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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漫記(散文)

2018-04-30 03:14楊楊
滇池 2018年5期
關鍵詞:河口森林

楊楊

可以說,認識河口這個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它的歷史向度,大約已有兩干多年,其間所發(fā)生的一切,似乎遙遠得讓我們的想象力難以觸及。然而,我對這樣一座復雜邊陲古城的許多美好猜想便從她的“蠻煙瘴雨”和魔法森林中去印證。

“蠻煙瘴雨”的歷史記憶

河口因為山水氣候的緣故,成了一個美不勝收的“天堂”,但同時也造就了一個有名的“瘴癘之鄉(xiāng)”。這如同天使和魔鬼的關系,讓河口這個地方一直糾結在我心中。

說實話,我無比喜愛那些矗立在河口小城背后和左右的一系列群山,它們重巒疊嶂,綿延不絕,如磨似墻,要么森嚴壁壘,氣勢磅礴;要么蒼莽深遠,神秘莫測。我一進入它們的腹地,就如同詩人隱居一樣,詩意地棲息在溪水汩汩、草木蔥蘢的地方。白天,山中的一切都處于魔幻之中,紅色的巖石,藍色的水潭,羞怯的小草,不慌不忙的山風,像傻瓜一樣的大甲蟲……無一不使我異常興奮。更多的時候,我喜歡沿著南溪河兩岸行走,這是河口最有詩意的地帶,滿眼河流縱橫交錯、生機勃勃,是一個火熱的水鄉(xiāng)。我猜想,太陽一定是與這塊古老的土地達成了某種契約,所以陽光并沒把這里的人、鳥、獸、魚、蟲、草、木、石頭、泥土拋入到炎熱之中,拋入到火的世界里。而是把這里的人和這里的萬事萬物推進到流動和閃光的河水里,推到馥郁芬芳的天地間。太陽與水都有夢的整合力量,這些生活在陽光和河水之中的最自由的人群——瑤族、壯族、苗族、傣族、彝族等等,他們的身體處于溫暖和濕潤之中。毫無疑問,這正是他們進入夢想和詩歌的一種方式。

他們信奉“萬物有靈”,每一棵樹,每一朵花,每一粒石子,每一陣風,每一條河,都是神靈的手。它們可以撫摸他們,他們也可以拉住它們的手,從它們那里獲得靈感和快樂。因此,他們女人的衣服特別是腰帶,混合著來自氣候、太陽、河流、樹林、花草和動物最微妙的色彩和氣息。她們的每一套衣服,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她們在自織自染的青色土布上,繡上溪水般潺潺流淌的花邊和各種來自大自然的圖案,那是她們在對自然的觀察和研究中,把那些讓她們感到極其美好的東西移栽到自己的衣服上,再在其中綴上五顏六色銀飾和各種小小的絨花。也許,世界的最初模樣就是像她們的衣服一樣精彩?制作這些極其華麗的形形色色的服裝,其復雜程度和精心程度都是令人驚嘆的。在制作過程中,這些山地民族的婦女都能夠調動一切藝術手段,協(xié)調各種顏色、形象、聲音和芬芳的關系,讓一切能在她們心靈里像花開一樣的東西,都進入她們衣服上的神奇花園。她們感到世界就在自己身上,世界的萬物滋養(yǎng)著她們。所以說,這樣的衣服,不僅標志著她們家庭的富足,而且讓她們在生活中保持了適度的自尊,讓她們覺得生活多么美好。她們的夢想之路也從此被那些華麗的服裝打通了。于是,她們常常在節(jié)日里或進城趕集時,盡情地展示她們身上那些富有象征意味的衣服,她們每個人都像“花”一樣飄散在山間,又從山間游走到城里的大街小巷。與她們相映成趣的是,小伙子們則穿上黑色衣褲,上面繡著各種花卉圖案,或打著線條分明的褶紋,像玄鳥似的游動在“花”叢之中。他們的呼吸、目光、步態(tài)和笑臉,暗示著他們與她們在本質上的聯(lián)系,他們使得蒼莽的大山和樸素的街道變得溫潤和豐富起來。小姑娘們顯露出天使一般的性情和花一樣燦爛純潔的光輝,小伙子們則大膽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智慧和健壯的體魄。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各人都能看到對方真實的心靈狀態(tài)。他們之間的愛情是如此和諧,如此可敬,如此美妙。

