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自良心語
國家的需要就是我的研究方向。
我們搞國防的要有“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決心,把一生都貢獻給國防建設事業(yè)!
80歲以前,我是根“鏈條”,被“掛”上了多項任務。每項任務我都超額完成了,堪稱是優(yōu)質“鏈條人”了!
我更愿意自己屬馬,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自己不努力,老天也幫不了你的忙。
天助自助者。
榮譽是大家的,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只是個代表人物。
原子彈爆炸成功,舉國歡騰,我終于松了一口氣,總算完成了“鏈條人”光榮的使命。
1 結緣“蘑菇云”
吳自良,1917年12月生于浙江省浦江縣,1937年畢業(yè)于天津北洋大學工學院航空工程系,后在云南壘允中央飛機廠、昆明中央機器廠任設計師和工程師。1943年,學習航空技術出身的他聯(lián)系去美國深造,改行在匹茲堡卡內基理工學院冶金系學習并獲理學博士學位,后任該校金屬研究所博士后研究員,1949年任錫臘丘斯大學材料系主任研究工程師。然而也正是這一特殊經(jīng)歷助推他回國后一生中最有意義的沖刺,使他的命運奇巧地與“蘑菇云”結緣。
1960年,中蘇關系趨于冷淡,中國原子彈研制工作面臨重重難題。研制鈾分離膜——提煉濃縮鈾的“心臟”,即是其中之一。要造原子彈,就必須首先得到足夠濃度的鈾-235,而“甲種分離膜”正是提煉濃縮鈾的核心元件。當時,只有美國、英國和蘇聯(lián)掌握制造分離膜的技術,但這些國家均把“甲種分離膜”列為絕密級國防機密,嚴禁擴散。于是,毛澤東主席親自布置研制任務,北京原子核所、復旦大學、沈陽金屬所和上海冶金所聚到了一起,為這一關系民族命運的科研攻關。
在資料不全、信息不靈的不利條件下,吳自良帶領全國50多個冶金專家經(jīng)過3年多的艱苦研究,終于在1963年年底攻下了“甲種分離膜”制造技術這項多學科、綜合性強、難度很高的科研任務,已經(jīng)能在中等規(guī)模的工廠批量生產(chǎn),造價僅為原來估算的黃金價格的1%,使中國成為世界上除了美、英、蘇以外第4個獨立掌握濃縮鈾生產(chǎn)技術的國家。他說,這跟造原子彈一樣,屬于一級絕密。鈾同位素分離用的“甲種分離膜”研制任務使吳自良的事業(yè)達到了巔峰。
在3年多攻堅克難的時間里,吳自良基本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實驗室,每天檢查各組的進展,隨時解決各種問題。每天工作10多個小時,過年過節(jié)也不休息。不言而喻,他在分離鈾-235同位素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當時正值國家困難時期,吳自良和同志們一道住集體宿舍,吃大食堂,幾天難見“葷腥”。
1964年10月16日羅布泊上升起第一朵“蘑菇云”的消息傳來后,已著手新研究的吳自良激動萬分,無比興奮自豪。那遙遠的特殊禮炮聲里,有著一份中國人的自豪與一位科學家的幸福。雖然這自豪與幸福他無從對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家人說起。
2 耕耘在科技前沿
吳自良一生熱愛祖國、熱愛社會主義事業(yè)。他一貫擁護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擁護改革開放。作為材料科學家,他長期工作在科研第一線,學識淵博,胸襟坦蕩,作風踏實,平易近人,在甲種分離膜、國防軍工、金屬材料、半導體材料工藝和氧化物高溫超導材料等領域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為祖國經(jīng)濟建設和國防建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他嚴于律己,以“天助自助者”作為自己的人生格言,始終保持艱苦樸素的優(yōu)良作風,為后人做出了榜樣,也受到了大家的尊敬。
