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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年代的“文學輕騎兵”

2018-04-18 02:38李滿星
同舟共進 2018年3期
關鍵詞:周明徐遲柯巖

李滿星

提起著名作家徐遲、黃宗英、柯巖、冰心,大凡了解文學史的人,幾乎無人不曉。改革開放之初,他們組成“文學輕騎兵”隊伍,采訪、創(chuàng)作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小木屋》《船長》《頌“一團火”》等,極大推動了文學啟蒙和思想解放的進程。

2017年冬,在迎來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筆者采訪了《人民文學》原常務副主編——“中國文壇的基辛格”周明先生。他儒雅風趣,詳述了當年策劃陪同這些著名作家采訪的經(jīng)過。

【徐遲寫《猜想》,旗開得勝破冰旅】

矗立文壇六十載的老秦人周明,開門見山便感嘆:沒有料到,今生做編輯工作竟至30多年,而且是在《人民文學》……”“文革”結束后,正值不惑之年的周明先生相繼擔任《人民文學》編輯部主任、常務副主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fā)現(xiàn)葉劍英元帥新寫的一首詩。原來,周明探望中國人民對外友好協(xié)會會長王炳南時,看到他家墻上新添了一幅書法作品,是時年八十高壽、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的一首新詩《攻關》:“攻城不怕堅,攻書莫畏難??茖W有險阻,苦戰(zhàn)能過關?!?/p>

頗具政治敏感性的周明讀后很振奮,他懇請王炳南幫忙聯(lián)系葉帥,讓此詩在《人民文學》發(fā)表。經(jīng)過王炳南協(xié)調,葉帥同意了,并讓周明去他家拿詩歌的原件。于是,《攻關》這首詩,刊登在了1977年第9期《人民文學》上,9月21日的《人民日報》作了轉載,在全國知識界和廣大學生中引起了強烈反響。時任中國科學院的領導方毅說:這首詩“寄托著對我們廣大科技工作者的殷切希望……”

“當時中央還決定,1978年3月將在北京召開全國科學大會,討論和制定科學技術發(fā)展的總體規(guī)劃。這是一次科學家的盛會,也是一次科學技術進軍的動員會?!弊鳛楫敃r全國最高級別的文學刊物負責人,周明與同事想到他們應負的責任和使命,決定以“文學的輕騎兵”——報告文學為先導,呼吁營造尊重知識和知識分子的氛圍。他們周密謀劃,召集了一批知根知底的朋友,組成《人民文學》特約記者小組,專門采訪、寫作報告文學。

提起徐遲創(chuàng)作《哥德巴赫猜想》的過程,周明記憶猶新。當時編輯部了解到,“哥德巴赫猜想”在國際數(shù)學界是一個大難題,陳景潤在國內還沒有刊物發(fā)表這篇論文的情況下,把論文偷偷寄到國外發(fā)表,引起了國際數(shù)學界的重視。1974年9月,剛剛復出的鄧小平在聽取中科院的匯報時,對許多知識分子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仍堅持從事科學研究給予了充分肯定,其中特別提及陳景潤因秘密從事數(shù)學尖端課題研究而被誣為“白專”一事,他說:“這一段時間一些科研人員打派仗,不務正業(yè),搞科研的少。少數(shù)人秘密搞,像犯罪一樣。陳景潤就是秘密搞的。這些人有點成績,這究竟算是‘紅專還是‘白專?像這樣一些世界上公認有水平的人,中國有一千個就了不得?!庇谑牵庉嫴客乱恢抡J為,就寫陳景潤吧!但文章該由誰來寫?編輯部又為此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對于報告文學來說,選題和選作者同樣重要,如果兩者都選準了,可以說幾乎就成功了。