現(xiàn)在,我已走到南溪河深處的一條小河邊。我看到河水時常從高處跌落,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在瀑布的某個角落,又形成深潭,似乎與瀑布的飛濺和喧囂形成鮮明對比。石壁上長滿了蕨類,清幽幽的水面上滑動著花花綠綠的水蜘蛛,草叢里隱約可見綠色的蜥蜴。不遠處檳榔樹的葉子像巨人伸開的手掌,芭蕉樹和荔枝樹寂然地站在陽光中,河谷兩岸的梯田里看不見一個人影,溪水在田間地頭的溝壑里叮叮咚咚地流動。偉大的南溪河、大圍山在這一地區(qū)聚集了太多的高山、流水、河川、熱氣,使這一帶顯得更加雄奇、溫暖、豐富、古老和奇妙,完全可以同歐洲的阿爾卑斯山和拉丁美洲安第斯山脈一帶媲美。這里的自然和歷史,神奇得令人不敢相信,它們在現(xiàn)實與超現(xiàn)實主義之間飛翔。

事實上,“美妙的現(xiàn)實”與“殘酷的歷史”普遍地存在于河口大地上,它們五彩斑斕的畫面和歷史遺跡常常占據(jù)了我的整個心靈,讓我完全陶醉在神秘的世界中?,F(xiàn)在,我繼續(xù)向河口北部深入,一個多小時后,我來到了河口至臘哈地之間的一個“死亡河谷”。據(jù)說,在1904年3月,第一批來此修建滇越鐵路的數(shù)千名勞工,除了承包商意大利人和一些監(jiān)工,全死在了這個山谷里,無一生還,更沒有留下死難者姓名。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個慘烈的“傳說”,我覺得還是非??尚诺?,因為清朝政府也許在聞知這事后,也感到很震驚,立即派出臨安知府賀宗章前去調查。賀宗章當時還有一個特殊身份,即兼任清政府駐蒙自鐵路局會辦(清朝官名)。他利用這種身份去調查得來的結果應該是真實和細致的。他在他的著作《幻影談》中進行了這樣的描述:“初至春寒,北人皆棉褲長袍,而瘴熱已同三伏,或數(shù)人十數(shù)人為一起,即于路側搭一窩棚,斜立三叉木條,上覆以單,席地而臥,潮濕病亡相繼,甚至每棚能動者十無一、二人,外人見而惡之,不問已死未死,火焚其棚,隨覆以土,或病坐路旁,奄奄一息,不數(shù)日而盡?!边@是何等悲慘和可怕的場景?就是那些政府派去的官員也難逃瘴癘之毒,暴死他鄉(xiāng),更何況成千上萬的筑路勞工?

臨安知府賀宗章在《幻影談》也寫到了紅河之畔的煙瘴情況??梢钥闯?,對于那些因瘴癘之毒引起的一系列死亡事件,賀宗章在記錄或描述時,心情也是很復雜的,他似乎忐忑不安地寫道:“蠻耗為紅河流域,一名為富良江……兩岸山嶺重復,草木蓊翳,四季不凋,虧蔽天日,蟲蛇鳥獸,卵育其中,致生煙瘴,春夏雨盛,新水發(fā)生,瘴毒尤甚,非所服習,犯之則死……”在接下來的中法戰(zhàn)爭中,瘴毒對中國官兵也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賀宗章對此也作了詳細記述:“余昔受命進兵蠻河,自知冒險,然未敢多調賢才以自輔者,實因煙瘴之地,人皆視為畏途?!?/p>

