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澤舉

1.江湖秘術

路半城最近幾天是茶不思、飯不想的，自己的人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坎。這道坎要是邁過去了，那就是錦衣玉食的好日子;要是邁不過去，那他說不定就要變成一條徹頭徹尾的喪家之犬啦。

抬眼望望偏廳里的媳婦和兒子，路半城嘆口氣，出了院門一徑向街上走去。要說自己在這渾城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十幾年來憑著良好的人際關系和精湛的賭術，自己經營的“半城賭坊”已經是整個渾城的天字第一號，來來往往的軍閥土匪，各路的達官貴人都是賭坊的?？汀ｋS著賭坊的生意越做越大，路半城的腰桿子也逐漸硬起來，遇事就喜歡拔尖兒?？墒牵瑴喅堑牧硪淮筘斨魇捈揖筒粯芬饬?，蕭家賭坊的生意被擠對得一落千丈。這蕭家的掌門人蕭麻子更不是善類，仗著警察局吳局長給撐腰，近來動不動就找半城賭坊的茬子。

兩家已是勢同水火，動不動就要干上一架。前幾天，在戲園子里，兩家又起了沖突。蕭麻子一跺腳，拱手說道：“路爺，你我也是這渾城有頭有面兒的人物。要不這樣，我們兩家子都是開賭坊的，那就賭桌上定輸贏。五天后我們來賭一局，誰要是輸了，不但要把自己的賭坊讓出來，還要帶著媳婦孩子離開渾城，從此不許踏進渾城一步！”路半城當時爭強好勝，再加上戲園子里一幫看熱鬧的拱火，當即一口答應下來。

現(xiàn)在想想后悔了，萬一要是輸了，自己苦心經營起來的半城賭坊可就要改字號啦。而且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在一個地方扎下根不容易。論賭術，二人不相上下?？墒鞘捖樽蛹热惶岢鰜砹耍囟ㄊ且延斜貏俚陌盐铡Ｂ钒氤菍に急仨毜孟胍粋€穩(wěn)贏不輸?shù)姆ㄗ?，否則自己這回可要栽大跟頭了。

正自苦惱，忽見長街拐角處坐著一個游方道士，五六十歲，一撮山羊胡子?！八氵^去未來，算前世今生”，老道士吆喝個不停。路半城正要走開，老道士開口說道：“施主，看你愁眉緊鎖，想是遇到了煩心事。老道給你表演個戲法解解悶如何？這個戲法的名字叫‘二龍戲珠。”

何謂“二龍戲珠”？這是一套神奇的民間技藝，只需兩個瓷碗。一青一黃兩個小球，再加兩根木棍即可施展。兩個瓷碗各蓋住一個小球，表演者用木棍來回交叉敲擊碗底，由旁觀者來猜哪個碗里蓋著青色玻璃球，哪個是黃色玻璃球。旁觀者親眼看著表演者將玻璃球放在瓷碗下，但是卻往往猜不中。

說話間，老道士已擺好瓷碗，當面將一青一黃兩個小球放在碗底，又取出指頭粗細的兩根木棍，木棍上各刻著一條飛龍，煞是有趣。兩根木棍來回敲擊碗底，越敲越快。路半城連猜了數(shù)十次，卻一次都沒中過。明明看著是黃球，打開了卻是青球，明明是青球，打開了卻是黃球。終于，路半城泄氣了，老道士停下來，捻須笑道：“老道曉得施主煩心之事，必是想找一個穩(wěn)贏不輸?shù)姆ㄗ??！?/p>

路半城一聽對方可能真有道行，連忙將和蕭麻子賭斗的事情說了，懇求老道士獻計保他只贏不輸。二人來到酒樓的一間包房里，酒足飯飽后，老道士告訴他自己學得奇門秘術，只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做，在賭桌上就必定能夠穩(wěn)贏不輸。

路半城一聽高興壞了。老道士稱這是祖上傳下來的一種秘術。就像世間萬物都有靈性一樣，撲克牌里面其實也藏著一個神靈，名字叫做“紅桃王”?！凹t桃王”是所有撲克牌的靈性所在，誰只要得到它，就能夠運用自如，逢賭必勝。