這時,作家徐遲的名字跳入了大家的視線中。徐遲是著名詩人,也是散文家和翻譯家,1962年時他曾在《人民文學》發(fā)表過報告文學《祁連山下》,此時他剛好又創(chuàng)作了一篇以李四光為主人公的報告文學《地質之光》,即將在同一刊物發(fā)表。那個年代,熟悉知識分子、寫知識分子的作家很少,且周明在上世紀60年代就與徐遲建立了忘年交,所以大家一致推舉他來策劃協(xié)調此事。

周明先電話聯(lián)系上這位文壇前輩,告訴他關于題材的設想,徐遲回復:單位在動員他退休,正準備回老家浙江湖州南潯鎮(zhèn)看房子,如果要他做這個事,就必須跟單位打招呼。周明說:“可以,我們一定把您‘借調出來。”隨即他電話聯(lián)系上了湖北文聯(lián)的領導,由于《人民文學》是當時全國最高級別的文學刊物,湖北文聯(lián)也表示支持。徐遲得知后異常興奮,雖然口頭先答應“試試看”,但他馬上收拾行裝,兩天后就奔赴北京。周明告訴徐遲,寫作計劃已得到中科院領導方毅同志的支持,徐遲回應,他也得到了一位老同志的支持,那位老同志說:“陳氏定理,了不起啊,應該寫!”周明事后才知道,原來這位老同志是徐遲的姐夫——中顧委常委、解放軍總參謀長伍修權將軍。

雖說“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但在那個年代,一部分人們的思想依然禁錮在牢籠中,對陳景潤爭議依然很大。周明回憶,他與科學院電話聯(lián)系洽談寫作事宜時,接線人曾委婉地說,我們科學院有很多又紅又專的專家你們不寫,反而挑陳景潤這樣的人,以后怎么能作為典型人物宣傳?好在時任中科院領導的方毅思想開明,數(shù)學研究所第五科室的黨支部書記李尚杰也表示歡迎。

周明陪同徐遲采訪陳景潤,一共見了三次面。

1977年的一個秋日,周明陪同徐遲找到了中科院數(shù)學研究所,李尚杰接待了他們。李多年來一直關心愛護著陳景潤,他介紹說,小陳人挺好的,可能外面?zhèn)餮运幸恍┕置?,并提供了大量關于陳景潤的材料,以便對方能快速全面地了解這位數(shù)學奇才。周明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作為書記的李尚杰雖是老革命,但沒有打電話,也沒派秘書,而是親自去請陳景潤,可見對這位下屬之尊重。片刻工夫,一位個兒不高的人進來了,穿件半藍不灰的中山裝,頭上的棉帽歪戴著,一張娃娃臉紅撲撲的,顯得很年輕。說明來意后,陳景潤像孩子般連聲道:不要寫我,不要寫我……寫寫老前輩,寫寫老科學家,寫寫領導人。徐遲溫和地笑著說,我不是寫你,而是來寫數(shù)學界、寫科學界,但是要采訪你。陳景潤這才勉強同意。

采訪開始后,徐遲問陳景潤“哥德巴赫猜想”最近進展如何,陳說:“到了最后關頭,但也是難度最大的階段?!辈⒄f不久前,收到國際數(shù)學聯(lián)合會主席的一份邀請函,邀請他去芬蘭參加國際數(shù)學家學術會議,并做學術報告。信中介紹,出席本次會議的有世界各國學者三千多人,但確定做學術報告者只有十幾名,其中亞洲只有兩名,一位是日本的學者,另一位便是陳景潤。他覺得事關重大,便將此信交給了數(shù)學所和中科院的領導,中科院領導對他說:你是個大數(shù)學家,國家很尊重你,這封信是寫給你的,由你考慮去還是不去,你可以直接回復,告訴我們一聲就是了。這使陳景潤很感動,他經(jīng)過一番思索,很快給國際數(shù)學聯(lián)合會回了一封信,提及三點:第一,我國一貫重視發(fā)展與世界各國科學家之間的學術交流和友好關系,因此,我感謝主席先生的盛情邀請;第二,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臺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個省,而目前臺灣占據(jù)著國際數(shù)學聯(lián)合會的席位,因此,我不能參加;第三,如果驅逐了臺灣代表,我可以考慮出席。陳景潤的回復,在那個海峽兩岸處于敵對的年代不僅有原則且比較圓滿,簡直出乎意料——他絕不像傳說的那樣“傻”和“癡”。

