拿起一枝筆,卻學(xué)不來爺爺那瀟灑的模樣,我笨拙地寫字,卻難掩稚氣的青澀。爺爺沉浸于此,如醉如癡,仿佛這是一種精神,一種寄托。提筆,落下,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循環(huán),樂此不疲。悄然間,內(nèi)心的漣漪漸漸平靜,受到爺爺?shù)母腥荆乙槐橛忠槐榈鼐氈?,即便汗水滴落在紙上,亦是渾然不知?/p>
時(shí)光靜靜流逝,不知何時(shí),又似不知身在何處。直到那一張張紙上沒有空白的余地,我才止住。那紙上黑白分明,那字有棱有角,好像有了點(diǎn)書法的韻味。我放下手中的毛筆,輕舒了一口氣,內(nèi)心的壓抑在此刻煙消云散。午時(shí),我隨著爺爺去田地耕作,乘著微涼的風(fēng),伴著那淳樸的歌謠,一切都那么美好。
時(shí)間在走,永不停息。一個(gè)人,得到的多,失去的不會少。而我所珍,亦我所悟,不變的,是那段荏苒的時(sh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