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渝川
歐洲游客發(fā)現(xiàn),廣州的花市和花圃展示的花卉和其他植物,與歐洲的品種以及歐洲人在美洲新大陸所發(fā)現(xiàn)的品種有很大不同。廣州地方官府還會允許歐洲人到花市慶祝春節(jié),這也為廣州當?shù)氐拇汗?jié)增加了一分中外文化融合的元素。
當然,當時的廣州地方官府和廣州居民都沒有意識到,花市正在成為中外交流的重要窗口,其意義絕不在于商品貿(mào)易之下。美國漢學家范發(fā)迪在其所著的這本書中說,在18、19世紀,英國為代表的歐洲國家,博物學家在全球到處考察物種。這種考察有賴于英國對外貿(mào)易的不斷增長,以及海軍力量的發(fā)達,其首要作用在于為達爾文等人發(fā)現(xiàn)進化規(guī)律創(chuàng)造了條件;并且,使得中外文化交流得以變得密切,自然還不免成為了英帝國主義對外侵略擴張的探路者。
歐洲博物學家在中國,具體來說是在中國廣州所搜集的植物品種,對于歐洲人加深對于古代中國的認知具有幫助,在鴉片戰(zhàn)爭以前,因為博物學家為歐洲人帶回了大量的中國植物,還將中國的園林文化復制到了歐洲,使得英國、法國等許多國家的王室和貴族都建起了中式園林。某種意義上可以認為,如果不是因為鴉片戰(zhàn)爭打破了歐洲人先前對于中國文明的想象和平等化審視,相信中國植物、中國園林乃至整個中華文化的體系還將繼續(xù)風靡歐洲。
英國博物學家的中國考察,從廣州起步,可以說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清代廣州的人口早就突破了百萬,不僅長期成為清朝政府指定的唯一通商口岸,有著歐洲、北美、印度、西亞、東南亞等世界各地的貨物和人員往來,而且廣州本地就處于嶺南熱帶地區(qū),物種豐富。這使得廣州成為了18-19世紀世界上重要的商品和物種交換樞紐,其重要意義并不遜色于歐洲的阿姆斯特丹、柏林、利物浦。
英國博物學家最初是希望獲得中國的獨特植物物種及園藝技術(shù),因為中國植物在歐洲市場上價格高昂,中國園林在王室和貴族家庭十分走俏。雖然廣州官方當時設(shè)置了土洋分隔的區(qū)域,但這并不是太大的麻煩,英國人可以雇傭廣州本地人去其他花市買來想要的品種。范發(fā)迪寫道,“不管是家養(yǎng)動物還是珍禽異獸,在廣州的英國人通常都能利用這些現(xiàn)成的渠道獲得”,中國的黑色扁臉豬也就是在這時傳到了英國,為英國豬品種注入了新的貢獻,促成了改良。至19世紀30年代,廣州的狗、鵝、鴨、烏龜?shù)瘸R妱游锒急粠Щ氐接?/p>
當然,輸入英國最多的中國品種,還是花卉。英國人希望買到盡可能多的活株植物和種子。當時的廣州居民并沒有意識到本地動植物的物種獨特性價值,所以很慷慨地幫助英國博物學家實現(xiàn)了這方面的愿望。
范發(fā)迪在書中詳細考察了18-19世紀的外國人,尤其是博物學家與中國本土居民的交往。通過邀請本土畫師為中國動植物制作圖鑒,到英國人與中國人交流畫法,然后促成了藝術(shù)交流,這種意外收獲對于兩個國家、兩個大洲的文化交流都具有深遠意義。
鴉片戰(zhàn)爭以后,英國人不僅開始在口岸有了治外特權(quán),而且其特權(quán)地位事實性地擴展到了博物學家、旅行家能夠踏足中國內(nèi)陸各地。博物學家們很清楚地知道,帝國主義政策有助于他們進行博物考察。19世紀后期,英國在華的貿(mào)易、外交機構(gòu)甚至英國人控制下的中國海關(guān),都為博物學研究提供各種支持,甚至是直接的人力支援。不僅如此,英國商人、負有探測情報職責的間諜、教會組織,會派員與博物學家一道,深入中國內(nèi)地,以履行各自的使命,有人是為了調(diào)查貿(mào)易路線、潛在的新市場和有利可圖的出口商品,有人是為了繪制軍事意義的地圖,還有人是具體繪制將中國轉(zhuǎn)為英國新教教區(qū)的地圖。
此時的博物學家,就逐漸成為殖民者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