寫好這篇報告文學,最關鍵的是要深入這位數(shù)學怪才的內心世界。為了解陳景潤的專業(yè),年過花甲的徐遲,買了一本馬克思的《數(shù)學手稿》,逐字逐句地“啃”,他還先后閱讀了《中國古代數(shù)學史》,華羅庚的名著《堆壘素數(shù)論》《數(shù)論導引》等,而看得最多的,還是陳景潤的學術論文。周明問:這些書好懂嗎?”徐遲搖搖頭說:“不好懂,但要寫這個人,必須對他的學術成就了解一二。雖然不能精通數(shù)學的奧妙,但數(shù)學家本人總可以讀懂。”

周明又一次陪同徐遲采訪陳景潤,是進入這位數(shù)學家“神馳宇宙之外”的那間僅6平方米的“斗室”。

周明了解到,陳景潤從不讓任何人進入他那間小屋。徐遲在中科院數(shù)學所的采訪長達一周多,和陳景潤建立了密切關系,甚至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幾次對陳景潤提出到他居住的地方去看看,但這位科學怪人,顧左右而言他,不作回應。徐遲認為,如果不看看這間小屋,勢必缺少對他攻關環(huán)境氛圍的直接感受,那該多遺憾!

周明和徐遲,不得不密謀實施“詭計”。周明回憶:“那天,我和徐遲、李尚杰三人一同上樓,臨近陳景潤房間時,老李去敲門,先進屋。我和徐遲過了20分鐘后也去敲門,表示找李書記有急事,然后爭取能擠進屋去。當我敲門時,陳景潤還未反應過來,李尚杰搶先給我們開了門,來了個措手不及,我和徐遲迅速跨進了屋,他只好不好意思地說:‘請坐,請坐。”

當時室內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簡陋的辦公桌和一把椅子;兩個鼓鼓囊囊的麻袋立在墻角,一個裝的是要換洗的衣服,另一個全是計算題手稿和廢紙。除了辦公桌上常用的一小塊地方稍干凈些外,其余都落滿了灰塵。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冬季滴水成冰,室內沒有暖氣,陳景潤索性穿一雙厚棉鞋,就著領導給他配備的一個100瓦的大燈泡,演算的同時也借此取暖。但實在太冷時,大燈泡取暖也不起作用了,連墨水瓶都被凍結實,這位“數(shù)學怪才”就換支鉛筆演算。單身漢的夜餐如何解決?他吃飯僅用一個大茶缸,里面擱一個電熱器,倒點水加熱,然后從書包里拿一點兒掛面撅碎煮熟,不加鹽也不放醬油,更沒有蔬菜,就胡亂湊合,馬虎哄飽肚子。

1978年,參加全國科學大會的華羅庚和陳景潤(左)

周明回憶,徐遲一個星期采訪,一個星期寫作,一個星期修改,一個星期發(fā)稿。一個月后,周明和徐遲一起討論,并請李尚杰訂正了一些事實。徐遲修改好稿件,周明就立即送交《人民文學》主編張光年審閱,這位創(chuàng)作過著名抒情詩《黃河大合唱》的老詩人,看后連聲激賞。

1978年1月,《人民文學》以醒目的標題在頭條刊發(fā)了《哥德巴赫猜想》。這篇報告文學在塑造科學家形象方面走在了時代前列,成為中國文學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一時間,人們口口相傳,許多人一大早就在報刊零售亭前排起了長龍,為的是能買到剛出版的這期雜志。

