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娥

一

“忱忱，我買了大草莓，快來嘗嘗?！?/p>

侯伊忱心中一驚，趕緊把手機倒扣過來，裝作寫作業(yè)的樣子。緊接著，隨著嘎吱一聲開門聲，媽媽走了進來。

“媽媽，你怎么總不敲門就進來，我正寫作業(yè)呢?！笨粗鴭寢屴抢膩y發(fā)、泛黃的難看臉色、褪了色的破圍裙，尤其是那雙又紅又大的粗手，侯伊忱心里泛起一股嫌棄。

“我來給你送水果??！”媽媽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說，“寫完作業(yè)再玩手機，我們倒不指望你考多好，但上次考倒數(shù)十名差得有點過分了，再這樣你爸爸又該生氣了?！?/p>

侯伊忱含糊地答應(yīng)了幾聲，趕緊接過水果，碰到媽媽的手時覺得粗糙極了。她轉(zhuǎn)身把媽媽推出門外，然后長出一口氣，拍拍自己還在怦怦直跳的胸口。

她倒不是真的很怕媽媽發(fā)現(xiàn)自己沒做完作業(yè)就玩手機，而是怕媽媽看見屏幕上的東西——打開的直播窗口。

她正在做某個直播平臺的主播。還好媽媽剛剛進來的時候，她正在調(diào)試，還沒有正式開始。

因為最近網(wǎng)上很流行直播，有很多主播特別紅，每次直播的時候都有一堆粉絲追著送禮物，簡直和大明星一樣，而這些主播原本都是普通人。侯伊忱不希望自己像媽媽那樣又難看又平庸，她也想變成這種像明星一樣的主播。

但是她能直播什么呢？她只是一個初中少女，長相平凡，唱歌跑調(diào)，跳舞也不協(xié)調(diào)。她想來想去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樣——折紙。

侯伊忱唯一的特長就是折紙了。她的折紙技術(shù)特別好，能用紙折出各種漂亮的小東西，如玫瑰花、心形的小盒子、立體的長耳小兔子、會扇翅膀的蝴蝶……這些東西有的是侯伊忱從各種折紙書、網(wǎng)絡(luò)視頻里學(xué)來的，還有的是她自己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在折紙方面，她絕對可以算是心靈手巧。

她把手機重新支好，再從書底下把藏著的一小摞彩紙拿出來，放在鏡頭前面。直播間里的粉絲們早就等得著急了，侯伊忱趕緊開始今天的直播。

一雙纖細白皙的小手出現(xiàn)在屏幕上，今天她要直播的是折一只長著漂亮大尾巴的火狐貍。

從她直播開始就有許多粉絲在評論說：“哇，手好漂亮！”“沖著這雙手，我就是你的迷妹了！”“這雙玉手的主人一定是個美女！美女，露個臉吧！”

他們的贊美讓侯伊忱很是得意。因為在現(xiàn)實中她不僅從沒體會過這種受人追捧的感覺，還經(jīng)常被同桌彭俊帆挖苦。而在直播平臺上，她則可以化身美麗的偶像。

但只要一說到露臉就讓她郁悶起來。她已經(jīng)做了一個多月的直播了，卻從來沒有露過臉。因為她覺得自己長得很一般，如果把臉露出來，一定會讓粉絲失望的，大家就不再喜歡她了。所以自始至終她都只露出自己最得意的一雙漂亮的手。她的直播角度也是精心調(diào)整的，絕對不會不小心暴露自己的長相。但正因為這種神秘感，有越來越多的粉絲對她的模樣產(chǎn)生了好奇，還有人揚言說如果再不露臉就不再關(guān)注她了。

侯伊忱很怕好不容易積累的粉絲走掉。就在她為此煩惱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為她帶來了新的轉(zhuǎn)機。

二

“你怎么像是幾十年沒睡覺似的，困成這樣？”侯伊忱的同桌彭俊帆問。

“我昨晚十二點多才寫完作業(yè)，當然困了?！弊蛲砗钜脸雷鐾曛辈ゲ砰_始寫作業(yè)，一直寫到十二點多才把作業(yè)寫完。她當然不能告訴彭俊帆自己做直播的事，如果說了，非被他嘲笑不可。

彭俊帆吃驚道：“我看了一小時網(wǎng)上的直播唱歌，都輕松完成了作業(yè)，你就寫點作業(yè)還這么費勁？難怪你成績差成那樣，原來是腦子的問題?！?/p>