吳自良把自己的一生都貢獻給了科研事業(yè)。他于20世紀50年代領導完成了中央軍委下達的抗美援朝前方需要的特種電阻絲研制任務。20世紀50年代,用國內富產(chǎn)元素錳、鉬等代替短缺的鉻,研制40X低合金鋼的代用鋼取得成功,對建立中國合金鋼系統(tǒng)起了開創(chuàng)作用。60年代,領導并完成了鈾同位素分離用“甲種分離膜”的研制任務。70年代,在他的指導下,上海冶金所開展了大規(guī)模集成電路用硅材料的品質因素和材料工藝方面的研究,多次獲得中國科學院和上海市的科技獎勵。八九十年代,他以古稀之年投入了氧化物高溫超導材料中氧的擴散行為和作用的研究,指導研究生發(fā)表的論文受到國內外同行的關注和好評。
由于吳自良對我國科學事業(yè)的卓越貢獻,先后獲得了多項獎勵,包括1956年國家自然科學三等獎(排名第一),1984年國家發(fā)明獎一等獎(排名第一),1985年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原子彈的突破和武器化”國防專項的覆蓋項目獎;1989年獲得中國科學院榮譽獎章;1989年被國務院僑務辦公室、中華全國歸國華僑聯(lián)合會授予“全國優(yōu)秀歸僑、僑眷知識分子”稱號;1997年獲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進步獎;1999年9月被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授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
3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吳自良一向對待科研非常嚴謹,一絲不茍。課題組曾將一種很經(jīng)典的材料物理研究方法用于當時剛剛發(fā)現(xiàn)、非常熱門的高溫超導體的微結構研究,取得了很好的實驗結果,想馬上發(fā)表一篇文章。他卻不著急草率地推出,而是找課題人員反復討論,從實驗裝置到實驗結果,從結果分析到提出物理模型并得出最終結論,先后改了五六稿,謹慎認真地斟酌幾個月后,最終由他親自執(zhí)筆定稿,和那份初稿對比分明已面目全非。結果,這篇論文1989年發(fā)表在美國《物理評論》上,很快獲得國際同行的關注,至今還保持著相當高的單篇論文引用率。
吳自良雖然屬蛇,但他離馬年只差20余天。因此,他常說:“我更愿意自己屬馬,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钡拇_如此。晚年他還于1988年轉向投入到研究高溫超導體YBCO中的氧擴散機制中并取得研究成果。就算躺倒在病榻上仍不停地想著實驗室里的事兒。住院期間,只要學生去看望他就會拉住學生討論科學問題,要求提供文獻資料,希望組織人員繼續(xù)科研,總結整理一段時間來的研究成果,盡管已虛弱到非熟悉親近的人難以完全聽懂他的話。吳自良在患病期間仍然心系科研工作,繼續(xù)著他在材料科學研究領域新的探索。他從不悲觀、從不消沉,以頑強的毅力克服困難,與病魔作斗爭,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作為物理冶金學家,吳自良在服從國家需要、刻苦攻關的同時,致力于培養(yǎng)青年科技人才。他言傳身教,對學生嚴格要求,特別重視培養(yǎng)研究生的獨立科研能力。他熱情指導,從思想品德、學習生活上全面關心研究生的成長,培養(yǎng)了一批又一批中青年科技人才。吳自良1990年被中國科學院評為“優(yōu)秀研究生導師”,2008年被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授予“杰出貢獻教師”榮譽稱號。
2008年5月24日,吳自良在上海病逝,享年91歲。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科院院長路甬祥在吊唁信中這樣寫道:“吳自良先生是一位享譽海內外的物理冶金學家,‘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在一生的科研實踐中,緊緊把握世界科技發(fā)展脈博和國家的重大需求,不斷深入拓展本領域的科技前沿,取得了一系列原始創(chuàng)新理論成果和重大自主技術創(chuàng)新成就?!边@是對吳自良一生的高度評價,同時也是他一生的生動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