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妮
【摘 要】阿瑟·米勒是20世紀美國著名的劇作家,被譽為“美國戲劇的良心”。其作品《煉獄》被公認為是一部借古喻今的現實主義戲劇。運用文學倫理學批評方法,回到美國清教主義盛行時代的倫理現場,分析主人公約翰·普洛克托的倫理選擇,認為其作為清教徒最初犯了通奸罪且選擇隱瞞,違反了倫理禁忌,不當的倫理選擇是對其倫理身份的背離,最終他對正義的關注超越了對自己名譽的關注,其實是他倫理身份回歸的一種表現。
【關鍵詞】阿瑟·米勒;《煉獄》; 倫理身份;倫理選擇
中圖分類號:J8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6-0020-02
阿瑟·米勒是20世紀美國杰出的劇作家之一。他的作品針砭時弊,直言不諱,被譽為“美國的良心”?!稛挭z》(也被譯作《薩勒姆的女巫》《嚴峻的考驗》《坩堝》)是他的一部四幕劇,1953年在紐約首演,引起了巨大反響。1981年在上海上演,觀眾反響強烈。近十年國內外關于《煉獄》的研究從多個角度展開,如政治歷史批評(但漢松[1],2017;姚小娟[2] ,2016)、人性分析(郭建輝[3] ,2009;易琴[4],2012)、集體無意識(楊天蓉[5],2010)、悲劇人物(魏衍學[6],2015)等,但鮮有從文學倫理學角度解讀該劇主人公的倫理身份和倫理選擇的論著。
趙永健認為,美國著名學者馬修·內達關于美國三大現實主義劇作家的評價十分中肯,馬修說:“奧尼爾是悲劇性戲劇家,威廉斯是心靈的詩者,米勒則是倫理戲劇家?!盵7]54運用文學倫理學的批評方法,對《煉獄》進行解讀具有可行性。
2003年聶珍釗教授提出“文學倫理學批評”這個概念,此后相關的討論和研究成果斐然,該批評方法對近十年國內關于阿瑟·米勒的研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運用該批評方法來分析《煉獄》中主人公的倫理身份和倫理選擇,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在目前中國的文學批評出現倫理道德價值缺位的時候,“我們的文學批評應該肩負起道德責任,以實現文學倫理價值的回歸?!盵8]3
一、普洛克托的倫理身份和倫理選擇
《煉獄》以1692年美國歷史事件塞勒姆的“驅女巫”案為題材,上演時,許多評論家和演員都認為它是對麥卡錫主義的直接抨擊。[2]47認為其影射了橫行于美國20世紀50年代、充斥著謊言與暴行的麥卡錫主義,批判了該時代背景下人人自危、告密揭發(fā)的人性泯滅。米勒創(chuàng)作這部戲劇時,正值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處于短暫當權時期,麥卡錫的反共產主義思想煽動起全美“反共”烈火,使美國在與蘇聯(lián)對峙的冷戰(zhàn)時期陷入一種戲劇化的反共浪潮之中。當時共和黨成立了北美委員會,對美國境內的共產主義同情者進行調查,共產黨嫌疑犯也被鼓勵用檢舉和揭發(fā)的方式來逃脫懲罰。這項政策刮起了一股檢舉告發(fā)之風。
《煉獄》塑造了一個誓死維護尊嚴和名聲、敢于與不公正抗爭的悲劇人物—約翰·普洛克托。劇中他面臨著一個倫理兩難的困境。聶珍釗認為:“倫理兩難的前提是必須在兩項正確的選項中做出選擇,兩個選擇必須有三個特點:一是選項的道德屬性,即必須是道德選項;二是兩項選擇中的每一選項都是符合道德的,即都是正確的;三是無論選擇哪一項,在倫理上都會導致另一項違背倫理,形成道德悖論,即選擇是道德的,但一旦選擇就是不道德?!盵8]263審巫案之初,普洛克托陷入兩難選擇:他出于誠實應該揭露艾比蓋爾和審巫案騙局,但是如果暴露自己的通奸罪,自己將身敗名裂;隱瞞奸情,保全名譽,那眾多無辜平民將被處以絞刑。他開始選擇了后者,導致審判中的指控愈演愈烈。他與艾比蓋爾的奸情使得后者對他的妻子伊麗莎白產生嫉妒。如果普洛克托一開始肯承認通奸的話,就能阻止艾比蓋爾的陰謀。但他極度重視個人名譽,沒有勇氣站出來。他的這種選擇從普通意義上講是滿足一己之私,而從文學倫理學角度看,在他選擇通奸時,就已經違背了他的已婚和清教徒的倫理身份。