民國時期,曾任《中華民報》和《中華新報》主編的羅養(yǎng)儒先生,在1928年因事在河口住了兩個月。有一天,他登上督辦署的后山,遠遠看見南方出現(xiàn)了一朵正在不斷向上涌動的五彩云,大約離地面有十多丈。他大吃一驚,仔細查看那朵五彩云所在的位置,好像是從紅河對岸牢該(越南老街)之地升起的。他知道那朵五彩云其實是瘴氣,但無法估量它離自己還有多遠,他嚇得立即跑回督辦署里,把剛才所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講給大家聽。沒想到大家聽了無動于衷,有人很不以為然地告訴他:“你不要害怕,那種五彩云在這個地方已司空見慣,不足為奇,更何況它離我們這個山頭有一二十里遠,與我們一點關系也沒有?!?/p>

如果不幸被“瘴氣”沾染了,毫無疑問,那只有死路一條。至于死的過程也是極為痛苦的。當時,有一位法國駐昆明的領事之子,名叫博達爾,是一位純正的法國后裔,出生于重慶,成長在昆明,曾是赫赫有名的云南軍閥唐繼堯的小朋友,也是越南末代小皇帝阮福晪的玩伴。在他青少年時代,就曾游歷過中國西南并直下法屬印度支那,可以說一生充滿了傳奇。后來,博達爾成了法國的一名大作家,他以中國西南題材或背景創(chuàng)作的小說作品奪得了龔古爾文學獎,從而蜚聲世界文壇。有人說,中國之于博達爾,大抵相當于越南之于杜拉斯,印度之于奈保爾??梢娖渥髌返牡赜蛱厣疂庥?、影響之廣泛、魅力之巨大。博達爾也曾說過:“我看到了亞洲的魔法?!逼渲械囊环N“魔法”,恐怕就是與“瘴”相關的歷險般的生活。在他南下印度支那時,曾幾次在河口一帶與“瘴氣”擦肩而過,也似乎在這個時期體驗到了“染瘴”之后的“滋味”。在他的文學名著“領事三部曲”中,他告訴我們,被“瘴氣”侵襲之后,先是“發(fā)燒,奇熱難耐,頭、軀干、四肢,包括肚子,都像掉進熔爐一樣,只覺得周身如同火燒一般,口渴難耐”,隨后,好像突然從夏天墜入了冬天,只感到“全身凍得像結了冰”。之后,當然是在麻木狀態(tài)中,等待著生命的消失。

好在博達爾的父親有一種名叫“奎寧丸”的西藥,讓兒子服用幾次就讓他與死神告別了。博達爾沒有死,但他卻目睹別人瘴死的情景。他說:“吃藥是起不了大作用的。這種災難性的疾病,很難得到解釋,十分怪異。比如,有時候,死者的眼睛能好幾天都睜著并且發(fā)光,可是此人身體的其他部位都快爛了?!辈┻_爾還看到,如果是歐洲人在云南被瘴魔奪去了生命,那他的尸體無論在哪里,都要請中國苦力用滑竿抬回城里,再妥善處理。但如果是對中國死者,那就像死了一只蒼蠅一樣,用不著大張旗鼓,只需叫人每天早晨從草棚里把他們拖到外面的山溝里就完事了。那時候,死于瘴毒的中國人很多,尸體成堆,只好讓人把他們搬到獨輪車上,推到遠一點的地方,一扔了之。

