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兵
5個人,一輛車,隨后的8天里,我們行程近2000公里,翻越白雪皚皚的夾金山,夜闖濃霧重重的阿壩州,深入茂縣、理縣,一路采訪報道。
在我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新聞職業(yè)生涯中,印象最為深刻、記憶最為難忘、感受最為強烈的采訪經(jīng)歷,大概就是2008年的“5·12”汶川地震和2010年的青海玉樹地震。這兩次地震采訪,也應該是我記者生涯中最為自豪的閃光點吧。
災難突發(fā)時,新聞人總是最先行動起來的人群之一。震級高達8級的汶川地震發(fā)生后,雖然前方余震不斷、危險依舊,吃住行都成了最難保證的事情,但完全無法抵擋報社同事報名去災區(qū)采訪報道的決心。報社前后安排三批次去災區(qū)采訪人選,我有幸被選入最后一批。
5月27日,我和攝影記者程丁、正義網(wǎng)記者陳景平一行真正進入地震災區(qū)采訪,此時距離地震發(fā)生已經(jīng)半個月了,但眼前的滿目瘡痍還是讓我們震驚。根據(jù)我們的采訪計劃,四川省檢察院安排了報社四川記者站記者劉德華和我們同行,并給我們調(diào)配了省院最好的吉普車和最有經(jīng)驗的駕駛員。
5個人,一輛車,隨后的8天里,我們行程近2000公里,翻越白雪皚皚的夾金山,夜闖濃霧重重的阿壩州,深入茂縣、理縣,一路采訪報道。
在災區(qū)的每一天,我都被深深感動著、震撼著。我的第一個采訪對象是汶川縣檢察院檢察長孫力。他當時正在負責漩口鎮(zhèn)災民安置點,黝黑的臉龐上除了堅毅,看不到悲傷。地震發(fā)生后,他受命前往重災區(qū)漩口鎮(zhèn)抗震救災。從汶川縣城到漩口鎮(zhèn),約60公里,全部是大地震中心地帶,是貨真價實的“生死線”。孫力帶著突擊隊員,走了整整5天,一雙軍用膠鞋走爛了,終于按縣委要求趕到了指定位置。
在理縣采訪時發(fā)生的一件事情,讓同行的程丁流下了熱淚。在理縣檢察院搭起的臨時帳篷里,我們的到來讓正在抗震救災的縣檢察院同志們激動萬分。午飯時候,他們盡最大努力做了一頓“豐富”的午餐,有方便面、青菜和火腿腸。一個干警的孩子,看到火腿腸激動地叫了起來“有肉肉”。一問才知道,小家伙已經(jīng)整整半個月沒有吃到肉了。
雖然地震過去了半個多月,但每天我們都感受著震級不等的余震。為了安全,每天晚上我們都和衣睡在帳篷里。在茂縣檢察院采訪的一天晚上,沉睡的我突然被幾個人駕著抬出了帳篷??粗惑@醒、滿臉愕然的我,縣檢察院的同志不好意思地說:“袁記者,剛才是一個震級比較高的余震,來不及叫你,只好把你先抬出來?!敝?,便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在這8天的行程中,遇上道路塌方、山坡滾石是經(jīng)常的事情。經(jīng)驗老到的駕駛員每次開車路過山坡時,都讓我們認真觀察車輛四周山坡上的情況,一看到山上冒著煙霧,就緊急停車。“那都是山上往下滾石頭的信號?!彼脑捴两裎疫€記得。
2010年4月14日7時49分,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發(fā)生里氏7.1級地震。這是距離汶川地震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又一次發(fā)生在我國的大地震。根據(jù)報社安排,我和程丁再次接受前往玉樹災區(qū)采訪的任務。
一番緊張準備,16日一早,我和程丁便乘坐當天最早飛西寧的航班出發(fā)。而這也是我倆再度攜手共赴災區(qū)采訪。在青海省檢察院領(lǐng)導的協(xié)調(diào)下,17日早上6點,我們乘坐最早一班從西寧飛往玉樹東方航空公司的抗震救災專機。上飛機后,我倆發(fā)現(xiàn),整個機艙內(nèi)幾乎沒有座椅,所有乘客都攜帶行李席地而坐。坐飛機次數(shù)不少,但這樣的坐法還真是頭一次。問過空姐才知道,玉樹機場海拔高,拆去全部座椅,一是為了減輕飛機“體重”,便于它在高海拔地方降落、起飛,二是為了放下更多的救災物資和回來時能夠運送擔架病人。
8點50分,飛機抵達海拔超過3900米的玉樹機場。早兩天已趕到玉樹采訪報道的青海記者站記者李維和玉樹州檢察院的同志來機場接我們。李維和玉樹州檢察院的同志提醒我們,在玉樹要當心高原反應,要慢走緩行,不要蹦跳。
玉樹機場離玉樹州府所在地、也是這次地震受災最重的玉樹縣大概20多公里。到玉樹縣城后,一半以上的房屋已成為廢墟,剩下的房子也受損嚴重,無法住人。我們直接來到州檢察院技術(shù)大樓工地“安營扎寨”,州院辦公大樓受損嚴重,他們就在這個工地上搭起帳篷,作為臨時辦公和住宿的場所。
吃過中飯,我們馬上乘車出去采訪。因為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救援的車輛很多,車速很慢。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疼得越來越厲害,嘴里總有喝了煤油的感覺,總想吐。為了不耽誤采訪,我采訪時強忍著,一上車就抓緊休息。回到“臨時駐地”的帳篷,已是晚上。剛吃了一口面條,一下子忍不住,全吐了。頭疼也越發(fā)厲害,我只好躺了下來。州檢察院的同志趕緊幫我拿來氧氣瓶,讓我吸氧。人生第一次的高原反應真是很強烈,至今難忘。我的高原反應一直持續(xù)了3天,4天后才逐漸消退。
到了4月24日,采訪任務基本完成,我們準備乘坐抗震救災專機返回西寧。當天上午,州檢察院同志開車送我們到玉樹機場。送站同志走后,程丁來到設(shè)在機場的醫(yī)療駐點,問有沒有狂犬疫苗。醫(yī)生們一聽就緊張了,問咋回事。程丁撩起他的迷彩長褲,左小腿肚子上一大片青紫瘀痕。原來,來玉樹的第一天,他為了爬到廢墟頂上拍照片,被當?shù)氐墓方o咬了。他擔心這會影響采訪任務,就沒有跟任何人說。另外,和在汶川地震時采訪一樣,因為擔心遭遇余震,我們在帳篷里也都是和衣而眠。所以,他被咬的事情一直沒人知道。
我著急了,醫(yī)生更著急,馬上張羅找血清和疫苗,可這些醫(yī)療點根本沒有狂犬疫苗之類的東西。醫(yī)生們迅速給設(shè)在機場的抗震救災指揮小組作了報告。指揮小組了解情況后,又向上級救災部門作了匯報,并緊急安排我們乘機去西寧。
這次我們乘坐的可不是一般的飛機,是飛機中的“巨無霸”——軍用伊爾-76運輸機。地震發(fā)生后,空軍部隊調(diào)派兩架伊爾-76運輸機參與抗震救災工作。到達西寧機場,程丁直接被救護車拉走了,我則是和前來接站的李維回到了青海省檢察院。一直到晚上,程丁才回來,醫(yī)生檢查后說大概是沒問題。
如今,程丁依舊活躍在檢察新聞攝影第一線,而我已經(jīng)告別了新聞職業(yè)生涯,但每每回想這兩次經(jīng)歷時,依舊有種激情燃燒的感覺,算是“兩赴重災區(qū),足以慰平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