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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雅各布森的“主導”理論視野下的余秀華:一顆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2018-03-28 20:38:19菅娜娜
關鍵詞:刺點稗子主導

菅娜娜

(西南交通大學 人文學院,四川 成都611756)

一、“余秀華熱”

余秀華,1976年出生,湖北省鐘祥市石牌鎮(zhèn)橫店村的一名農(nóng)婦,出生時由于倒產(chǎn)缺氧造成了伴隨她一生的切膚之痛:腦癱。伴隨而來的是,口齒不清,肢體表達和行動都極不勻稱。先天的腦癱使余秀華從小就與常人不同,這造成了她敏感多疑甚至是封閉的心理。隨著網(wǎng)絡的普及,余秀華開始學習上網(wǎng),零散地發(fā)表一些詩歌。2009年她正式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截止到2015年1月,累計創(chuàng)作2 000多首?!对娍肺⑿殴娞枴白x首詩再睡覺”一經(jīng)推出其《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便引來朋友圈的瘋狂轉發(fā)和關注,接踵而來的是以“腦癱”“農(nóng)婦”“詩人”或者“心靈雞湯”等標簽對其進行的采訪和曝光?!对鹿饴湓谧笫稚稀泛汀稉u搖晃晃的人間》兩本詩集四次加印,銷售量突破十萬冊大關,成為近30年來中國銷售量最高的詩集。余秀華如橫空出世般“闖入”大眾視野,喚醒了沉睡已久的“詩歌之生”。余秀華徹底“熱起來了”“燃起來了”!剎那間——“橫空出世的詩人”“語言的流星雨,燦爛得你目瞪口呆”“詩歌的刺刀一刀見紅”“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1]等美譽朝她撲面而來。

余秀華個人及其詩歌的迅速走紅,看似是對弱勢群體以及詩歌這種“弱勢文學”的關注,實則是市場消費機制以及為博觀眾眼球滿足大眾獵奇、窺視的心理而進行的肆意炒作。目前評論界以及文學界關注的無不是余秀華走紅這一現(xiàn)象和她的身份、經(jīng)歷以及“農(nóng)婦詩人”“腦癱詩人”等標簽化的能指符號,這顯然和她詩歌中所指的包孕豐富的內核背道而馳。作為一名學者面對這些兩極化的報道和評論文章更應該沉靜下來,通過直面閱讀余秀華的詩歌本身,來分析她偶然性走紅的背后,蘊含在其“詩歌事件”中受讀者喜愛的必然因素。本文將結合羅曼·雅各布森1935年在捷克的一所大學中發(fā)表的演講所提出的“主導”(The Dominant)概念并結合羅蘭·巴爾特的“刺點”這個概念來細讀余秀華代表作《我愛你》中的主導因素,以期引領讀者“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透析余秀華通過詩歌而展露的融進生命的個人體驗和獨特的詩學審美。

二、細讀《我愛你》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于潔白,過于接近春天

在干凈的院子里讀你的詩歌。

這人間情事

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

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

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余秀華《我愛你》[2]3

詩歌的第一個詞“巴巴地”就緊緊地揪住讀者的心,讓人產(chǎn)生莫名的心疼和關懷。 “巴巴地”首先是一種方言——“迫切、迫不及待”之意,從中透露出余秀華對生命的渴望,一個在絕境中依然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形象仿佛已躍然于腦海。其次,“巴巴地”這一方言和接下來的普通話言語在碰撞中產(chǎn)生巨大張力,讓你明白余秀華是一個來自民間的艱難而又充滿渴望地活著的農(nóng)婦。“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是她“巴巴地活著”的全部內容,這種生活是如此簡單甚至會讓你感到日復一日的煎熬感。她不能像海子那樣能夠每天“喂馬 劈柴 周游世界”,因為余秀華一輩子都沒能走出過封閉的農(nóng)村,曾經(jīng)短暫的溫州打工經(jīng)歷只讓她感到和這個機械運轉的人世格格不入,并沒有讓她開闊眼界,最終不得不借錢回家。她想過擁抱這個世界——“想要看看雪山、大海”,奈何貧窮、身體缺陷等因素阻斷了她張開的雙臂、邁開的雙腿,不得已使人生40多年的全部光陰都在一個貧窮閉塞的農(nóng)村中度過。