閱讀這樣充滿陰霾和魔幻之氣的故事,我在恍惚之間猶如渡過了一條時間之河,看到了世界上最古老、最神秘、最恐怖的歷史記憶——“蠻煙瘴雨”。

在這里,我不得不從文字學的角度,對“瘴”做一點考證和詮釋,目的是看一看我們中國人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揭開煙瘴之謎的。我發(fā)現(xiàn)在中國最早的一些諸如《爾雅》《方言》《釋名》和《說文解字》等文字學典籍中,根本沒有“瘴”字。這個奇怪的字產生的歷史,是伴隨著中央王朝開始把統(tǒng)治目光和政治勢力投向蠻荒的邊疆時才出現(xiàn)的。也就是說,當中央王朝的軍隊和官員涉足到了邊塞地區(qū)的崇山峻嶺、熱帶河谷之間時,才發(fā)現(xiàn)了那種如同幽靈般可怕的“五彩之氣”。據(jù)記載,這種“氣”表面非常漂亮,在山林里彌漫成形,如煙似霧,若鳥若獸,它們一團一團的貼著地面飄散、游蕩,有時也凝聚成人影,到河灘上“行走”。它們的顏色五彩斑斕,但以紅紫兩色為主,綠黃兩色摻雜其間,偶爾還會搖晃變幻,仿佛燃燒的火焰。

開始的時候,從內地派來的那些軍隊和官員不知道這種“氣”究竟是何物,一旦與之相遇,沖不出它的包圍,就難逃一死的噩運。其中,最嚴重的一個事件就發(fā)生在東漢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光武帝劉秀封馬援為“伏波將軍”,派他出征交趾(今越南河內一帶),平叛內亂。當馬援南征得勝,班師回朝時,在南方濕熱、險惡、荒蠻的行軍途中,官兵們不幸遇到了“五彩之氣”,大多數(shù)人出現(xiàn)了手足麻木、疼痛、下肢或全身水腫,沒幾日就病死了大半。馬援將軍有幸吃了一種如同糯米粥一樣的“慧茁子”,才僥幸活了下來。他后來回憶此事時說:“下潦上霧,毒氣熏蒸,仰視飛鳶中跕跕墜水中?!痹隈R援將軍的眼里,當飛鳥被“五彩之氣”熏蒸之后,也要連連墜入水中,可見這種“氣”的毒性之烈之大。

這個可怕的事件被我國南朝劉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記入了皇家正史《后漢書》,并由此創(chuàng)造了“瘴氣”一詞。此后隨著中央王朝開發(fā)南方邊疆之地的深入,“瘴氣”、“瘴毒”和“瘴疫”客觀存在的事實逐漸呈現(xiàn)在統(tǒng)治者們面前,他們雖然談“瘴”色變,甚至帶有偏見和歧視地把滇黔桂粵地區(qū)視為“蠻煙瘴雨”之鄉(xiāng),一去不返的“惡地”,在制定有關邊疆的政策時,對派往“瘴區(qū)”任職的官員在職位提升和增加俸祿方面給予了諸多“照顧”,也把作奸犯科者流放“瘴區(qū)”,以示嚴厲懲戒。與此同時,古代的歷史學家和文字學家也紛紛對這個像謎一樣的“瘴”字進行了破解。北宋時期的《廣韻》《嶺外代答》,五代時劉晌、張昭遠等撰寫的《唐書》,明末清初著名學者、詩人屈大均的《廣東新語》以及清代曹樹翅的《滇南雜志》等著作里關于“瘴”的種種說法,已非常接近現(xiàn)代人的解釋了,如《辭源》《辭?!泛汀稘h語大字典》在對“瘴”進行注解時,都這樣認為:“瘴,瘴氣,舊指我國南部山林間濕熱蒸發(fā)致人疾病之氣。”