彭俊帆是那種輕輕松松就可以取得不錯成績的男生，而且他的媽媽又時髦又漂亮，他帥氣的長相完美地繼承了媽媽的好基因。所以他總是對學(xué)習(xí)不好、長相平庸的侯伊忱冷嘲熱諷。侯伊忱至今還記得家長會上彭俊帆第一次見到她土氣的媽媽時，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嫌惡的眼神，這深深刺傷了她的心。從那時起侯伊忱就覺得自己處處被人瞧不起全都是媽媽的原因，而她才不要變得和媽媽一樣。

侯伊忱聽到彭俊帆那樣諷刺自己，要是換了平時，肯定就跟他吵起來了，但這次她卻被一個關(guān)鍵詞吸引了——“直播”。

“你也看直播？”這回換成侯伊忱吃驚了，“你看的主播是露臉的嗎？”

彭俊帆覺得她的問題簡直可笑，說道：“當然是露臉的了，主播不露臉還直播什么？”

“為什么直播平臺的主播一個個都那么漂亮，她們要是走到大街上肯定回頭率超高?！焙钜脸懒w慕地說道。

彭俊帆不以為然地說：“那些主播才沒有那么好看。我媽媽公司上次請了幾個網(wǎng)上的人氣主播來做活動，推銷產(chǎn)品。那天我也在現(xiàn)場，那些主播雖然化了很厚的妝，但也沒多么好看，跟直播間看到的差遠了。她們要是卸了妝，不知道什么樣呢?！?/p>

“咦？”侯伊忱吃驚不小，“那她們在直播間里為什么那么好看？”

“靠美顏攝像頭啊?！迸砜》f道。

接下來的一整天，侯伊忱的腦子里都回響著“美顏攝像頭”這幾個字。下課和午休的時間，她都在用手機搜索關(guān)于美顏攝像頭的種種。高清、自動磨皮、美白瘦臉、無需調(diào)試、自帶補光……各種功能介紹看得侯伊忱心里癢癢的。

但是一看價錢，侯伊忱就犯愁了。自己根本沒有那么多的零花錢，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侯伊忱再直播的時候，來了更多的粉絲，也有更多的人在直播間里嚷嚷說讓侯伊忱露臉。甚至開始有人說難聽的話，說她長得見不得人，不敢露臉就不要做主播之類的。侯伊忱心里很難受，再次想起了美顏攝像頭。要知道，青春期的少女一旦迷上了什么東西，就可能會用各種手段去實現(xiàn)。

三

“媽媽，我們要交買練習(xí)冊的材料費，一共三百元。”侯伊忱有些緊張地說道。她雖然學(xué)習(xí)不好，但品質(zhì)不壞，這次居然為了買美顏攝像頭跟媽媽撒謊要錢，讓她很是緊張，臉色也不自然。

侯伊忱家是開小吃鋪的，爸爸媽媽每天起早貪黑地工作才掙出一點積蓄，全心全意供著她上學(xué)。媽媽聽了她的話，馬上從錢包里拿出錢遞給侯伊忱，還關(guān)切地問：“忱忱，你生病了嗎？怎么臉色不太好?！?/p>

侯伊忱趕緊隨便找了個借口，忐忑地拿著錢走了。

幾天后她網(wǎng)購的美顏攝像頭終于到了。侯伊忱立刻跑到書房里用電腦試一下。侯伊忱家房子不大，這間書房過去是奶奶住的，奶奶去世以后就改成了書房，但是家里的許多雜物也堆在這里，更像一個儲物間。家里唯一一臺電腦就在這房間，是爸爸媽媽為了輔助侯伊忱學(xué)習(xí)特意買的。想用美顏攝像頭就得連電腦，所以侯伊忱編了個借口說要用電腦查資料，進來以后還鎖上了門。

這一試可不要緊，這還是自己嗎？侯伊忱看著屏幕里的少女驚艷不已。雪一般白皙的皮膚，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像兩顆黑葡萄，配上一頭清爽的短發(fā)，看起來像動畫片里的精靈一樣玲瓏可愛。

她當晚就用美顏攝像頭做了一次直播。直播間里徹底沸騰了，大家全都夸她長得太美，太可愛，全都叫她“小仙女”，點贊不斷，送的禮物滿天飛，就連之前說過難聽話的粉絲也一連送來好多個禮物道歉。侯伊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滿足過，心里太開心了。