1978年3月,全國科學大會在京開幕,陳景潤和來自全國各地的五千多名代表一起走進了人民大會堂,而且和他的老師華羅庚一起坐上了會議主席臺。陳景潤被請到臺上做發(fā)言,又作為著名科學家代表受到中央領導鄧小平等人的接見。鄧小平親自批示“一周之內,請給陳景潤解決三個問題:住房、愛人的調動和配備一個秘書”。

過了幾個月,周明和徐遲再次去中科院數(shù)學所與陳景潤見面。

陳景潤指著堆滿辦公室的麻袋,既興奮又憂慮地告訴他們:這么多的來信,叫我怎么辦呢!”他覺得不回信,對不住熱情的讀者,可要一一回復又不可能辦到,他因此感到不安。同樣,徐遲也每天收到大量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來信,他后來說:“寫了一篇《哥德巴赫猜想》,這時我似乎已從長久以來的冬蟄中蘇醒過來?!?/p>

就像愛因斯坦評價居里夫人“第一流的人物……的品格將偕同他們的成就一起流傳于后人”,《哥德巴赫猜想》不僅產(chǎn)生了不可估量的社會效應,還具有極大的歷史價值?!皩W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掛在了當時人們的嘴邊。許多青年(包括后來成為搜狐創(chuàng)始人的張朝陽),就是因為看了這篇文章,走上了追求科學的道路。

【黃宗英舍生忘死三進藏】

《哥德巴赫猜想》的成功,讓《人民文學》組織特約記者小組采寫報告文學的計劃旗開得勝。

周明回憶,招來的第二個文壇大家,是著名女作家黃宗英。黃宗英曾說:“我是被周明拉到報告文學寫作隊伍上來的?!蹦鞘?958年,早年以電影演員身份成名,雅號“甜姐兒”的黃宗英,在文藝界組織演員下鄉(xiāng)體驗生活時,被農村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所感染,更被樸實、勤勞的民眾所打動,不禁提筆疾書,寫下報告文學《小丫扛大旗》。作為責任編輯的周明,那時剛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到《人民文學》編輯部,他回憶道:“在上海湖南路8號,趙丹、黃宗英和我三個圍桌而坐,熱烈討論《小丫扛大旗》的初稿。趙丹有時發(fā)表一些不著邊際的意見,說這兒應該怎么改,那里應該怎么寫,黃宗英認為趙丹偏激,就在桌子底下踢他,暗示他少出‘餿主意。趙丹不服,還大聲說:百家爭鳴嘛,我這也是一家之言啊。我們對文章的細節(jié)描寫到章節(jié)安排都作了縝密的討論,當然主要還是聽黃宗英的,因為她從生活中來,她希望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秉S宗英這篇報告文學,后刊登于1964年的《人民文學》上,反響很好。

“科學的春天”來臨時,受到志同道合的周明邀約,這位再次煥發(fā)創(chuàng)作青春的作家,立即從上海趕到北京,與作家徐遲、柯巖、秦牧等列席全國科學大會,尋找采訪寫作素材。黃宗英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新中國培養(yǎng)的第一代知識分子秦官屬,他扎根秦巴山區(qū),不僅忍受自然條件之艱苦,還遭受打擊迫害,但仍不改初衷,創(chuàng)辦中藥材基地,從事科學研究。會后,周明協(xié)調陜西科委等當?shù)赜嘘P部門,并購買火車票親自送她上了火車。黃宗英到西安后,立即馬不停蹄地隨秦官屬趕赴山區(qū)基地,同吃、同住、同勞動,后寫下報告文學作品《大雁情》,獲得第一屆“全國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

上世紀60年代,趙丹、黃宗英和女兒趙橘

“人若沒有向往,就和禽獸沒有區(qū)分”——黃宗英總是這樣說。周明陪同黃宗英到西藏訪問,見識了這位女作家為寫作報告文學《小木屋》,置生死于度外,毅然決定留在西藏采訪的一段往事。