如今,現(xiàn)代人已從氣象學、地理學、植物學、醫(yī)學、昆蟲學、寄生蟲學等多種學科的研究中,證明瘴氣毒癘產生于自然環(huán)境長期保持在原初狀態(tài)的偏遠地區(qū),地理空間相對閉塞,空氣流動性較小,又無任何形式的人為開發(fā),一些本身就含有毒素的動植物,如無以計數(shù)的毒蛇、螞蝗、蜘蛛、蜥蜴、蛤蟆、斑蝥、蕁麻、斷腸草、毒蘑菇、毒箭木、鳳尾果等等,不僅在自身的生長過程中,釋放毒素,而且在它們死亡腐爛之后,更流放出大量的毒液。再加上各種礦物質的放射性元素,使得這些毒氣、毒素和毒液在復雜的地理條件下,混雜于空氣和水中,郁結起來,不能稀釋,于是就形成了瘴源體的主要部分。當人體與之接觸后,就發(fā)熱、發(fā)冷、發(fā)脹、腹痛、嘔吐、痙攣和死亡。

河口這一帶自古就籠罩著一層神秘面紗,似乎魑魅魍魎四處游走,瘴氣毒癘蘊繞山林。許多人一入此地,就感受到了彌漫在這里的詭異氣氛和從草木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致命的炎熱氣息。因為這里屬典型的亞熱帶氣候,每年3月以后,氣溫常在攝氏30度至40度之間,山高谷深,叢林密布,淫雨連綿,土地潮濕,霧氣蒸騰,是煙瘴最青睞的地方,所以在歷史上常常出現(xiàn)瘴氣“殺人”的記錄。

多年以后,隨著移民的增多,河口的大部分地區(qū)已得到了開發(fā),原先四處橫行的瘴魔已逃之夭夭,不見蹤影了,況且現(xiàn)代醫(yī)學也找到了治療這種惡性瘧疾的辦法。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河口大地,無論在江畔、山巔、森林和幽谷,還是在路上、村寨和城鎮(zhèn),過去“蠻煙瘴雨”的陰影已一掃而光,原先的“瘴區(qū)”一片明朗、開闊、秀美,而且顯得更加雄渾、深厚、豪放、多彩多姿。它們像一個個古老的童話,被新時代的河口人重新寫入了一本更神奇、更迷人的大書中。

螞蟥堡的魔法森林

一天,我們到了螞蝗堡,只見河谷兩岸是幾座對峙的高山,森林的色彩呈現(xiàn)復雜的意象。看上去,一些古老的樹是黑色的,而一些柔嫩的樹則表現(xiàn)出桔、紫、紅三色。有野雞在飛,也有鶉鳥在憂郁的鳴唱。陽光直射山谷的時候,風靜云止,河岸巖石叢生的地方依然陰暗神秘。這里恐怕是世界上最寧靜的地帶之一。我們從那里走過的時候,因為極致寧靜和陽光的作用,我們心中籠罩著一種無形的魔力,每走一步都好像是沉迷于夢幻之中。

森林歷來是產生神話、傳說、巫術的地方,那里有我們無法想象的原始的、神秘的力量,一切都似乎充滿了魔法。我抬頭望著河谷東南的山峰,好像朦朦朧朧地看到了那個離我們這個時代還不太遙遠的真實“神話”——在1929年至1930年間,當?shù)氐囊恍┩林苏f,他們在螞蝗堡東南方向五六十里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片奇怪的森林,四圍都是高山,中間是深箐幽壑,在豐草長林中,到處是鳥獸蛇蟲。遠遠望去,猶如一個洪荒世界,從沒有人涉足其間,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景象?更不知藏著什么秘密?

河口督辦楊立德聽說后,把這個情況報告云南省主席龍云。龍云對這樣的森林“魔界”非常向往,本想親自前來探尋一番,但因公務繁雜,實在無法脫身,只好派出一名“欽差大臣”,率領五六十個士兵和三四十個工匠,帶著槍械、工具、糧食和藥品,前往螞蝗堡探險。當這支特殊的探險大隊進入這片魔法森林時,正值秋末,天氣依然郁熱無比。他們一看那里的山水樹木,就覺得是一片遠古森林,草木和動物在這里自由生長,陽光在這里變幻出各種色彩,各種若有若無的氣息似乎既能讓人興奮,也能讓人沉睡。

