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琴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0)
我國的鏡文化源遠流長,就文學領(lǐng)域而言,鏡意象是鏡文化影響下的產(chǎn)物。我國古代文言小說中描寫鏡子的數(shù)量龐大,從明代謝肇淛《五雜俎》卷十二可以窺見其大觀:
周暗中視物如晝,秦方鏡照人心膽,漢史良娣身毒鏡照見妖魅,隋王度鏡能卻百病,唐葉法善鐵鏡鑒物如水,長安任仲宣鏡水府至寶,為龍所奪,秦淮漁人鏡洞見五腑六臟……李士甯軒轅山鏡洞見遠近,嘉祐中吳僧鏡照見前途吉兇,孟蜀軍校張敵鏡光照一室,不假燈燭,慶歷中宦者鏡背鑄兔形,影在鑒中,盧彥緒鏡背有金花,承日如輪。近時金陵軍人,耕田得鏡半面,能照地中物,持之發(fā)冢掘藏,大有所得。又大中橋民陳某修宅,垣中得長柄小鏡,照之則頭痛,持與人照,無不痛者。[1](P1066)
縱觀古代文言小說中的鏡意象書寫,鏡意象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表現(xiàn),主要體現(xiàn)在數(shù)量的多寡、功能的差異、敘事性的流變等。下文將從鏡意象的敘述流變和情感意蘊兩個方面進行闡述。
古代文言小說中的鏡意象隨朝代變更和小說文體的變化而變化,表現(xiàn)出不同的風貌。明清通俗小說對鏡意象的敘述已經(jīng)比較成熟,以《紅樓夢》為例,鏡意象在《紅樓夢》中頻繁出現(xiàn),如秦可卿房中的寶鏡、“枉凝眉”曲中的“鏡中花”、治病的“風月寶鑒”等鏡意象隨時隨處可見。除了數(shù)量上的分布,《紅樓夢》中關(guān)于鏡子的描寫具有很強的敘事功能。針對古代文言小說敘事性流變這一問題,本文跳出通俗小說這一領(lǐng)域,著眼于文言小說,將唐前小說、唐傳奇和宋元文言小說作為主要研究對象,通過梳理不同時期的文言小說鏡意象的書寫,突出其敘述的流變。
唐前小說中的鏡意象基本不出志怪小說的范疇。如東漢郭憲《洞冥記》中能照見魑魅的祗國金鏡;晉葛洪《西京雜記》中可見妖魅的身毒國寶鏡;晉王嘉《拾遺記》中可照鬼魅與魑魅魍魎的石鏡;葛洪《抱樸子》中記載了鏡照鹿精、犬精真形二事;干寶的《搜神后記》卷九亦記此事。唐前諸小說中的鏡意象相通之處在于:內(nèi)容上志怪色彩濃郁,文本上情節(jié)簡單、敘事性弱。大多數(shù)志怪小說的文本敘述仍處于幼稚階段,多屬“粗陳梗概”。如《拾遺記》卷三記載:
火齊鏡廣三尺,暗中視物如晝,向鏡語則鏡中影應聲而答。[2](P75)
此處僅僅用短短幾字記錄了鏡子的神異現(xiàn)象,“廣三尺”概其形貌,“視物如晝”表其特征,寥寥數(shù)字,似乎是對“火齊鏡”的概念介紹,輕情節(jié)少描述,類似史實記載。敘事性是小說重要的文體特征,唐前小說中鏡子的敘事尚處于較幼稚的階段,猶如《山海經(jīng)》對各類異體合構(gòu)的神異生物進行描寫,更接近于空間藝術(shù)、橫向藝術(shù),缺乏小說敘事的整體性、結(jié)構(gòu)性、立體性。