自從使用了美顏攝影頭，侯伊忱直播間的人氣不斷飆升，她也受到越來越多粉絲的追捧，有許多人是特意慕名而來的。侯伊忱心里得意極了，和粉絲們互動，感覺自己就像明星一樣。不過，她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世界上并沒有永遠的一帆風(fēng)順。

四

這天，彭俊帆看的雜志后面有一個心理測試，測試你今后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彭俊帆的測試結(jié)果是企業(yè)總裁。他很是得意，非得讓侯伊忱也測一下。侯伊忱的測試結(jié)果是明星。

彭俊帆看了撇撇嘴，不相信地說：“你肯定是先看了答案再根據(jù)答案選的，不然你怎么可能會成為明星。你看看你，哪有一點明星的樣子。你要是能當明星，豬都能飛?！?/p>

侯伊忱本來對這個結(jié)果很開心，但聽彭俊帆這樣說，立刻惱羞成怒道：“我怎么就不能當明星了，告訴你我已經(jīng)是明星了，不信你晚上來看我直播！”說著就打開手機把自己的直播間房間號給彭俊帆看。

彭俊帆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同桌居然在做主播。于是他也很好奇，饒有興致地答應(yīng)晚上一定去看。

侯伊忱心想，這次一定可以讓彭俊帆對自己刮目相看，再也不敢隨便嘲笑自己。但是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湊巧，你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卻偏偏有個萬一。

今晚侯伊忱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要給大家直播用兩種顏色的紙折一只會搖頭擺尾的金魚。因為今天她提前做了預(yù)告，所以晚上直播間的粉絲比以往來的還要多。

大家都夸獎她折紙厲害，長得漂亮，手又美又巧，給她送了好多虛擬禮物。侯伊忱得意極了，竟然學(xué)起金魚的樣子在座位上搖擺起來。

突然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喝道：“你干什么呢！”緊接著媽媽沖了進來，瞪著眼睛怒道：“我們給你買電腦是讓你學(xué)習(xí)的，不是讓你弄這些亂七八糟的，什么不好你學(xué)什么！”說著一把打掉了正在直播的鏡頭。線被扯掉了，直播間變得一片漆黑。

侯伊忱今天只注意打扮漂亮，讓直播更精彩，好使彭俊帆對自己刮目相看，卻忘記了重要的事——鎖門。媽媽今天做了侯伊忱最愛吃的炸春卷，剛做出來的最好吃，所以就想拿過來給侯伊忱嘗嘗，不想?yún)s撞見她正在直播。

侯伊忱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媽媽會突然變了臉色，發(fā)了這么大的火。爸爸也被叫了過來，兩人把侯伊忱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把美顏攝像頭和手機都沒收了，讓她以后再也不許學(xué)什么網(wǎng)紅搞直播，兩人還一起盯著她把今天的作業(yè)寫完。

侯伊忱感覺好像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她覺得沒有比現(xiàn)在更糟糕的情況了，但事實上更可怕的事情正等待著她。

五

第二天，侯伊忱一到學(xué)校，就發(fā)現(xiàn)大家對她指指點點，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甚至有人還捂著嘴笑。因為她的手機被沒收了，直到下課侯伊忱借別人的手機看班里的微信群才明白過來。

原來在攝像頭被打掉之前，媽媽罵她的那一幕全都被直播了出去。媽媽臉上猙獰的表情，侯伊忱恐懼的表情，全都被截圖做成了表情包。而且還特意把她媽媽打翻攝像頭的手單獨做了一個。從圖上看，這只手又粗又大，有些關(guān)節(jié)還突出來，非常難看。圖上還有文字：“吃我肥手一巴掌”。大家都笑說這是一只美顏攝像頭都拯救不了的手。

侯伊忱不用猜就知道這些圖的來源，一定是討厭的同桌彭俊帆做的。而彭俊帆也大方承認，還嘲笑侯伊忱說：“我看了那么多的直播，還從沒見過直播挨罵還黑屏的。我還以為你爸媽會把你打得今天上不了學(xué)呢?！闭f完就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起哄。

侯伊忱又羞愧又憤怒，再也不想理他，而且真想立刻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天對她來說簡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學(xué)。她一進屋，媽媽就嚴厲地對她說教：“好好寫作業(yè)，不許再弄那些沒用的?！?/p>