這里對于人類來說的確是一個禁苑,幾千年來沒留下一個人的印跡。他們看到那些樹木不僅異常粗大,而且許多是陌生的、奇異的、不知名的,它們有的像松柏,有的像衫檜,有的像楓樟,有的像槐榆,有的像橡樹,有的像櫟樹。有的高達數(shù)丈,樹梢似乎連著天,而樹干卻粗得像一座圓塔,需要五六個人才能圍抱起來,至于樹根伸向何方?只能依靠想象,認為它們恐怕通達了地獄。其間還夾雜一些非常奇怪的大樹,摸上去枝葉光滑,像打磨之后再刷上一層棕紅色的油漆,一些鮮紅的硬朗的果實點綴其間,仿佛把林間照亮了。有的老樹完全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在空中伸展著頎長的手臂,挺立著身軀,餐風飲露,長生不老。有的大樹頂端是枯死的,但樹腰部分卻異常發(fā)達,羽狀的葉子圍著布滿裂紋的樹皮,顯示出強大的生命力。有的樹干非常筆直,如同被人加工過的柱子,下部沒有分枝,只有一些紫褐色的地衣從它的根部慢慢爬上來。這讓那些見識非凡的工匠也看得目瞪口呆,既不知道它們屬于何類植物,也不能呼出它們的名字,一時間,無知的尷尬是多么的無奈!

龍云的探險大隊不敢再繼續(xù)深入其中,退到距離這片森林二三里遠的地方安營扎寨,一邊休息,一邊思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他們一駐就是數(shù)日,但一直不知從何下手?只能望樹興嘆。他們晝夜小心謹慎,不敢輕易妄為,駐地依然多次出現(xiàn)了熊、羆、狼、豹的身影,每當那個時候,他們只能躲在樹后,看著狼吐出猩紅的舌頭,熊扭動著強健的身軀,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豹的眼睛噴著火焰,他們嚇得身子都僵硬了。有一次,一個隊員在驚恐中開槍射擊一只豹子,卻引來了眾多的野獸,經過一番人獸大戰(zhàn),結果寡不敵眾,三個隊員被野獸活活拖走了。

然而,即便是在林邊,探險大隊也有所收獲,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棵奇樹,高約四五丈,粗需二人合抱,樹干標直,有如白樺樹,葉子則酷似鳳尾柏,樹皮不厚,撕開有巖桂香味,有人大膽地把它放入口中咀嚼,感到又麻又辣。他們想砍倒這棵奇樹,但刀斧全無用處,因為樹干太硬了,猶如青銅和巖石,幾斧下去,手指就被震裂了,鮮血直流。他們便用鋸子,四人合力拉鋸,一小時才鋸入一寸左右,三四日才把此樹放倒。大家圍著樹干,一看截面的鋸痕,宛若牛角,黑而發(fā)光,并散發(fā)著一股香辣味。他們用顯微鏡一看,在一寸的直徑上,竟有140多圈年輪。估計這棵奇樹的年齡不小于2000歲,它應該在孔子時代就開始生長了。他們鋸斷兩節(jié),準備帶回昆明繼續(xù)請人鑒定。

只不過,這一點點微乎其微的收獲,卻讓這支探險大隊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費時兩個多月,十余人死于毒蛇猛獸之口,三十余人因瘴癘而病死。直至他們慘敗撤出時,也沒真正進入這片森林腹地,只記下了這片魔法森林的入口。龍云在聽取了他們驚心動魄的故事后,收下了那幾節(jié)奇怪的木頭,再也不提那片森林了。這是一個一直保留在周圍村寨90歲以上老人記憶中的恐怖故事,正因為有了這個與想象和傳說無關的真實故事,他們一生對這片森林懷有敬畏之心。