剛死的人下葬的時候，將一副撲克牌與死者一同下葬。死者下葬后，第三天夜里回魂。在回魂夜里十二點陰陽交接的時候，老道士設壇做法，“紅桃王”就會出現(xiàn)，這個時候只要有人殺死“紅桃王”，那他以后賭牌的時候，想要什么牌，腦子里一想，心里想的牌就會自動變到手中。

路半城剛剛看了老道士“二龍戲珠”的絕技，又見他說的言辭鑿鑿，為了身家性命，決定搏殺“紅桃王”以求贏得賭局。剛巧城中的李老太爺斷了氣，正準備下葬。路半城只要花點錢暗中打點一下李家的下人，下葬的時候動動手腳就行了。

一切都準備妥當后，轉眼第三天晚上就到了。差不多接近十二點鐘，老道士在李老太爺?shù)膲災古栽O了法壇，周圍豎起八面令旗，口中念念有詞，遞給路半城一把寶劍，說道：“快到墳墓旁，‘紅桃王馬上就出來了，你只要一見著，立馬把他殺了。這樣就成啦！”路半城接過寶劍點點頭。

墳墓周圍黑咕隆咚的。路半城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握緊寶劍伏在草叢里。剛到十二點，忽見李老太爺?shù)膲灦焉向v起一股白煙，接著一個身穿鎧甲的人跳了出來，面皮發(fā)白，恐怖至極。路半城見狀，嚇得渾身一哆嗦，猛跑幾步，一劍向“紅桃王”的腹部刺了過去。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紅桃王”掙扎著倒了下去。

路半城嚇得渾身發(fā)抖，哪敢回頭去看，拔腿就要逃走，忽見四下里一下子亮堂起來。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高聲喊道：“路半城，你殺了人，哪里走？”

2.計中妙計

路半城一愣，忽見四周冒出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領頭的正是警察局的吳局長和蕭麻子。一名警察抹掉“紅桃王”臉上的妝，說道：“報告局長，這是李老太爺?shù)膬鹤永钊呀洈鄽饬?。”蕭麻子幸災樂禍地說：“路爺，你殺了人，這回恐怕要蹲號子嘍?！眳蔷珠L一聲“帶走”，兩名警察上前將路半城反剪雙手銬了起來。

路半城方才回過神來，吼叫道：“蕭麻子，你這個狗東西，竟敢陷害老子？”蕭麻子拍拍手，那老道士忙笑呵呵地走了過來。蕭麻子得意地說：“路半城，你現(xiàn)在是殺人犯，活不了幾天啦。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點?！苯又莱隽苏麄€事情的原委。

早在二人設下賭局前，蕭麻子就已經謀劃好了，一邊命令老道士去引誘路半城，另一邊找到了李三。這李老太爺剛剛死了，李三是個出了名的孝子，正在滿城尋找道士要大做法事，超度老父親的亡魂。蕭麻子就大力推薦老道士，讓李三在老父親下葬的三天后，化裝成“紅桃王”的樣子，說是這樣可以幫助老父親贖去生前的罪孽，亡魂就可以永升極樂。李三本就是至孝之人，糊里糊涂就答應了。

這邊路半城為了贏得賭局，聽信了老道士的話，去殺李三假扮的“紅桃王”。而蕭麻子早就約好了吳局長，單等路半城一下殺手，就人贓并獲指控他殺人。

“路半城，看來兩天后的賭局你已經輸了。半城賭坊只怕要改名換姓嘍。哈哈。”路半城聽完大罵吳局長和蕭麻子二人狼狽為奸，卻被竄上來的警察推搡著塞進了警車里。一旁的老道士走了過來，說道：“蕭爺，我的賞錢呢？”蕭麻子從袖子里掏出一摞大洋甩給他。老道士連忙道謝，正要將大洋裝進褡褳里，后腦勺就挨了一槍托，身子蛇一樣軟倒下去。

蕭麻子說：“怎么辦？”吳局長挺著西瓜肚，冷哼一聲道：“怎么辦？這個臭道士啥都知道，只有死人的嘴巴不會亂說話?！笔捖樽狱c點頭，吩咐手下將老道士嘴里塞上破布，然后胸前綁塊大石頭裝進麻袋里。

