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衛(wèi)衛(wèi)
從一年級到二年級到三年級,教我們的都是男老師,班主任是男的,任課老師也是男的。女生宮小乙她們怎么想,我們不知道,反正我們男生老想什么時候有一個女老師教教我們該多好哇!尤其看到書上有老師(女)關心學生的文章,我們的這份渴望就變得更加強烈。我記得很清楚,《小學生作文》雜志有一篇男生寫的作文,大概意思是他病了住在醫(yī)院,特別想他的老師和同學,沒有想到有一天上午,他的老師(女)和幾個同學真去醫(yī)院里看望他,他說他當時真跟傻瓜一樣,不知道怎么說話。
是啊,如果我是那個男生,我也不知道說些什么,趙小帥說他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有這么好的老師(女)肯定會激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們互相傳看這篇作文,心想我們也病一次,甚至也住院一次該多好呀!
可是我們病了,老師會看我們嗎?即使老師去看,也是男老師!男老師看的感覺跟女老師看是不一樣的,完全不一樣。
你如果是一個男生,是不是也有過我們這樣的想法呢?
有就有,你可別因為不好意思,而假裝說沒有。
哈哈,你也說有的,我就知道只要是男生,肯定會有。
王老師和李老師是女老師,我們學校僅有的兩位女老師。我們上三年級的時候,她們分別教四年級和五年級,我們就想趕緊上四年級,趕緊上五年級??墒?,上了四年級,到了五年級,就能保證女的王老師和女的李老師能教我們嗎?假如能到她們班上聽聽課該有多好,最好現(xiàn)在就坐在四年級五年級的教室里,說我就是四年級五年級的學生,是王老師(女)李老師(女)的學生。
我們盼著有個女老師教我們的想法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就要上四年級的時候,就要坐在四年級教室的時候,蕭老師(女)來了。
蕭老師要做我們語文老師和班主任的消息,趙小帥在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就打聽到了。他第一個告訴我,從我家出來又飛奔著告訴王二毛,告訴劉大鵬。王二毛、劉大鵬是不是呼朋喚友奔走相告,傳承趙小帥的接力棒告訴給別的同學尤其是男同學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們在趙小帥家的陽臺上打開了一瓶香檳歡呼雀躍。歡呼雀躍我們將來的老師是蕭老師,女的蕭老師,蕭老師,女。
香檳是別人送給趙小帥他爸爸的,趙小帥自作主張讓我們享用。
開學,報名,注冊。
我們早就盼著這一天,我們穿了新的襯衫,新的涼鞋,甚至理了新的發(fā)型,從頭開始,從新開始。
“你是趙小帥嗎?”
“王二毛,你好像曬黑了,比照片上黑!”
“宮小乙,來,讓老師看看你的新衣服!”
咦,蕭老師怎么會知道我們的名字呢?每一個從她辦公室出來的同學都會發(fā)出這樣的感嘆。也許蕭老師剛剛叫他(她)名字的那一刻已經(jīng)感嘆過了,已經(jīng)心頭一驚、一熱過了。因為以前的老師總是說這個同學那個同學,那個長得胖胖的女生,那個瘦瘦的戴著眼鏡的男生,那個穿黃顏色衣服的同學,等等等等,請你站起來回答這個問題。蕭老師不但知道我們每個人的名字,還關心地詢問每個人暑假做了什么。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從來沒有一個老師這樣對待過他,關心過他,突然有一個老師這樣對待他、關心他,只能讓他驚訝得張大嘴巴,讓他感受到太陽終于照耀到他這里來了,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因為太陽每天都是新的,自己新的一天也從此開始,而不管以前過得怎么樣。我們不知道蕭老師怎么一下子會記住那么多同學的名字,一個剛從學校畢業(yè)的年輕的女大學生,一個因為沒有當上記者還略微有點傷感的女大學生,她的角色怎么可能轉換得這么快。也許她問過教過我們的老師,也許她看過我們班的合影,可是45個同學每一個人的名字她都能很快地叫上來,沒有磕磕絆絆,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好像這些名字一開始就印在她的腦海里、她的心中,是什么原因呢?
我們只能說,佩服,佩服,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開學第一天照例大掃除。
校園里到處都是勞動的人,拿著鐵锨,拿著掃帚,拿著毛巾,端著水盆,鋤草,掃地,擦玻璃。當然還有搬東西的,把這個東西從這邊搬到那邊,一個人搬不動,大家一起搬,一二三,動啊,一二三,動啊。
分工明確,忙而不亂。
“別跑那么快,小心,慢點兒慢點兒?!边@是蕭老師的聲音,蕭老師也和我們一起勞動。是老師,老師后面還有一個括號,括號里寫著一個“女”字,和我們一起勞動!
以前,男老師都很少和我們一起勞動。沒有人規(guī)定老師必須和我們一起勞動,也沒有人規(guī)定老師不需要和我們一起勞動,可是我們看到的老師幾乎都不親自勞動,而是指揮你勞動。老師(男)說,劉大鵬,你把這個東西放到那里;老師(男)說,趙小帥,你怎么這么笨呢,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他指手畫腳說你做不好,那他為什么不示范給你看呢?也許怕弄臟了他的手,弄臟了他的皮鞋,弄臟了他的衣服。他可能在想,我的皮鞋可是花了很多錢買的,我的衣服很貴的。
你的衣服值錢,很貴,我的衣服就不值錢了嗎?
真是原來如“彼”(原來如此的另一說法)!真是豈有“彼”理(豈有此理的另一說法)!
原來如“彼”、豈有“彼”理你只能在肚子里說,不發(fā)出聲音來,然后隨著小便一起排掉。你要說出來,他會說,小孩子,反了!
我說的老師是極少數(shù)的老師,不是所有的老師。如果是所有的老師,那就不客觀了,那就不識廬山真面目了。大多數(shù)老師即使不和我們一起勞動,但是他的手絕不插在褲子的口袋里、大衣的口袋里,只用嘴指揮,你怎么樣,他怎么樣。大多數(shù)老師布置完勞動,就回辦公室了,回辦公室做什么?也許批改作業(yè),準備教案去了。
你遇到這些原來如“彼”、真是豈有“彼”理的老師,不能因此就告訴校長我們的老師是這個樣子。我們連告訴校長的念頭也沒有。沒有這樣的念頭是因為我們覺得當老師好像就應該那樣。而當我們看到蕭老師和我們一起勞動,我們才覺得當老師不應該那樣,那樣是不對的,至少是不妥的;蕭老師這樣才是對的,才是妥當?shù)?,是所有老師,包括男老師女老師尤其是那些不喜歡勞動的老師們學習的榜樣。
所以,當蕭老師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大掃除的時候,我們都很驚奇,我們說:“蕭老師你和我們一起干哪?”蕭老師說:“怎么,老師就不勞動了?誰規(guī)定的?憲法可沒規(guī)定不讓老師勞動。到了共產(chǎn)主義社會還要勞動呢,勞動是第一需要!”
我們干得更起勁了,我們流下了汗水,蕭老師也流下了汗水。趙小帥帶著我們唱一首很老很老的電視劇《轆轤·女人和井》的主題歌,里面有一句“汗珠子滾太陽”。先是小聲地幾個人的小合唱,然后是大聲地好多人的大合唱。
雖說是合唱,但從頭到尾只會重復唱一句,那就是“汗珠子滾太陽”。這句歌詞用在勞動者身上再合適不過。
夕陽下,女老師帶著一群小學生“汗珠子滾太陽”,歌聲嘹亮,這道風景是多么的美麗呀!你會畫畫嗎?這也是一幅很美麗的圖畫,請你把它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