四十多年之后,又有一群上山下鄉(xiāng)的首都北京知識青年,轟轟烈烈地奔赴河口,開始了他們浪漫、曲折而悲壯的人生之旅。當他們的青春和熱血與這片魔法森林糾纏在一起時,雖然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龍云時代那樣慘烈和恐怖的事件,但在他們多彩多姿的人生故事中同樣留下了幾頁奇險經歷。

當時,河口農場4師16團有一個年僅19歲的小伙子,名叫陳文目。在一個周末的傍晚,他望著山峰之間血紅血紅的太陽,一股強烈的孤獨感突然襲擊了他的心窩,讓他忍受不了。怎么辦呢?他想到了一個緩解的美妙辦法,那就是到另外一個連隊去看望他的好朋友。因為時間緊,陳文目決定不走大道抄小路。他詢問了一下當?shù)厝耍腥烁嬖V他,只要尋覓著打獵人留下的“印跡”,翻過一座并不太陡峭的山峰就可到達一連,時間大約需要一小時。于是,他匆匆吃過晚飯,沿著一條他從沒走過的山路出發(fā)了。

小路順著一條峽谷逐漸深入茂密的森林,太陽還映照在山尖,但林中已出現(xiàn)了昏暗的暮色,樹木的顏色非常單調,既不是綠色,也不是灰色,但也不是黑色。路上叢生的野草,前面不時騰起的飛禽,周圍亂舞的昆蟲,各種野獸的叫聲,讓陳文目后悔選擇了這條蠻荒的小路,但更讓他心急的是,因為走得匆忙,他竟然只穿著短褲和背心,那些進山時必備的防護物品,如短刀、螞蟥套、手電筒等一件也沒帶。山路越來越窄,天色越來越暗,他必須保持高度的注意力才能尋覓到獵人砍伐出來的依稀可見的路線。他顧不上旱螞蟥的襲擊,不停地往前趕路。夜色濃重起來,雖然透過高大的林木,能夠看見幾縷月光,但林子里的路已無法辨認了,隱隱約約看見一些被獵人砍倒的大樹,遍地是樹枝,證明這一帶曾經有人活動。只是現(xiàn)在的森林里一片黑暗,一些大樹如同一個個巨大的魔鬼,身上還似乎冒著濃濃的熱氣,與草叢中散發(fā)出來的一團團腐氣融合起來,讓他如同進入了迷魂陣一般,頭腦有點恍惚,走路也有點踉蹌,不知需要掙扎多久才能退出來。他的神經緊張到了極點,渾身毛骨悚然,是回頭逃跑?還是繼續(xù)前進呢?

他知道自己已經迷失了方向,也明白自己此時的危險,即便不去想那些恐怖的鬼怪故事,僅僅是眼前的黑森林也會把人嚇死,更不用說那些毒蛇猛獸了。他癱軟地靠在一棵樹上,絕望地低下頭。猛然想起曾看到過的一篇報道,說的是一位女知青在西雙版納原始森林中迷路,經歷了七天七夜的磨難,最后被部隊和當?shù)卣瘸龅墓适?。他自然?lián)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想起了在林中迷路的一種自救方法:沿著山谷溪流往下走,就能出山。有了溪流的指引,他像蝸牛一樣,努力接近自己的目標,雖然很慢,但卻沒有一分一秒的停息。

大約一個小時之后,陳文目繼續(xù)沿著溪流加快往前探索的步伐,灌木叢又逐漸多了起來,一些磷光在他眼前飄動,盡管他知道那種發(fā)光的塵埃是從一種特別的蘑菇上面飛出來的,但依然讓他覺得林中鬼影幢幢,若有如無,亦真亦幻,恐怖極了。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那哭聲在幽深的山林里更顯得凄慘和陰森。他不寒而栗,心如同被揪到了半空中,不由停住了腳步,循聲望去,一個黑影隨著“撲嚕嚕”的響聲飛到了空中,一晃就不見了。他思忖了幾分鐘,才明白那個黑影應該是一只貓頭鷹,因為只有貓頭鷹才會發(fā)出那種像嬰兒的啼哭聲。他的心還沒完全平靜下來,緊接著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危險,他的手和腳都探到一堆堆剛剛被拱起來的泥土,憑經驗推斷,他知道自己遇上野豬了。