這一切并沒有阻斷她對美好的向往,對外界的渴望。她會在陽光好的時候,像一塊果皮放在陽光下漸漸曬成陳皮一樣,晾曬自己。雖然像陳皮一樣擁有干癟、扭曲的身體,但是卻自有一份價值。她還會在陽光下泡一壺自己喜歡的茶:“菊花,茉莉,玫瑰,檸檬,輪換著喝。”一股芬芳清香之氣仿佛已經(jīng)撲面而來,儼然一派有滋有味的田園風情。這些美好的事物不禁讓人心馳神往,把“我”向喜愛的春天里帶。但是,“仿佛”一詞卻好像已經(jīng)暗含了這鐘美好的不真實性,奠定了一種感傷的基調。面對如此美好的春日時光,作者此時卻要努力按捺住“內心的雪”,因為她覺得“它們過于潔白,過于接近春天”。 首先,雪是潔白的,外形美麗晶瑩,溫度冰冷,屬性纖細薄弱易碎,在陽光下甚至捧在掌心中最容易融化。其次,兩個“過于”一詞,不僅對比工整連貫,還強調了雪自身太過純潔以及對春天太過濃烈的熱情。春天到了,氣溫回升,萬物復蘇,干凈的雪卻開始融化,融于大地,融于泥土,最終完全消失。這種奮不顧身、全部投入的性格是作者自身性格的真實寫照。

在“干凈的院子里”靜靜地讀“你的詩歌”,這里首次出現(xiàn)了作者抒情對象——一位同樣寫詩歌的人——“你”?!澳恪痹谶@里的出現(xiàn)完全照亮了第二段的情感,明顯地感到詩中“我”和“你”之間的這種溫潤平淡的幸?!扒槭隆薄P腋K坪鮼淼锰蝗?,所以,作者覺得“人間情事,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轉瞬即逝,抓也抓不住。日子悄然劃過,“愛情的小鳥”一去不復返。但是,身體的羸弱不允許她“肝腸寸斷”,只能“巴巴地活著”;經(jīng)濟的拮據(jù)也不允許她每天都盡情地通過網(wǎng)絡來對“彼在的你”訴盡衷腸。最終,她把最深沉的情感全部寄托在一本書,但她并沒有選擇一本自己最愛的詩集,而是寄了一本“關于植物,關于莊稼的”的書,在書中不是講怎么種莊稼怎么除草才能收獲,而是只“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這一句無疑是本篇詩歌的詩眼、刺點、主導因素。

三、“刺點”和“主導”