雖然這一時期鏡意象書寫情節(jié)簡單、敘事性弱,但從其對后世的影響來看,它應被納入中國古代文言小說鏡意象敘述流變的過程之中。唐前小說中的鏡描寫為后世作家提供了寫作方向,具有借鑒意義。它不僅開拓了鏡描寫這一題材領(lǐng)域,提供了許多描寫素材,在思想觀念上對后代的小說創(chuàng)作也有很大的影響,強烈的志怪色彩、濃郁的宗教觀念對后世有關(guān)鏡意象的小說創(chuàng)作影響顯著。
魯迅在 《中國小說史略》中說:“小說也如詩,至唐代而一變,雖尚不離于搜奇記異,然敘述宛轉(zhuǎn),文辭華艷,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而尤顯者乃在是時則始有意為小說。”[3](P70)唐代小說中有許多關(guān)于鏡子的描寫,如《異聞錄·李守泰》一則里的水心鏡可以辟邪,醫(yī)萬物;《博異志·敬元穎》一則里可以通靈的古鏡;《原化記·漁人》中可以治病且對人大有裨益的鏡子以及 《國史補·揚州貢鏡》《松總錄·浙右漁人》中顯靈神異的古鏡。
唐傳奇中鏡子的描寫雖然并沒有完全摒棄唐前小說中的志怪色彩,但志怪色彩明顯減弱,表現(xiàn)為尚奇志異的風貌。唐傳奇中的鏡書寫的另一變化是敘事性顯著增強,重視鏡子的敘事功能。汪辟疆在《唐人小說》指出:“古今小說紀鏡異者,此為大觀矣。其事有無,姑勿論。即觀其侈陳靈異,辭旨詼詭,后人摹擬,汗流莫及,上承六朝志怪之余風,下開有唐藻麗之新體。洵唐人小說之開山也 ?!盵4](P10)《古鏡記》不僅是唐傳奇的開山之作,也是鏡書寫的新開端,是劃時代的大作。它由十幾個小故事組合在一起,成為一個情節(jié)完整、敘事生動的小說,和志怪小說不能同日而語?!豆喷R記》采用的既是第一人稱敘述,又是同故事敘述,“同故事敘述”是經(jīng)典敘事學的一個概念,“敘事者與人物存在于同一個層面的敘述……同故事敘述可以進一步確定為自身故事的敘述”[5](P171)。“王度”既是敘述者,又是傳奇故事中的一個人物?!豆喷R記》主要由王度得鏡、驗鏡,知鏡之神異,其弟攜鏡經(jīng)歷的奇異事件以及失鏡幾個部分組成,通過一系列奇異事件的描寫,如照出精怪、消除疫病以及消滅妖怪,顯示出古鏡的奇特與神異。這一系列組合的奇異事件相互聯(lián)系、相互關(guān)照,共同為顯古鏡的“神異”服務(wù)。唐傳奇對鏡意象的描寫較唐前小說已經(jīng)成熟很多,敘事功能顯著增強,雖然《古鏡記》等小說仍然殘存志怪小說的痕跡,但無論從篇幅、故事情節(jié)、結(jié)構(gòu)設(shè)置還是思想意蘊方面都大大超過前代的鏡意象書寫。
書寫鏡意象的宋代文言小說現(xiàn)多存于類書和叢書中,如 《太平廣記》《文苑英華》《太平御覽》《筆記小說大觀》等,數(shù)量可觀?!吨袊≌f史略》云:“宋既平一宇內(nèi),收諸國圖籍,而降王臣佐多海內(nèi)名士,或宣怨言,遂盡招之館閣,厚其廩餼,使修書,成《太平御覽》《文苑英華》各一千卷;又以野史傳記小說諸家成書五百卷,目錄十卷,是為《太平廣記》。 ”[3](P56)元代較宋代少,相較前代,宋元文言小說中鏡子的敘事性沒有按照唐傳奇的步子向前邁進。與唐傳奇相比,鏡意象的敘事性降低,而哲理性、知識性增強。試舉《太平廣記卷三百七十一·精怪四》關(guān)于鏡意象的一則描寫:
馬舉鎮(zhèn)淮南日,有人攜一棋局獻之,皆飾以珠玉。舉與錢千萬而納焉。數(shù)日,忽失其所在。舉命求之,未得。而忽有一叟,策杖詣門,請見舉。多言兵法,舉遙坐以問之。叟曰:方今正用兵之時也,公何不求兵機戰(zhàn)術(shù),而將御寇仇。若不如是,又何作鎮(zhèn)之為也?公曰:仆且治疲民,未暇于兵機戰(zhàn)法也。幸先生辱顧,其何以教之?老叟曰:夫兵法不可廢也,廢則亂生,亂生則民疲,而治則非所聞……聊得晤言,一述兵家之要耳,幸明公稍留意焉。因遽辭,公堅留,延于客館。至夜,令左右召之,見室內(nèi)唯一棋局耳,乃是所失之者。公知其精怪,遂令左右以古鏡照之,棋局忽躍起,墜地而碎,似不能變化。公甚驚異,乃令盡焚之。[6](P356)
這一則材料花費大量篇幅敘述老叟與馬舉的對話,對話間充分體現(xiàn)了老叟通曉兵法的睿智,在馬舉與老叟的一問一答中講述兵法之道與兵法之要,頗具哲理性和知識性。而對鏡子的描寫僅在其末尾“照出精怪”這一鏡子的功用上著筆,關(guān)乎鏡子的敘事很少。宋元主要以話本小說為主,而文言小說較之前代沒有進一步的發(fā)展。除文言小說類書、叢書外,宋元文言小說主要的創(chuàng)作是筆記小說。由上海古籍出版社編寫的《宋元筆記小說大觀》收錄了宋元兩代有重要影響的筆記小說共69種,如《鶴林玉露》《仇池筆記》《冷齋夜話》《東坡志林》《歸田錄》《石林燕語》等等。在龐大的筆記小說中,對鏡子的敘述占比很高。筆記小說多質(zhì)樸尚實,知識哲理性較強,敘事性較弱,這在鏡子的敘述中也有明顯的體現(xiàn)。如《仇池筆記·古鏡》一則云:
元豐中,余自齊安過古黃州,獲一鏡,其背銘云:“漢有善銅出白陽,取為鏡,清而明?!弊簖堄一⑤o之。其字如菽,大篆,款甚精妙。白陽,疑白水之陽也。其銅黑色如漆,照人微小。古鏡皆然,此道家聚形之法也。[7](P79)
又《鶴林玉露·如字訓而》云:
《春秋》:“星隕如雨。 ”釋者曰:“如,而也?!睔W陽公《集古錄》載《后漢郭先生碑》云:“其長也,寬舒如好施,是以宗族歸懷?!睎|坡得古鏡,背有銘云:“漢有善銅,出白楊,取為鏡,清如明?!苯杂枴叭纭睘椤岸币?。[8](P34)
從這兩則材料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鏡子僅作為敘述的依托,文本依賴鏡意象傳遞諸如“道家聚形之法”“清如明”的觀念,是一種傳遞知識和哲理的工具。
隨著古代文言小說鏡意象敘事性的加強,鏡意象的意蘊內(nèi)涵更加多樣,也日益深厚。鏡意象的意蘊內(nèi)涵與文本的背景、創(chuàng)作者的思想意識、文本人物的精神世界等息息相關(guān)??傮w來說,可以將古代文言小說中鏡意象的意蘊內(nèi)涵分為審美意蘊、哲學意蘊、情感意蘊。
古代人有很強的圖騰崇拜意識,在古代銅鏡鏡身上刻有許多圖騰標記,如《五帝本紀》中描寫炎帝就提到如熊、貔、貅、虎等圖騰標記,古代大量的神獸鏡、刻龍紋的“蟠螭鏡”也是圖騰崇拜的表現(xiàn)。這些圖騰標記反映了古代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審美與思想意識。以“龍”這一圖騰標記為例,“龍”在描寫鏡子的小說中最為常見,唐段成式《酉陽雜俎》里有一處描寫僧一行的神異:
僧一行窮數(shù)有異術(shù),開元中嘗旱,宗令祈雨,一行言當?shù)靡黄?,上有龍狀者,方可致雨。上令于?nèi)庫中遍視之,皆言不類。數(shù)日后,指一古鏡,鼻盤龍,喜曰:“此有真龍矣。”乃持入道場,一夕而雨。[9](P666)
又如《古鏡記》對古鏡外觀所作的描寫:
鏡橫徑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繞鼻列四方,龜龍鳳虎,依方陳布。[4](P3)
又如宋李昉《文苑英華》卷五百四十:
甲于維嵩,得之古鏡,宛轉(zhuǎn)盤龍,自多符彩。[10](P54)
古代人們對“龍”多持尊崇的態(tài)度,認為其至高無上。從創(chuàng)作者迎合讀者的心理這點來說,小說的作者通過符合人們思想意識和審美的圖騰標記,來喚起讀者的情感認同,將人們的圖騰崇拜意識引入到小說作品中,有利于消除閱讀障礙。從圖騰標記的敘事功能來看,“龍”這一圖騰標記能間接表明鏡子的奇特與不凡,增強了鏡子的神異色彩,增加了鏡子的敘事意蘊,有助于推進文本敘事。
鏡意象的審美意蘊還表現(xiàn)為女性的審美心理。以《聊齋志異》為例,《聊齋志異》里有多處寫到女性的鏡子,如卷七“八大王”一則寫道:“得一鏡,背有鳳紐,環(huán)水云湘妃之圖,光射里余,須眉皆可數(shù)。佳人一照,則影留其中,磨之不能滅也;若改妝重照,或更一美人,則前影消矣。”又卷九“嫦娥”一則云:“乃執(zhí)卷細審一過,便趨入室,對鏡修妝,效飛燕舞風,又學楊妃帶醉。長短肥瘦,隨時變更,風情態(tài)度,對卷逼真?!盵11](P135)鏡子的作用不可忽視,它不僅是作為女性梳洗打扮的工具,也是傳遞女性心理和情緒的中介,女性的情緒通過鏡子傳遞給了讀者,讓讀者能通過鏡子和她們深入交流。
古代文言小說中的鏡意象的宗教觀念與哲學意蘊很深厚,最典型的表現(xiàn)是受玄學影響的“虛”與“幻”意蘊和受佛學影響的“鑒”與“誡”意蘊。
鏡意象塑造了一個看似真實、實則虛無縹緲的世界,但大多數(shù)人愿意相信并且沉浸在其中,甚至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最終只會被虛空消磨殆盡?!剁R花緣》第一回云:“即使所載竟是巾幗,設(shè)或無緣,不能一見,豈非鏡花水月,終虛所望么?”[12](P98)“鏡中花”與“水中月”都是虛幻的、不真實的假象,它們寄寓的是李汝珍“一切皆是空虛”的觀念。
“鑒”與“誡”意蘊在王度《古鏡記》的這篇小說里有明顯的體現(xiàn),古鏡似乎無所不能。從鏡之功能來看,《古鏡記》之鏡是巫術(shù)之鏡的集大成者。它可驅(qū)邪除妖、治病救人、平定風浪、預測未來,甚至鏡中還有鏡精,可謂將原始巫術(shù)中鏡的神異功能結(jié)合在一起,并推向了高峰。[13](P243)鏡子展現(xiàn)的不僅是真實與虛偽的斗爭,也是善與惡的較量,它是美與正義的化身,作者的善惡理念也盡顯。又如王欽若《冊府元龜》卷五百三十三云:“故以書籍為古鏡,魏征為人鏡,見善則行,之不善則去之,聞直言則欣然受納,得一士則喜見于朝,諂諛便媚者不得臻于前,梗正貞賢者從容于左右?!盵14](P274)
“人鏡”強調(diào)的是鏡子的功用,正所謂“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以魏征的德行和人格為“鏡”,用來區(qū)分善與不善,諂媚者與貞賢者。這面“人鏡”體現(xiàn)了鏡意象的“鑒”與“誡”作用。