那是1982年10月3日,黃宗英為團長率領中國作家協(xié)會參觀訪問團,在西藏參觀訪問一個月后,第二天就要飛回北京。訪問團能按預定日程回返,是對邀請來的貴賓的特殊優(yōu)待,因為預定機票已登記到次年3月。但誰也沒想到,年近花甲的黃宗英,這時竟突然提出退票,她要留下來進西藏林區(qū)采訪,不走了。

周明(時任代表團秘書長)回憶這次風波時說:

臨行前一天,黃宗英突然變卦,說她不走了,要退票——怎么就說不走就不走了,何況她還是團長。在大家的強烈追問下,黃宗英也急了,才“坦白”3年前她在成都參加一個科學會議時,偶然聽到一位女科學家的發(fā)言,講述了她多年來在西藏林區(qū)考察和科研的事跡,這大大吸引了她。她們互相表示,期望今后能在西藏相見。事情偏偏那么湊巧,臨走前宗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意外碰見了徐鳳翔,她正要進林區(qū),因此宗英也要跟著去……大家再三勸她,誰知她一聽急了,和我吵了起來:“周明,咱們是老朋友了,你難道這點都不理解我,支持我?”

宗英堅定不移,我只好讓步。告別之日,她早早起身為眾人送行,汽車發(fā)動時,她突然塞給我?guī)追庑?,悄聲道:“請你幫我把信帶到北京再付郵,路上不許看。”收信人都是她的哥哥、弟弟、孩子們和上海單位的領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私下偷偷看了。不看不知道,這些全是安排后事的“遺書”,她在給大哥黃宗江的信中就寫道:“親愛的大哥:您好!我跟隨植物學家徐鳳翔到西藏林區(qū)采訪去了,那里人煙稀少,有蛇,還有熊瞎子。聽說熊瞎子在人面前一揮掌,人的脖子就斷了??晌覍憟蟾嫖膶W必須采訪,我進林區(qū)了,萬一出了事,請您有個思想準備。小妹宗英?!?/p>

黃宗英追隨女科學家徐鳳翔,歷盡艱辛,在西藏高原波密林區(qū)蹲點了兩個月采訪搜集素材,甚至在無人做飯時“客串”炊事員。后回到上海家中,在1983年大年三十的鞭炮聲中一夜無眠,寫出了報告文學《小木屋》,次年3月修改定稿后,在《人民文學》雜志上發(fā)表。周明曾問:宗英,你舍生忘死地去尋訪,為《小木屋》吶喊呼號,究竟是為什么?黃宗英給周明回信:因為她寫下了從22歲的小李子到80歲的侯老,這樣一批“知識苦力”素描般的形象(當然也包括自己),寫出了我們的意志、向往、歡樂與辛酸……

后來,周明還陪同黃宗英二進西藏,帶著中央電視臺中國電視劇制作中心的攝制組,在波密的原始森林里和徐鳳翔再次相會。拍攝期間,周明和黃宗英還說服攝制組負責人,從拍攝經(jīng)費中省下一筆開支,在當?shù)伛v軍幫助下,為徐鳳翔建起了一座真正的小木屋,周明因此被當?shù)夭刈逋H切地稱為“阿明旺堆兄弟”。

自此周明取得了黃宗英一家人的信任。上世紀80年代,周明想邀黃宗英為《人民文學》寫一篇反映深圳特區(qū)新面貌的報告文學,可趙丹表示不同意,說宗英整月整月地在外面跑,為寫報告文學連家都不回,也該歇歇了。周明任務在身,他懇求趙丹:一個月,就一個月好嗎,一個月后我送她回上海,并真的給趙丹打了張借條。

1993年歲末,已聲明“歸隱書林”的黃宗英,接到徐鳳翔一封“想去雅魯藏布江大拐彎考察,但沒有經(jīng)費”的來信,重燃熱情,為此四處呼吁。年近七旬的黃宗英再次奔赴西藏陪同采訪,當她翻過一座山頭,深入到雅魯藏布江峽谷中去時,高原反應非常強烈,鼻子出血,手發(fā)麻,手臂上出現(xiàn)很多紫血塊,但她仍執(zhí)意要按計劃完成行程。后來,她呼吸困難,失去知覺,考察隊派車連夜將黃宗英送到林芝115醫(yī)院。