只聽“撲通”一聲，麻袋被扔進了不遠處的湖里。蕭麻子笑道：“局長大人，這下你我可以放心了?！眳蔷珠L點了支煙說道：“趕緊把李三的尸體抬回去，明天就給路半城治個死罪，以后渾城的賭坊就是你我的天下啦?！币槐娙嘶氐嚼罾咸珷?shù)膲灦雅裕瑓s突然不見了李三的尸體！眾警員將周圍找了一遍，可惜仍然一無所獲。

吳局長怪道：“邪了門啦！剛剛尸體還在的，這一會兒工夫土遁了不成？”蕭麻子說會不會是給野狼叼走了。沒有李三的尸體就無法給路半城定罪。吳局長命令眾警員四下尋找，來回折騰了大半夜，還是一點影子也沒有。吳局長只得決定先回城里，再想辦法。眾人火急火燎地趕回渾城，天就大亮了。

回到警察局，蕭麻子急道：“局長大人，這可怎么辦？要是治不了路半城的罪，明天可就是賭局啦。說實話，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贏他，萬一要是輸了，可就全砸鍋啦。”吳局長來回踱了幾步，讓他不必擔心，尸體雖然沒找到，但是路半城是殺人嫌疑犯，關個三年五載還是可以的。

蕭麻子大叫一聲“妙極”。依照二人當初定下的規(guī)矩，兩家如果有人不按時赴約，就算自動放棄賭局，照樣是輸。蕭、吳二人又秘密商量一陣，吳局長才吩咐將路半城帶上大堂。

“路半城，你昨晚殺了李老太爺?shù)膬鹤永钊５怯捎谝粫r疏忽，尸體丟了，本局長決定先把你關押起來，等找到尸體再治你的罪?！甭钒氤呛敛惑@慌地坐在地上，說道：“吳局長，你說路某殺了李三，可是尸體又找不到了。沒有物證，恐怕不能關押路某吧？”大堂外面不知何時來了一大批老百姓也都跟著起哄，紛紛要求放人。

吳局長猛一拍桌子，厲聲道：“放肆！你殺了李三，現(xiàn)場可是有好幾名警察可以作證的。尸體不小心被狼叼去了，一旦找到，本局長就可以立馬將你治罪。你現(xiàn)在是嫌疑犯，本局長先關押你三天總可以吧？如果三天內找不到尸體，立馬釋放。”

路半城知道他們的伎倆，就是要關自己三天，只要賭局的時間一過，自己不能按時出現(xiàn)在賭局上，就算輸了。吳局長手一揮，說道：“押下去！”兩名警員正要將路半城押下去，忽聽外面一人喊道：“慢！”走進來一個板寸頭，竟然就是李老太爺?shù)膬鹤永钊?/p>

李三一甩袖子，朗聲道：“吳局長，你說路半城殺了我，但是我現(xiàn)在活的好好的，可以放人了吧？”他說的陰陽怪氣的，門外的眾人頓時哄堂大笑。吳局長卻嚇得兩眼翻白，顫抖著說道：“你是人是鬼？”路半城站起身，笑瞇瞇地盯著蕭、吳二人。

其實，從一開始路半城就對老道士說的話犯疑，什么“紅桃王”的鬼把戲說不定都是騙人的，他根本就不大相信。但是這場賭局對自己至關重要，哪怕有一線希望贏他也絕不會放棄，所以才決定試試。要是靈驗那就最好，要是不靈驗那賭局只能聽天由命了。

后來李老太爺死了，路半城前去吊唁，竟然發(fā)現(xiàn)老道士在為李老太爺?shù)耐鲮`做法事，而且還易了容，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路半城覺得事有蹊蹺，不是三天后的回魂夜才設壇做法的么？他本就與李三相熟，私下里找來李三一問，才發(fā)現(xiàn)果然是蕭麻子在設局暗算自己，目的就是讓自己到時候無法按時參加賭局，那樣就輸定了。

“于是，我二人一合計，就決定唱一出‘雙簧，來當眾揭穿有些卑鄙小人耍的鬼把戲?！甭钒氤钦f到這里望著李三，李三將昨晚路半城使用的寶劍扔到地上，是戲班里使用的道具，劍身可以縮到劍柄里。