侯伊忱看見媽媽正在洗菜，一雙手又粗又紅，臉上也有很多皺紋，頭發(fā)亂蓬蓬地耷拉下來，一點也不好看。她想起群里瘋傳的表情包，想起彭俊帆嘲笑她的樣子，再想起彭俊帆的漂亮媽媽，之前一次家長會后，彭俊帆的媽媽曾經(jīng)拍過侯伊忱的臉蛋，那只手簡直比侯伊忱的臉蛋還要細嫩。相比之下，侯伊忱覺得自己有這樣的媽媽真是丟人。

她非常不屑地說道：“別人家的媽媽都那么漂亮，就你這么難看，一雙手又粗又肥，昨天的事都直播出去了，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闭f完就沖進了自己的房間，嘭地關(guān)上了門。

媽媽聽說直播出去了，明白自己肯定讓女兒被同學(xué)嘲笑了，心里也很不好受，再看看自己難看的手，不禁嘆了口氣。

爸爸過來安慰道：“在我心里，你的手永遠是最美的?！?/p>

第二天，爸爸送給媽媽一枚漂亮的戒指。起初媽媽說什么也不要，覺得是亂花錢，后來在爸爸不斷勸說下才戴上去。有了這枚戒指，媽媽的手看上去果然好看了不少。

侯伊忱家的表情包事件還沒過去，沒想到更可笑的事情馬上就來了。

六

侯伊忱因為再也做不了直播，每天郁郁寡歡。媽媽則似乎更忙了，因為冬天到了，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到侯伊忱家的小吃鋪吃碗熱乎飯。侯伊忱的媽媽天天起早貪黑地干活，手指都腫了。為了節(jié)省一點電費，也為了快點讓更多的人吃上菜，每天都把雙手浸在冰冷刺骨的水里不停地洗菜。時間長了，手上長了凍瘡，變得更粗更紅。

這天，媽媽覺得自己的手指完全不聽使喚了，尤其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就像中間被勒了一個圈的紅蘿卜，整個都是紅腫充血的狀態(tài)，一點知覺都沒有。爸爸和侯伊忱陪媽媽一起來到醫(yī)院。

沒想到，醫(yī)生是侯伊忱同學(xué)的媽媽，她的檢查結(jié)果讓他們?nèi)叶汲粤艘惑@。醫(yī)生說：“還好你們來得及時，如果不趕快把戒指取掉，這手指可能就會殘廢了?！?/p>

但是醫(yī)生用了各種辦法，涂凡士林、涂肥皂水、用線纏……用盡了醫(yī)生能想到的所有辦法都沒能把戒指取下來。醫(yī)生擦了擦頭上的汗說：“或許，你們可以找消防員來處理?！?/p>

看來注定是平凡人的命，連戴個戒指都能鬧出這么大笑話，侯伊忱心里一陣難過。

爸爸緊緊攥著媽媽的另一只手連連道歉說：“都怪我買了這個戒指，害了你?！?/p>

媽媽反而安慰爸爸說：“不怪你，要怪就怪咱沒有戴戒指的命！”

不一會兒消防員們就趕到了醫(yī)院。消防員在醫(yī)院里最亮的燈光下，小心翼翼地先將一塊薄薄的塑料片穿過戒指，將手指和戒指隔離開。接著就拿出鐵鉗子對準戒指，只聽咔嚓一聲，戒指斷了，腫脹的手指終于得到了解脫。醫(yī)生趕緊給媽媽的手指消毒上藥。

爸爸、媽媽和侯伊忱全都對消防員和醫(yī)生感激不已。

明明是這樣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但到了第二天卻完全變了樣。那位醫(yī)生的孩子從媽媽那里聽說了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同學(xué)，結(jié)果不知怎的越傳越不像話。大家都笑侯伊忱的媽媽明明手指又粗又肥，還臭美戴戒指，居然麻煩消防員取下來，真是浪費國家資源。這件事還傳到了其他班，結(jié)果表情包的熱度還沒退去，新一輪笑話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

放學(xué)回到家，侯伊忱也不問問媽媽的手指怎么樣了，反而一進門就指著媽媽哭鬧道：“每次都是你，手又粗又難看，害我成了全校的大笑柄！我真討厭你是我媽媽！”

侯伊忱的媽媽聽了，心里特別難受，當時眼淚就流了下來。侯伊忱的爸爸這次可火了，立刻過去要給侯伊忱一個大巴掌，卻被媽媽死死攔住。他隔著媽媽罵道：“你媽媽手指粗是因為什么呀？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這些跟手指粗有什么關(guān)系？”侯伊忱困惑地爭辯道。