2017年1月12日,四卷本的《黃宗英文集》新書發(fā)布暨作家作品分享會在京舉行。周明及黃宗英作品《小木屋》主人公——西藏農牧學院森林生態(tài)學、高原生態(tài)學教授徐鳳翔等親臨現(xiàn)場講述“眼中的黃宗英”。周明評價,黃宗英一息尚存,不落征帆,她追蹤采訪一個又一個人物,不是蜻蜓點水似的,而是30年間一如既往地熟悉采訪對象,用心感受他們的酸甜苦辣,她的文思正如老伴馮亦代所言“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寫出了一代人的精、氣、神。

【柯巖鐵肩擔道義】

第三位“加盟”《人民文學》特約記者小組的文壇大家,是柯巖。

上世紀50年代,在柯巖開始從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時,周明就與她結識??聨r本名馮愷,在別人詢問她為何取此筆名時,她曾這樣解釋:“中國古人把綠綠的小苗稱之為柯,巖就是大大的堅硬的巖石。巖石上是很難長出樹來的,我取它做我的筆名,因為我知道寫作是一件很難的事,決心終生扎根大地,終生奮力攀登,從而使我的作品能像巖石中的小樹那樣富有生命力?!?/p>

柯巖的丈夫是享譽文壇的著名詩人賀敬之,周明很早便與他建立了深厚友誼。1949年底,賀敬之被中國青年藝術劇院請去給一群年輕的創(chuàng)作人員講寫作,還是二十出頭姑娘的柯巖是課代表,就這樣,他們相識了。第二年,賀敬之得了一場大病,是當時人人談之色變的肺結核,被送進了傳染病醫(yī)院,被隔離開來,不允許任何人探望。想不到,柯巖竟然說服了看守病房大門的護士,找到賀敬之的病房,而且進病房時沒戴口罩。賀敬之問:你不怕被傳染嗎?柯巖說:越怕越傳染??聨r的明快和灑脫,讓身染重病的賀敬之頓感耳目一新。當時,賀敬之治療之余的愛好唯有閱讀,柯巖就為他借些對安心養(yǎng)病和以后創(chuàng)作有幫助的書。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柯巖的關心撫慰,在那個沒有特效藥的時代十分管用,兩人間的感情也迅速升溫。

周明說:“我知道柯巖有許多作品都是歷經(jīng)各種挑戰(zhàn)和長期抗爭中創(chuàng)作完成的。她在創(chuàng)作歷程中,一直懷著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1976年,當柯巖從收音機中聽到周總理病逝的消息,親眼看到群眾十里長街送總理的場面時,她決定用筆記錄下這一歷史的時刻。但真到了下筆時,又覺得文思枯竭,為此撕毀了無數(shù)張稿紙??聨r曾對周明說:“剛開始寫的東西都像流水賬,后來我到廣場和群眾一起哭,看到了一位老大娘,她一邊拍著人民英雄紀念碑一邊哭,當時我決定用哭亡靈的形式來寫?!笔闱殚L詩《周總理,你在哪里》先是在北京地下傳閱,直到“四人幫”粉碎,周總理逝世一周年之際,《人民日報》才敢公開發(fā)表。

周明對柯巖“鐵肩擔道義”的風骨很是敬佩,在組建《人民文學》特約記者隊伍時,之所以邀請她加入,就是考慮到這一點——詩人般的熱情,是采寫報告文學最大的優(yōu)勢。當時,柯巖已近天命之年,且身體不大好,還要照顧時任中宣部副部長的賀敬之。想不到,這位性情率真、快人快語的女中豪杰,很快安排好家事,慨然應邀。