外面的老百姓紛紛叫嚷，要求立即放人，又大肆奚落蕭麻子，罵他是卑鄙小人，專在背地里使陰謀詭計。蕭麻子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那吳局長雖然是地頭蛇，但也不敢激怒民怨亂來，只得忍著咬牙，宣布路半城無罪，立即釋放。

路半城走上前，望著蕭麻子說道：“蕭爺，玩陰的不算本事，是爺們咱就在賭桌上一較高下?！笔捖樽雍藓薜溃骸巴纯?！路爺，明天賭桌上見。”

3.生死賭局

翌日上午，賭局定在福滿堂茶樓里。聽聞城中兩大財主擺了生死賭局，整個渾城都沸騰了，來瞧熱鬧的人將茶樓圍了個嚴嚴實實。一樓的長桌上，蕭麻子穩(wěn)坐東邊，正頗為悠閑地品著茶?？斓街形绲臅r候，路半城來了，直接坐到對面的椅子上，開口說道：“蕭爺，咱們開始吧，一局定輸贏?！?/p>

蕭麻子點點頭，當下二人決定玩撲克牌定輸贏，每人發(fā)三張牌，比點數(shù)。點數(shù)多者為贏家。只見蕭麻子一招手，茶樓的王掌柜貓著腰過來了，手里端著一個木盤，里面放著一副嶄新的撲克牌。蕭麻子建議道：“既然是在福滿堂，那就有勞王掌柜替我們發(fā)牌了。路爺，您沒意見吧？”路半城沖王掌柜一笑，擺手示意他開始。

整個茶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賭桌上。只見王掌柜抽出54張撲克牌，又取出兩張大小王，剩余52張在他手里上下翻飛，來回翻騰。單從這手洗牌的功夫就可以斷定，王掌柜儼然也是一個賭壇高手。洗完牌，只見他手指一劃拉，52張撲克牌在桌面上攤成一個半圓弧形。

首先，王掌柜給二人各發(fā)了一張底牌。然后蕭麻子得到一張梅花10、一張梅花J，而路半城得到一張紅桃9、一張紅桃Q，兩者的明牌加起來都是21點。路半城揭開自己底牌的一角，看了眼說道：“真是冤家路窄。來吧，亮底牌吧?！笔捖樽拥懒寺暋奥保_口說道：“路爺，我想加碼?？梢詥幔俊?/p>

路半城心頭一震，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fā)生了！這些年來經營半城賭坊確實賺了不少錢。路半城早已在心里算計好了，就算輸了半城賭坊，憑著自己攢下的私房錢也足夠過下半輩子啦。但是看蕭麻子的樣子，顯然是要將他趕盡殺絕啊。路半城又看了眼底牌，是紅桃8，點數(shù)也不小啦。拼啦！大不了當個窮光蛋！

蕭麻子掏出一張銀票放到桌上.說道：“路爺，我再加大洋二十萬。”人群“哇”的一聲議論開了，目光都落到了路半城身上。

路半城看了對方一眼，從身上掏出四張五萬的銀票攤到桌上，這可是自己的全部身家啦。蕭麻子笑了笑，說道：“痛快！路爺，只要底牌一揭開，我倆之間就有一個人要離開渾城。這樣吧，王掌柜，你去端壺酒來，我跟路爺碰個響，就算給彼此餞行啦。”

王掌柜早將酒端了上來。蕭麻子說道：“路爺，您年長我?guī)讱q，按規(guī)矩我應該尊稱您一聲大哥。小弟在這里敬你一碗水酒，聊表敬意?！?/p>

路半城望著桌子上的那碗酒，直覺酒里有問題。正自猶疑，只聽蕭麻子截口道：“路爺是怕這酒有問題？”說著自己端起來喝了下去。路半城還是有些猶疑，蕭麻子說道：“大家伙都看著呢，路爺還是不肯賞臉？”

路半城無法，端起酒正要一飲而盡，腦門上忽然吃了一個爆栗子，手里的酒碗也被奪去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喝醉酒的老叫花子，手里正端著那碗酒，醉醺醺地說：“臭小子，竟敢搶大爺?shù)木疲畹貌荒蜔┝??！币谎霾弊诱嘞氯ィ墒呛鹊脰|倒西歪的，身子不穩(wěn)，一碗酒全灑在了桌子上。王掌柜一看桌面全濕了，只得建議賭局暫停，將兩人的底牌各蓋在一個篩盅里。又命令一旁的伙計趕緊將老叫花子轟出去，然后拿抹布擦干桌面。