鏡意象展現(xiàn)了人情人性以及作者的內(nèi)省意識。梅洛-龐蒂指出:“鏡子的出現(xiàn),是由于我是能見——被見的,是因為有一種感覺的自反性,鏡子把它解釋和重復出來了。通過鏡子,我的外貌被補全了……它把我改換成他人,又把他人改換成我?!盵15](P137-138)多數(shù)小說中的鏡意象都普遍傳遞著人情味,書寫著人物的人情人性。唐孟棨《本事詩·情感》載:“南朝陳代將亡時,駙馬徐德言把一個銅鏡破開,跟妻子各拿一半,作為日后重新相見的憑證。后來,徐德言果然靠半塊鏡子找到妻子重新團聚?!盵16](P13)這里的鏡子是徐德言跟妻子之間情感的紐帶和寄托,它傳遞的是相愛的人之間的情思。另有李冗《獨異志》卷中云:
唐中宗為天后廢于房陵,仰天而嘆,因拋一石于云中,心祝之曰:我為帝,即此石不落。遂為樹枝閣之。至今猶存。又有人渡水拾薪,得一古鏡,進之。中宗照面,其影中有人語曰:即作天子,即作天子。未浹旬,踐居帝位。[17](P10)
這里的鏡子可以是實際存在的,但從人物當時的遭遇來說,更有可能是唐中宗心中之鏡,這面“鏡子”寄托的是唐中宗的希望與期待,希望“即作天子”。
古代文言小說中的鏡意象通常帶有作者的影子,鏡子像是作者的“代言人”,巧妙地傳達出作者的自省意識。觀者與鏡像互為他者,觀者通過對鏡像的審視,引發(fā)對自身的思考,完成對自我的認知。在此,對他者的審視其實就是對自我的審視,自我就包含了他者。[18](P61)如清代管世灝《影談》卷四《龍門》講馮生進入水府之中,因自身的才華受到龍王的賞識,得以娶公主為妻。馮生愛好美色,公主即用神奇的麗人鏡照容,一天更換一種美貌,集天下千古美人于一身。不料后來麗人鏡被宮娥打碎,公主與馮生之間也緣盡于此。[19](P620)這里傳達了作者對男女感情的認知和反省。蒲松齡在《聊齋志異》里也經(jīng)常用鏡子闡發(fā)一種人生幻滅之感,用鏡子照射形形色色的人物,妍媸巧詐的人情世態(tài),揭開一個個丑惡的面具。蒲松齡是用一個清醒的智者姿態(tài)來審視“鏡面”社會,也表達自己不為世俗羈絆、超然獨行的愿望。鏡子意象是智者審視社會與自我的工具,是智者觀念的外化,也寄予了智者的追求與愿望。
總之,鏡意象在古代文言小說中的描寫比重很大,并且歷代對鏡意象的描寫與小說文體的演變緊密相關(guān)。唐前小說、唐傳奇、宋元小說整體上的演變表現(xiàn)為由志怪到尚奇再至尚實,與鏡意象敘述流變基本相合。其中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鏡意象敘事性的變化,唐前小說、唐傳奇、宋元小說中鏡意象的敘事性不是呈直線式增強,而是呈先增強后減弱的曲線變化。鏡意象的審美意蘊、哲學意蘊以及情感意蘊相互區(qū)別又相互補充,并不是完全獨立的,多方面的意蘊使小說敘事更加深刻。中國古代的鏡文化源遠流長,從小說中的鏡意象出發(fā)是探索鏡文化的重要手段和方向,在前人的基礎(chǔ)上,我們應該思考如何更深入地挖掘鏡意象的文化性,讓鏡意象的研究真正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