果然,一會就從前面?zhèn)鱽砹艘柏i兇猛的咀嚼聲和濃重的鼻息聲。在他的想象中,甚至出現(xiàn)了野豬的大腦袋、豎起的耳朵、兇殘的眼睛、黑黑的鼻孔、靈活的拱嘴和白色的獠牙。如果是一頭單獨的野豬,它不僅眼尖耳靈,而且嗅覺也高度發(fā)達,在知道有人向它走來時,它早就悄悄爬在地上,頭對著來者,當人一露面,它就猛撲過去,讓人即使僥幸不死也要身負重傷。遇到這種情況,即使帶槍的獵人也很難對付,更不用說手無寸鐵的他了。好在幾分鐘過后,他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群野豬,大約有二十多頭,它們一邊走,一邊拱地,一會聚集,一會分散。從它們不緊不慢的鼻息聲可想象出野豬們悠然覓食的樣子,他因此不再發(fā)抖,鎮(zhèn)靜地等待著它們走遠。

突然之間,他腦海里又出現(xiàn)了一幕可怕的鏡頭,野豬們在前面走,老虎在后面悄悄跟蹤著……這樣一想,他全身又熱了起來,像生了寒熱病一樣。他轉念一想,不對,這一帶從來沒人見過老虎,只有毒蛇和豺狼,但它們一般在森林之外的野草中活動。這時,野豬們似乎受到了什么驚嚇,突然跑進了一條山溝,接著又沿著山溝向上奔逃。好長時間之后,森林里并沒發(fā)生他想象中的什么血腥之戰(zhàn),一切都如先前一樣,風吹著,水流著,昆蟲鳴叫著,顯得一片空寂。他靜靜地站著,不停地觀察四周,總覺得前面還隱藏著什么怪物,不敢輕易動身。最后,他硬著頭皮對著前方發(fā)出了“嘿嘿”的叫聲,看見沒有什么動靜,才在心中呼喊著“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的口號,繼續(xù)向山下摸索前行。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陳文目覺得自己已走出了原始森林,因為他此時已能看到深藍的天空,看到天空中閃爍的星星。他坐在草地上,慶幸自己最終沒迷失在森林中,沒被野獸吃掉,也沒葬身山谷。他感到草叢里的露水很多,這是個好兆頭,預示著明天將是一個好天氣。他看到身邊有一棵野芭蕉,上面掛滿了蕉果,匆忙揪下幾個吃了起來。待體力有所恢復時,遠處的天空已開始變色,由黑而灰,由灰而藍,近處的夜色也漸漸退進了樹叢和深谷,原始森林好像從睡夢中醒來,群山后面緩緩冒出了太陽,把整個山野照亮。他迅速穿過一片茅草叢,那條期望中的通向老連隊的小路清晰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來,不停地揮動,似乎是在向那片迷宮式的森林告別,又像是在向戰(zhàn)友們宣告他的勝利。

此后,陳文目經?;貞浧疬@件往事,他已深深愛上了那片魔法森林,他的人生故事從此像一個奇異的童話,怎么也講不完。

說實話,多年以前,我就向往西雙版納的原始森林,也曾夢想有朝一日,能到叢林中探險,窺視其中的魔法,以豐富自己單調的人生記憶。但沒想到的是,在河口我竟然認識了大圍山的原始森林,并與真正的叢林探險故事相遇。盡管我們現(xiàn)在只是與大圍山擦肩而過,對于其中的秘密依然知之甚少,但它已喚醒了我對自然的想象和不斷高漲的激情。

■責任編輯 馬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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