一盞茶的工夫，二人又重新坐下來。路半城說道：“來！我們各亮底牌吧?！倍藥缀跬瑫r掀開了自己的底牌，蕭麻子嘴里喊道：“我的底牌是梅花Q?！笨墒窃趫霰娙撕迦淮笮?，蕭麻子一看桌面，自己的底牌竟然變成了紅桃8，而梅花Q卻是路半城的底牌！

路半城也是一驚，隨即笑道：“愿賭服輸。蕭爺，承讓！”蕭麻子坐著一動不動，明明自己的底牌是梅花Q，怎么會突然變成紅桃8呢？勝負已定，路半城得意洋洋地讓隨從收了桌上的銀票，臨出門時說道：“蕭爺，不要忘了當初的賭約，以免讓渾城的老少爺們笑話。我不希望明天早上在渾城還能看見你?！?/p>

出了茶樓，路半城吩咐隨從先走，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剛才的賭桌上，自己的底牌明明是紅桃8，怎么一眨眼就變成梅花Q了呢？過了石橋，路半城正要往家走去，忽聽一個聲音道：“路施主，剛才賭桌上贏了嗎？”

路半城扭頭一看，竟然是前幾天騙自己的老道士。老道士呵呵一笑，說：“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納悶了，老道我已經被蕭麻子扔進湖里淹死了，怎么現(xiàn)在還活著呢。可惜老天爺不收我，那天在湖底我摸到一塊石頭，用石頭磨開繩子才撿回了一條命?！甭钒氤窍肫鹄系朗坎季趾ψ约?，譏諷道：“哦？那道長還真是福大命大啊。”

老道士也不生氣，說道：“路施主，老道之前騙過你，但是剛剛也算救了你一命，咱們扯平了?！甭钒氤鞘种钢约?，疑惑道：“你剛才救了我一命？”

老道士接著說出了剛才賭桌上的驚險一刻。其實，蕭麻子知道路半城被放出來后，就決定下殺招，買通了王掌柜，在二人的發(fā)牌上做手腳。這樣蕭麻子就可以穩(wěn)贏不輸，但是他還是不肯甘休，又在那碗酒里下了慢性毒藥。王掌柜端上來后，蕭麻子知道路半城怕酒有問題不肯喝，就先喝了一碗，打消了路半城的疑慮。但是毒藥是下在碗上的，蕭麻子用的酒碗沒有問題，而路半城的被涂上了無色無味的毒藥。老道士死里逃生后，暗中監(jiān)視蕭麻子的一舉一動，早將他的陰謀摸清楚了，所以在關鍵時刻化裝成老叫花子將酒搶了過來，還故意將酒灑在桌面上，導致賭局無法進行下去。

老道士續(xù)道：“還記得老道剛見你的時候變的那個‘二龍戲珠的戲法嗎？就在搶你手里的酒時，趁著場上混亂，我換了你們倆的底牌。”路半城這樣一回想，渾身直冒冷汗，連忙要將他拉回家重謝一番。老道士搖頭說道：“不啦，老道我坑蒙拐騙了大半輩子，經此一劫也算是買了個教訓。路施主，老道在這里奉勸你一句：久賭無贏家。保重！”說罷哼著小調走開了。

路半城琢磨了一陣，回家后連夜將值錢的家當變賣了，遣散用人，自己帶著家人鉆進了出城的馬車。媳婦有些不舍，說道：“半城，咱真的要走??？”路半城點點頭，決絕地說：“對！蕭麻子為人陰險，又有吳局長給他撐腰。而今世道亂，我擔心他輸了賭局會下狠手報復?！碑敿捶愿儡嚪蜈s緊打馬出城。

隨著“駕”的一聲，馬車開始向城門的方向快速駛去。剛走沒多遠，就見身后不遠處飄起了濃煙，只聽四下里一片混亂，像是有人大喊著火啦。路半城掀開簾子的一角回頭一看，冒濃煙的地方依稀正是自己的宅子……

選自《上海故事》2017.2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