作家柯巖

柯巖發(fā)現(xiàn)了一對分別在兩地從事科研工作夫妻的兩地書信,寫出報告文學《奇異的書簡》。周明回憶:“一個春夜里,在西苑飯店,她向我們朗讀了剛剛脫稿的《奇異的書簡》,她是含著眼淚朗讀,而我們也噙淚傾聽。作為讀者,我們被深深地打動了。也許是由于編輯職業(yè)的關系,遇到這樣的優(yōu)秀之作,總是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恨不得讓它早點同讀者見面……”《奇異的書簡》寫的是物理學家陸琰和羅邁復夫婦忠守相隔千里的兩地科研崗位,十年飛鴻兩千余封。這么多的信中,有外行人不易看懂的科研項目、數(shù)據(jù)和研究過程??聨r對此作了詩化處理,轉化成感染力極強的意象。隨后,她又采寫了關于年輕畫家韓美林的報告文學《美的追求者》。當時,這位年輕的畫家還不被很多人注意,但柯巖發(fā)現(xiàn)了他的創(chuàng)作激情和個人才華,助這個被壓制的畫家掙脫藩籬,走向世界。

為了讓身體不好的柯巖少跑路,心細的周明,下午下班后就趕到柯巖家,和她面對面商量如何修改、潤色稿件,經(jīng)常忙到深夜。賀敬之見此情形,過來拍著周明肩膀說:“你真是位好編輯!”

經(jīng)過一段時間夜以繼日的工作,原本就體弱多病的柯巖病倒了。1981年,柯巖因心臟病住院,出院不久就開始出現(xiàn)大量無痛尿,后重新住進醫(yī)院,成了腎癌的“嫌疑犯”。一到癌癥區(qū),柯巖頓覺氣氛緊張。那時,人們認為癌癥等同于死亡——十個癌癥九個埋,一個沒死不是癌。不但患者惶惶不安,親戚、朋友也是談癌色變。雖然最后柯巖被排除了患癌的嫌疑,但也因此第一次接觸到了癌癥群體,他們與死神頑強搏斗的精神使她深受感動。隨后,她寫出了報告文學《癌癥≠死亡》,讓無數(shù)癌癥患者看到了生的希望,也改變了他們對癌癥的認識。由于一系列作品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廣泛影響,柯巖連續(xù)榮獲“全國優(yōu)秀報告文學獎”。

“我是誰?我是勞動人民培養(yǎng)出來的一個普通寫作者,不是精神貴族,不該有任何特權……我必須學習著像工農兵和在基層工作的所有知識分子一樣,在自己的崗位上盡職盡能,奉獻自己,直至犧牲?!痹?009年9月“柯巖創(chuàng)作生涯60周年座談會”上,周明親耳聽到柯巖回顧自己創(chuàng)作道路時的肺腑之言——這是對她一生創(chuàng)作最精辟的總結。

【冰心心中的“一團火”】

周明至今記憶最深、也最感動的,是著名作家冰心先生,她曾不顧78歲的高齡主動請纓,成為加入《人民文學》特約記者小組的第四位大家。

在周明眼里,冰心老人不僅是可歌可敬的“忘年交”,也是他文學道路上的恩師。1978年,冰心老人和周明商量,決定寫一篇關于北京王府井百貨大樓糖果部普通售貨員張秉貴的報告文學,周明全程陪同了采訪的過程。

1978年6月20日,正值全國財貿大會在京召開,冰心與當時出席會議的張秉貴第一次見面。周明考慮冰心已78歲高齡,便打算把張秉貴從代表駐地接到她家里,但立即遭到冰心的批評:不可以,哪有咱們采訪人家,而要人家送上門的?于是只能約好時間,大家在西苑飯店見面。采訪中,冰心了解到:張秉貴出身貧寒,由于生活所迫很小就當了童工,在17歲時到德昌厚食品店當伙計,一干就是19年。1955年,36歲的張秉貴到王府井百貨大樓應聘售貨員一職,由于他的業(yè)務素質過硬,被破格錄取。

