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振祺

謝國平是一位資深媒體人，編輯記者是他的重要標簽。2002年，謝國平進入當時的《浦東新區(qū)周報》（現(xiàn)《浦東時報》）工作。從那時起，他便開始記錄、思考浦東的開發(fā)和變遷。他先后完成了《財富增長的試驗：浦東樣本》《浦東故事：這樣的夢想更中國》和《中國傳奇：浦東開發(fā)史》三本以中國改革開放的象征地之一——浦東為題材的著作。

原國務院新聞辦主任、浦東新區(qū)管委會首任主任趙啟正評價謝國平，“是一個新聞記者，也是一個‘舊聞記者，他不僅僅記錄現(xiàn)實，也研究歷史”，他是浦東開發(fā)的“同代記者”，寫出的浦東開發(fā)的“原始的歷史”，為后繼研究者的“反省的歷史”和“哲學的歷史”提供了可靠的原始根據(jù)。

《人民畫報》：如果請您概括一下對浦東開發(fā)開放28周年的總體感受，這種感受是怎樣的？

謝國平：我的感受是，改革開放這條路中國人走對了。浦東在其過去的千年歷史中，沒有多大變化；但在過去的28年里，浦東卻經歷了歐洲發(fā)達地區(qū)用兩個世紀才完成的同樣程度的工業(yè)化和城市化，其原因是什么？不要說西方人看不懂，我們自己有時也“不識廬山真面目”。

在開發(fā)開放前，浦東是一個“落鄉(xiāng)”（落鄉(xiāng)，上海方言中意為落后、不發(fā)達）的地方。當時浦東市政建設落后，道路狹隘，居住條件簡陋，文化設施稀少，水陸交通極為不便。道路大多按照縣標準設計，路面較窄，等級較低，且沒有一座立交橋。如今貫通浦東北部東西向、8快2慢道路的楊高路在20世紀50年代僅是一條3.5米寬碎石煤屑路面的小路，被戲稱為“羊羔路”。浦東的公交基礎更為薄弱，1990年底，浦東新區(qū)僅有公交線路48條、出租車35輛。更難的是過江，長期以來，沒有大橋、隧道、地鐵。而兩岸企業(yè)的越江運輸難度更甚于普通居民，高峰時段非常擁堵，車渡前每日長龍排隊，有時過一次江需等候十來個小時。一旦遇大霧天，矛盾更為突出。而如今，浦東的發(fā)展變化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

記得，中央宣布開發(fā)開放浦東后，西方媒體和一些政治勢力都說這是中國的一個政治表態(tài)，是一個口號，不是一個實際行動。當時，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弗里德曼來過上海，說浦東開發(fā)可能是“波將金村”。沙俄時代，大臣波將金為了使女皇葉卡捷琳娜對他領地的富足有個良好印象，在其必經的路旁建起一批外表華麗的假村莊，以糊弄女皇。之后“，波將金村”成為大騙局的代名詞。但是若干年后，弗里德曼傳記作者蘭尼·艾本斯坦說，弗里德曼當時的看法可能是錯的，如果他還健在，定會重新考慮自己的觀點。

而另一位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納德·科斯說，中國走向市場經濟的過程是一個非凡的故事，即使事先有人講述這個故事，也不會有人相信，但奇跡就是這樣發(fā)生了。

《人民畫報》：浦東的改革探索，于上海、于中國、于世界有怎樣的意義？其與深圳改革的不同之處有哪些？

謝國平：對上海來說，浦東的開發(fā)開放不僅解決了上海城市基礎設施落后、產業(yè)結構單一的狀況，同時推動了上海整體轉型。浦東開放之前，上海是個單一的工業(yè)城市。而現(xiàn)在，上海是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科創(chuàng)“五個中心”，也就是說浦東開發(fā)驅動了上海整體轉型，上海成為了一個多功能中心城市，成為能夠與紐約、東京等在經濟上平等對話的城市。20世紀80年代，上海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后衛(wèi)”，但浦東開發(fā)開放后，變成“前鋒”，驅動整個上海進入中國經濟的黃金時代。

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經濟面臨著重重困難，可以說當時的改革走到了十字路口，而在這個關鍵時期，浦東開發(fā)啟動。所以浦東開發(fā)有著極大的示范效應，當時有一句話“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東”。浦東開發(fā)開放是在國際上樹立我們更加改革開放的旗幟，按照鄧小平同志的說法，是向世界打出來的一張王牌。

深圳在20世紀80年代是改革開放的排頭兵，殺出一條血路。如果說深圳是改革開放的第一棒，那么到了20世紀90年代，中國改革開放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浦東就是第二棒；如果深圳是破冰之旅，浦東就是攻堅之役；如果深圳是中國向世界打開的一扇窗戶，那么浦東就是拉開了一扇大門。中國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政府以“摸著石頭過河”的務實態(tài)度，一步一步地在各種特定的區(qū)域內進行政策和制度試驗，這真是一場偉大的試驗?；剡^頭看，從經濟特區(qū)到新區(qū)，到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qū)，再到自貿試驗區(qū)的這一歷史過程中，可以發(fā)現(xiàn)有著一根紅線：改革開放的大試驗。

《人民畫報》：浦東開發(fā)開放給人們的思想意識帶來了哪些影響，思想上的改變又對浦東開發(fā)開放帶來哪些助力？

謝國平：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浦東身上一直有個標簽——試驗，比如，2005年浦東成為全國第一家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qū)，2013年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qū)落戶浦東。而自貿試驗區(qū)的英文為China （Shanghai） pilot free trade zone，英文pilot一詞，既有試驗的含義，也有先鋒的意思。鄧小平同志曾對上海要求：“思想更解放一點，膽子更大一點，步子更快一點?！绷暯娇倳洀娬{，上海要“大膽試，大膽闖，自主改”。也因此，浦東開發(fā)建設者就有了一種敢為人先、銳意進取、奮發(fā)有為的精神狀態(tài)，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在“大膽試、大膽闖”中，成為中國改革開放的排頭兵中的排頭兵，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先行者中的先行者。比如，浦東正在以自貿區(qū)理念來改造地方的一級政府，倒逼政府職能更大轉變，這就需要擔當，需要大膽試，大膽闖。

《人民畫報》：在逆全球化思潮泛起的當下，浦東堅持不斷地擴大對外開放有著怎樣的意義？

謝國平：浦東開發(fā)開放是中國改革開放中的一個成功案例。今天的浦東證明了實施對外開放戰(zhàn)略意味著什么，證明了融入世界經濟是歷史大方向。當年鄧小平同志對上海領導提出了要在國際上樹立我們更加改革開放的旗幟，而因為開放，浦東的GDP從1990年的60億元到2018年有望突破1萬億元，翻了160倍?？梢哉f開放是浦東的基因，不拒眾流，方為江海。當下，逆全球化思潮泛起，我以為，浦東案例對其他國家和地區(qū)，尤其是“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qū)經濟與社會發(fā)展應該是有參考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