后來他讓女兒瑪麗·沃倫出庭作證,企圖達到既指控艾比蓋爾是騙子,又能隱瞞通奸之情的目的。當這個企圖失敗后,他終于當眾承認了自己的奸情,并辱罵艾比蓋爾是淫婦。那時他才意識到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的懺悔只能使他鋃鐺入獄,并被扣上男巫的罪名,盡管他痛斥法庭及其審判,可他也清楚,自己在這個案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最后,普洛克托抨擊了審巫案,以求靈魂的安寧。當面對只要公開認罪就可免死的誘惑時,他幾乎屈服了,甚至還在一份懺悔書上簽了名。起初他不愿意向法庭公開奸情,是迫于強烈的自尊心以及對輿論的恐懼,可到本劇結束時,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聲譽,而是個人氣節(jié)。他仍然想保全自己的名聲,但不是為了維護公眾形象,而是出于個人和宗教的考慮。[9]25普洛克托拒絕提供虛假的懺悔,就是堅持真正意義上的宗教和個人立場。因為,這樣一個虛假的懺悔會玷污他獄中的同胞,他們可都要為真理而獻身。確切地說,這樣的懺悔同樣會玷污他自己,不僅玷污他的名譽,也玷污他的靈魂。普洛克托拒絕放棄個人氣節(jié),他堅信這樣的個人氣節(jié)會將他帶入天堂。他勇敢地走向絞刑架,為他以前的過錯贖罪。
結尾部分,黑爾懇求伊麗莎白說服普洛克托,讓他公開認罪,可伊麗莎白說了這樣一句話:“他保全了他的高尚品德,上帝不允許我把這從他那里奪走?!盵10]26
普洛克托最初不當的倫理選擇是對其清教徒倫理身份的背離,而最終他對正義的關注超越了對自己名譽的關注,其實是他倫理身份回歸的一種表現?!耙驗槟鞘俏业拿?!因為我這一生不會再有第二個名字!因為我撒了謊,并且在我的謊話上簽了名!……沒有我的名字,我怎么能再活下去呢?我已經把我的靈魂給了你們;你們就把我的名字留給我吧?!盵10]219這是普洛克托在劇中說的一段話,當時他正和自己的良心進行斗爭:是否要承認施巫術罪,從而使自己免受絞刑,死里逃生。最后讓他痛下決心的是懺悔書上的簽名,他怎么也不能說服自己在上面簽字,因為他不想玷污自己的囚犯同胞:其他無辜者死了,而他在死亡面前發(fā)抖并逃跑。更重要的是,個人名譽在薩勒姆非常重要,如果要以良心和正義為代價,他寧愿選擇死亡。
二、結語
《煉獄》刻畫了一個不惜一切為真理而奮斗的主人公普洛克托,他的倫理選擇——不畏強權,堅守真理,用生命捍衛(wèi)正義,使得該劇擁有了悲劇意味,激起了觀眾的憐憫之情,使觀眾的思想感情得到升華。該作品描寫的是一個普通人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倫理身份和倫理選擇,因為這種選擇的普適性,所以在不同時代和不同地域, 其正義都能引起觀眾和讀者的共鳴。
參考文獻:
[1]但漢松.“塞勒姆獵巫”的史與戲:論阿瑟·米勒的《坩堝》[J].外國文學評論,2017,(01):62-90.
[2]姚小娟,周天楠.論《薩勒姆的女巫》對麥卡錫主義的批判[J].西南科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33(01):47-52.
[3]郭建輝.神性·人性·獸性——對《薩勒姆的女巫》中“謬論”的解讀[J].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30(03):55-59.
[4]易琴.拷問人性:《薩勒姆的女巫》析論[J].戲劇之家(上半月),2012(5).
[5]楊天蓉.巫術還是人性——從集體無意識解讀《薩勒姆的女巫》[J].蘭州教育學院學報,2015,31(08):8-10.
[6]魏衍學.人間煉獄中的渡人圣者—論《薩勒姆女巫中悲劇英雄的蛻變歷程》[J].重慶工商大學學報,2015.
[7]趙永健.回顧·反思·展望—阿瑟·米勒研究在中國[J].戲劇文學,2014.
[8]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M].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2014.
[9]Ross Douthat, Selena Ward. 煉獄[M].陳菊紅譯.天津:天津科技翻譯出版公司,2002.
[10]阿瑟·米勒.薩勒姆的女巫[M].梅紹武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