從前,張秉貴是生活在最底層的勞苦百姓。他對冰心說:“我是地道的北京人……8歲那年我就出去‘打執(zhí)事,就是哪家有娶親的,出殯的,我就去做跟班。到了10歲,由于父親在天津,我和三哥便也到天津的一所地毯廠學徒。學的是繞毛線,因為太小,老繞不達標,被攆出了工廠。后又回到北京,在崇文門外一家織布廠當學徒。正當我學到了點手藝會織布時,臘月里這家織布廠卻著火了……”

冰心用心傾聽著張秉貴的坎坷經(jīng)歷。她忽然又問:“您在百貨大樓糖果部‘一把抓‘一口清的功夫是怎么練成的?”張秉貴說,干食品行當幾十年,只要用心就能練成。當冰心了解到在全國的財貿戰(zhàn)線上有1200多萬人時,她笑著問道:我有個很簡單的問題,我想知道在這1200多萬人之中,有多少位售貨員呢?”“大概800萬吧?!薄叭邕@遍布全國各地的售貨員都像您一樣,似一團團燃燒的火焰,必將把神州大地照耀得光明燦爛!”

1978年7月10日,冰心冒著酷暑,再到百貨大樓糖果部對張秉貴進行采訪。當時柜臺前人山人海,都在圍著張秉貴。冰心對周明說:“咱們別打擾他,從旁邊看?!敝灰姀埍F有條不紊地忙著,并且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無論顧客要幾斤、幾兩糖果,只要話音一落,他便一把抓準糖果的重量,利索地包好,報數(shù)、收錢、找零,同時接待下一個顧客——這一系列動作只需短短的一分鐘時間。從糖果部出來后,百貨大樓的負責人和張秉貴的幾位同事對冰心說起了這樣一件趣事:一天,糖果部的柜臺前來了一位特殊的顧客,那位客人指著貨架上的糖果,對張秉貴說:“我要買兩塊二一斤的雙喜奶糖二兩二,一塊一毛五一斤的脆口香三兩七,三塊四一斤的迎賓奶糖二兩八,一塊六一斤的廣州水果糖一兩三?!币娔俏豢腿瞬辉僬f話,張秉貴就問道:您還要點什么嗎?”顧客說:“不要什么了,這些糖果多少錢?”張秉貴馬上說:“兩塊零七分。”這位顧客展開手心,只見上面寫著“2.07”,他激動地說:“咱們是同行,看到報紙上宣傳您的‘一口清本領,起初我還不太相信,這下我可是真服了!”

冰心在“消化”和思索這前前后后的采訪情況后,又專門跟張秉貴進行了一次深談,她還托《人民文學》的編輯去要了一些各地青年給張秉貴寫的信,一口氣看了幾十封,目的是要多對人物有一些實際感受——真實是報告文學的生命,冰心始終保持了嚴肅的采訪態(tài)度。后來冰心寫成報告文學《頌“一團火”》,發(fā)表在《人民文學》,結尾處冰心充滿激情地寫道:讓我們都來接過這一團火!讓我們都來贊頌這一團火!”今天,北京王府井百貨大樓前面,仍矗立著一尊張秉貴的半身雕像,人們將永遠紀念這位在平凡崗位做出不平凡事跡的建設者。

周明說,冰心家中掛著一幅梁啟超書贈她的楹聯(lián)“世事滄桑心事定,胸中海岳夢中飛”,此聯(lián)為梁任公集龔自珍詩句而成。冰心一生輾轉多地,但每到一地便將楹聯(lián)懸于案頭,長達70余年,直至離世。

周明感嘆,上世紀80年代,葉帥的《攻關》詩發(fā)出號令,著名作家徐遲打頭,文壇“三女俠”黃宗英、柯巖、冰心緊跟,一系列報告文學作為“輕騎兵”破冰,為文學啟蒙探路,為思想解放導航——中國迎來了改革開放的火熱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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