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長春
母親離我住的地方并不遠,坐火車5個多小時的路程。然而每次回家,我都感覺這段旅途是那么漫長。
聽老弟說,每次得知我回家的消息,平日寡言少語的母親一下子變得話語多了。口里叨咕:“你大哥回家過年了!你大哥回家過年了!”一句話反反復(fù)復(fù),聽得老弟心煩地說:“我大哥快成你眼中的明星了,回來就回來唄!”然而每次她見到我時,反倒話不多說了。
每次火車到站之前,我都會打電話告訴母親到家時間。一進門第一眼,準(zhǔn)能看見母親扎著圍裙炒菜。見到我,母親雙手在圍裙上揩了又揩,輕聲說:“火車好像又晚點了,咋才到家呢!”其實火車并未晚點,只不過是母親盼我回家的一種心切罷了。這句話問完,母親又忙著炒菜。
我媳婦總說,你媽見你怎么一點兒都不親熱?不像我媽,見著我大哥又說又笑。我回答:“我媽就是這樣的人?!敝挥形抑?,母親雖說話不多,但我每一處的細微變化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這不,剛摘掉帽子,母親便說:“呀!這頭發(fā)今年又掉了不少。”
望著母親忙碌的背影,我發(fā)現(xiàn)母親的個頭好像又矮了,背也有點彎了。我的眼里濕漉漉。我擰了把鼻子,對母親說:“媽!別做那么多菜,休息一會兒吧!”母親說:“沒做多,都是你喜歡吃的菜?!?/p>
不一會兒,母親擺上來滿滿一桌子菜。往往這時,我和母親的話最多。我講了鐵路這一年來的變化,講了我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取得的成就。這些話其實早在電話里說過了,可母親聽了,比吃進嘴里的肉還香,還有味。
吃過晚飯,我坐在電腦桌前看小說。母親也閑暇下來,端起一杯熱水,邊喝邊注視著我。雖說就這么靜靜地坐著,但我能感覺到母親的目光,這目光里流露的是慈祥、安逸、知足。我能感覺到,只要我出現(xiàn)在她的目光里,就是她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候。
母親72歲了,令人稱奇的是母親竟然沒有一絲白發(fā)。有一次,母親梳頭,我對母親說:“媽,我想給你洗洗頭?!蹦赣H有點不好意思了,微笑說:“我利手利腳地,用你洗什么頭?!逼鋵嵾@是我的真心話,我真想讓母親體驗一把兒子的孝心和溫情,但母親是不會允許的。
每次回家,我和媳婦買各式各樣母親喜歡吃的東西。有時我還偷偷把攢的私房錢塞給母親。每到這時,母親都會說:“媽身體硬朗著呢!又有退休金,錢你自己留著吧,饞啥買點啥,別不舍得吃。媽不圖別的,只要你們一家平平安安比啥都強……”
聽了母親的話,我的淚水在眼圈里直打轉(zhuǎn)。
在家的日子這么平常,這么沒有故事,可家里因為有了母親,這淡淡的日子又那么可親,那么可愛。
離家的時候到了。我鉆進了汽車,從倒車鏡里看見母親還站在門口。汽車開動了,母親的身影漸漸遠去,不知不覺我的眼淚掉了下來,順著臉頰、鼻尖流進了嘴里,淡淡的像水一樣,我又開始期盼下一次回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