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磊磊
薛莉攝影的第一站就是馬街書會, 而且,一拍就是十年。2007年3月1日的 上午,她擠在浩蕩人群中,第一次踏上 了前往馬街書會的路途。
當(dāng)年的馬街藝人用常人難以想象 的忍耐,去迎合“記者”們的要求和跟 拍——他們以為貧窮或者其他需要改善 的現(xiàn)狀,可以通過“記者”們的反映, 得到有效的改觀。在起初的那兩年,她 和所有的攝影人一樣“將藝人和村民視 作獵物”,在現(xiàn)在的薛莉看來,這是“缺 少起碼的尊重”的行為。當(dāng)很多老鄉(xiāng)來 追問她,“你們來這兒做什么?照片要用 作什么?”時,她開始對自己的身份感 到困惑。面對鄉(xiāng)人們不解地追問,或者 記者長記者短的呼喚,“我會生出怨恨, 怨恨自己,為一己私利,就隨意記錄他 人隱私,再加幾句主觀臆斷,公布到媒 體上,以滿足自己的虛榮。”而當(dāng)她拍了 一個連睡覺都要把自己擺成一張標(biāo)準(zhǔn)照 的藝人之后,羞愧得不能自已。那一年,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來馬街。
2009年,架不住朋友的慫恿和相機(jī) 的誘惑,薛莉再進(jìn)馬街。但這一次她不 是單一的攝影人身份,她意識到幾乎所 有攝影人在馬街的行為,都是某種意義 的單向掠奪。所以在那一年,她做了馬 街書會上的第一個向攝影人發(fā)問的行為 藝術(shù):“面具人”。那年農(nóng)歷正月十三的 早上8點半,她戴著前后兩個面具、手臂 挎著裝滿面具的籃子、背著攝影包、拿 著相機(jī)、脖子里還掛著錄音設(shè)備,和攝 影人進(jìn)行了一場互拍的行為藝術(shù)。她用 互拍向攝影人發(fā)問,也向自己發(fā)問。
1.2016,放廣告氣球的人
?2.2008,正月十三 的早上,藝人剪影。
?3.2016,正月十三,馬 街書會上的收費表演的棚子里面。
4.2010, 正月十三,紅蓋頭
5 2009,正月十三,薛莉 的行為藝術(shù)作品“馬街會場上的面具人”
Q:什么契機(jī)開始的馬街的拍攝?
薛莉:2005年看到一些攝影群里經(jīng)常有人 發(fā)書會的片子,因為自己沒有接觸過這樣 的場景和事物?!耙粡垙埪晕⑴で乃嚾?的臉,一條條慘遭踐踏的青麥的地平線?!?這是我對于馬街書會的第一印象,純屬好 奇,想去馬街親眼一見。
Q:為什么一拍就是十年,是因為慣 性還是因為這其中有什么特別吸引你 的地方?
薛莉:因為離得近。而且在過年期間舉辦 的馬街書會基本成了攝影人互相拜年、向 熟悉的說書藝人詢問年景的最佳契機(jī),在 這樣年復(fù)一年的聊天中,攝影人能從中能 感受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
Q:我在看你關(guān)于馬街的文章中,看 到你說了一些不好的攝影現(xiàn)象,你對 此有什么看法?
薛莉:此一時彼一時吧。當(dāng)年的馬街藝人, 大多數(shù)都不知道那些接連兩三天里跟蹤自 己的長槍大炮、紅圈白頭是來干什么的, 藝人把攝影人統(tǒng)一稱作“記者”,用常人 難以想象的忍耐,去迎合“記者”們的無 禮要求和各種跟拍——他們當(dāng)中有的人, 以為貧窮或者其他需要改善的現(xiàn)狀,可以 通過“記者”們的反映,得到有效的改觀, 除此之外,當(dāng)年在馬街還看到個別的攝影 人,將藝人和村民視作獵物,缺少起碼的 尊重。
我見狀將自己代入藝人視角,意識到幾乎 所有攝影人在馬街的行為,都是某種意義 的單向掠奪,于是在2009年的馬街書會做 了“面具人”的行為藝術(shù),扮演藝人,用 互拍的行為,向攝影人發(fā)問,也是一種自 我懷疑和扣問的表達(dá)。近兩年,傳播渠道 忽然拓寬,人民生活逐漸改善之后,馬街 書會的藝人和攝影人基本處于平等地位, 所見之處大多都是各取所需,其樂融融。
Q:除了馬街你還在拍攝什么長期項 目,最近在拍什么?之后要拍什么?
薛莉:最近在拍的東西和個人經(jīng)歷相關(guān), 主要是肖像類,之后可能會把這個題目延 續(x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