“怎么沒關(guān)系！”爸爸說著氣呼呼地翻開抽屜，從最里面拿出一本舊相冊，扔到侯伊忱的懷里，“你好好看看！”

侯伊忱打開相冊，一眼就認出這是媽媽年輕的時候。但讓她特別驚訝的是媽媽既端莊又漂亮，而且一雙捧著茶壺的纖纖玉手更是迷人。一張一張翻過去，她都難以相信，照片上的人真的是她的媽媽。她從來都不知道她媽媽曾經(jīng)是個這么美麗的茶藝師。

爸爸說道：“你媽媽過去和我在一家飯店工作。她是茶藝師，我是廚師。結(jié)婚后我想自己開個小吃鋪。你媽媽為了幫我就辭掉了輕松的工作，起早貪黑一起干活，還把你奶奶接來一起住。后來她就懷了你?？墒悄氵€沒斷奶的時候，你奶奶就得了腦溢血，癱瘓在床。她一直照顧了五年，同時還照顧著你，照顧著店里。就是因為她一直干活，才硬是把一雙漂亮的手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你不感激你媽媽，還這樣說她，你還有良心嗎？”

侯伊忱聽到一半，眼淚就開始不住地往下流。她對自己嫌棄媽媽的行為覺得又羞愧又內(nèi)疚，“媽媽，對不起！”

媽媽聽了，笑了笑，說：“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不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侯伊忱的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她覺得自己過去不好好學(xué)習(xí)，還騙媽媽的錢買美顏攝像頭的事太差勁了。她跟媽媽把美顏攝像頭要回來放在二手網(wǎng)上，想把錢還給媽媽。但最后只賣了一百多元。

侯伊忱說：“媽媽，這些錢還給你，剩下的你扣我?guī)讉€月的零花錢吧。”

但媽媽卻搖了搖頭說：“媽媽不要，這些錢都是你的，每月的零花錢也會照樣給你，只要你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媽媽就放心了?！?/p>

侯伊忱聽了非常感動，覺得一定要想個辦法報答媽媽。

七

這天她們班有一堂美術(shù)公開課，不少外校老師都來觀摩。美術(shù)老師讓每人畫一幅名為“最美的風(fēng)景”的畫。侯伊忱的畫上卻只有一雙又粗又難看的手。

一個老師奇怪地問她為什么畫這個，侯伊忱回答說：“這是我媽媽的手。我媽媽過去是一名茶藝師，有一雙漂亮的手。她為了我們家，為了我，日夜操勞，手才變成了這樣。我媽媽就是我最愛的人，也是我人生中遇見過的最美的風(fēng)景?！?/p>

在場的所有老師和同學(xué)聽了她的講述，都感動不已，好多人還偷偷擦眼角。彭俊帆在下課后主動跟侯伊忱道歉說：“對不起，我之前做了很多過分的事，希望你能原諒我?！?/p>

侯伊忱笑了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意識不到，我媽媽為我付出了這么多。”

“那，為了報答我，你教我折紙好不好？”彭俊帆笑嘻嘻地說。

“喂，你不要得寸進尺，我有說我原諒你嗎？”兩個人在打打鬧鬧中，徹底和解了。

因為這幅畫，這堂公開課特別成功。同學(xué)們不僅不再嘲笑侯伊忱媽媽的手，反而對這雙飽含著愛的手充滿了敬意。

之后，全校老師決定舉行一場題為“媽媽的手”的攝影展，讓全校同學(xué)都回家給媽媽的手拍照。這一拍照，同學(xué)們才發(fā)現(xiàn)許許多多的媽媽都有這樣一雙粗大的手，這樣一雙干活的手，一雙充滿愛的手。大家都為自己的媽媽感到驕傲。彭俊帆這時反倒因為自己媽媽的手太漂亮而有點不好意思。

一轉(zhuǎn)眼到了侯伊忱媽媽的生日，侯伊忱用賣掉美顏攝像頭的錢給媽媽買了最高檔的護手霜，而且還有一份最好的生日禮物——令人滿意的期末考試成績。

自從爸爸告訴了侯伊忱過去的事情后，侯伊忱覺得不能讓媽媽對自己的心血白費，變得努力用功，也主動幫助媽媽做家務(wù)。過去她嫌棄媽媽，覺得媽媽干活、照顧自己都是理所當然的，現(xiàn)在則為此充滿了感激。在侯伊忱心里，媽媽的手將永遠鞭策自己努力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