羅蘭·巴爾特在著作《明室》中提出了Studium、Punctum兩個概念,本用來衡量照片好壞的標準,后來被用于符號學批評。趙毅衡在他的《符號學》一書中建議把它們翻譯成“展面”和“刺點”。巴爾特認為一幅好的照片要有兩種要素構成,一種是“廣延性,具有畫面的外延”,這種畫面(即展面)也會使人感動,但是這種感動“是通過道德和政治的理性中介起作用的”,“屬于‘中間’情感,不好不壞,屬于那種差不多是嚴格地教育出來的情感”[3]。而第二個要素(刺點)則不同,它可能對照片構成破壞和損傷:“這個要素從照片上出來,像一支箭似的把我射穿了。”是“一種偶然的東西,正是這種偶然的東西刺痛了我(也傷害了我,使我痛苦)”[4]170。羅曼·雅各布森率先提出了——“主導”這一概念:“一個藝術品的核心成分,它支配、決定和變更其他成分。正是主導保證了結構的完整性?!盵5]并論證指出,主導成分是一個詩中最重要的價值體系,沒有它,詩就不會被想象和估價為詩。余秀華這首詩的前半節(jié)所有的平鋪直敘都是“展面”,讀者從中得來的感情變化和藝術欣賞主要是因為聯(lián)系到余秀華的個人處境,所以是“道德作祟”,是被“教育出來的情感”,最后一句刺激你,甚至是刺痛你,讓你跟著詩人一起進入到她內心深處更為廣袤幽深的生命體驗中去,引起你的共鳴和震顫,從而獲得狂喜的心理體驗。正如趙毅衡指出:“刺點,就是文化‘正常性’的斷裂,就是日常狀態(tài)的破壞,刺點就是藝術文本刺激‘讀者式’解讀,要求讀者介入以求得狂喜的段落?!盵4]170結合羅蘭·巴爾特提出的“刺點”概念,我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指出,一首詩歌的“主導因素”正是這首詩的“刺點”。下面細讀本詩的“主導”也就是“刺點”——“稗子”。

(一)稻子和稗子的區(qū)別

稗子的意象選用在這里本身就是一種刺點,在這里它主導了整篇詩意的釋放。稻子作為一種農(nóng)作物,農(nóng)民要靠它來完成一年的收成。而稗子曾是稻子的祖先,后來經(jīng)過人類技術的改良而成了稻子。作為一種混雜在稻田里和稻子一起生長的草本植物,稗子在外形上和稻子極為相似,基本上都生長在稻子之間的夾縫里爭奪養(yǎng)分,所以在稻子的生長期間,人們很難區(qū)別兩種植物,也很難將其拔除掉,因而被農(nóng)民認為是一種“惡性雜草”。民間的俗語“敗家子”“敗子”也是由此而來。但是隨著稗子和稻子的抽葉,漸漸地二者的區(qū)別就明顯起來,會分辨的農(nóng)民就會把稗子拔掉。即使不被拔掉,在開花或者抽穗的時候二者的區(qū)別就更加明顯了,稗子也會面臨隨時被拔掉的危險。由此可見,稗子生長在稻子之間,就是在“夾縫中求生存”。 作為一顆稗子它會像萬物一樣渴望溫暖的春天的到來,隨著萬物一起復蘇、生長。但是作為被認為是“雜草”的稗子,它生長在稻田里的時候,不能盡情地舒展自己迎接春天的到來,因為它還要隨時擔心自己的生命甚至可能終結在春天。除了稻田里,稗子基本上生長在沼澤、溝渠旁和低洼荒地,這些都是土質較差且不被人關注的地方,在這些地方似乎才是他們應該迎接春天的空間。在這里他們不會被拔除,但隨著它們的長大也有可能被農(nóng)民割去喂牛羊。就是這樣,稗子一直提心吊膽地迎接春天。

(二)稗子的三層意蘊

在詩歌平鋪直敘的展面中可以想見,作者在這里感受的主體——“我”是一顆稗子,作為雜草長在稻子間,它和他們外形相似但始終是不一樣的種類,并且擔心隨時被除去。聯(lián)系余秀華的個人經(jīng)歷和遭遇也就不難理解這一點:作為普通女性,“我”是一顆稗子——先天形穢,天生腦癱,肢體失調,因自尊退學,婚姻遭遇暴力,這讓她更加想沖破一切束縛,結束婚姻的非自由狀態(tài)。作為一名詩人,“我”是一顆稗子——每寫一個字都需要花費數(shù)倍于常人的艱辛,打字的時間遠遠超過她構思的時間。她把自己的這種創(chuàng)作稱為“美好到我心憂傷”的“一個人的私密旅行”。同時,過于濃烈直白的表達自己對網(wǎng)友、“詩友”的感情,使她招來很多人的不理解甚至是直接躲避、謾罵。所以她坦言:“如果可以選擇,在才華和幸福之間,我會選擇幸福。我寧可做一個不會寫詩,卻有美滿生活的普通女人。”[6]愛之“稗子”感、生之“稗子”感強烈地包裹著余秀華的身心,刺痛著讀者。作為“主導”因素的稗子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解讀:

1.“你我”之間的愛情

目前關于這首詩最普遍的解讀是余秀華本人的自喻,首先是關于愛情。在和丈夫的痛苦婚姻中“我伸手過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凈//他喝醉了酒,他說在北京有一個女人/比我好看……他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往墻上磕的時候”[2]4。她更加堅定了對這種婚姻的放棄和對自由婚戀的追求,所以她沉迷于網(wǎng)絡中虛幻的“情誼”,因為在現(xiàn)實世界里得不到的理解和支持,她在網(wǎng)絡里都能得到。她的第一臺電腦便是她的詩歌網(wǎng)友一起自費幫她買的。為了“聯(lián)系”網(wǎng)友,她曾經(jīng)一個月的電話費高達170元,要知道她一個月的殘疾人補助費才60元。余秀華的詩歌中最美的是愛情,因為在詩歌中她才是大膽的、自由的、健康的、美麗的,所以她幻想自己可以“穿過你的內衣”、總是“來不及愛就已經(jīng)深陷……血肉模糊卻依然發(fā)出光芒的情意”[2]111;想要把人間的好都“安放在你身上/還想去偷去搶//仿佛世間的美只配你享用/玫瑰不夠,果園不夠,流水和云不夠/春天是不夠的”[2]198“他聽不清楚一個腦癱人口齒不清的表白……每個春天我都會唱歌/歌聲在風里搖曳的樣子,憂傷又甜蜜”[2]81,等等。甚至有人在網(wǎng)上做過統(tǒng)計,在2014年僅一年的時間里,她詩歌中出現(xiàn)的“愛”就高達145次,而象征著愛情和美好的花兒則是106次,由此可見,余秀華“內心的雪”是如此渴望春天、渴望愛的到來。

她如此直接、坦誠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例如她在詩歌中提到自己喜歡的“阿樂”,在網(wǎng)上遇上一個“內蒙的大胡子詩人”就可以幻想“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殘酷的是她在網(wǎng)絡中傾慕的男子,無不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因為她的外形和先天的缺陷而躲著她。即使她約了見面的網(wǎng)友,在看到她本人后,便遠遠地繞開,裝作不認識。在現(xiàn)實和網(wǎng)絡中處處碰壁的她明白了先天的缺陷給她帶走了她所有情感幸福的可能,所以她渴望愛與被愛的心便因此總是透露出一種提心吊膽的卑微感。如張愛玲所說“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余秀華在這種塵埃的愛里提心吊膽地守望屬于自己的春天,它不能像舒婷那棵自信滿滿的“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分擔寒流、風雷、霹靂/共享霧靄、流嵐、霓虹”。她只是你近旁的一株稗子,小心翼翼地頂著隨時被拔掉的危險,“卑微地喘息”。她如此奮不顧身,如此提心吊膽地想要和正常人的愛戀那樣和你一起走向春天、走向幸福。這種在渴望和猶疑中徘徊,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樸實的語言與鮮明的主導因素“稗子”之間的張力中,傳達出抒情主體復雜而曲折的感情體驗。

2.弱勢群體的呼聲

聯(lián)系作者殘疾的身體 ,可以想到這是一首“身體寫作”的自我獨白。稗子是瘦弱容易被拔除的,雪是晶瑩剔透易化的,就連陳皮也是干巴細碎的,作者的腦癱身體也是常年抽搐、扭曲、孱弱、生病的,即使“按時吃藥”,她也是一副讓人提心吊膽、人人見而躲之的殘疾人模樣。在正常人、健康人面前,少數(shù)的殘疾人成為弱勢群體。他們不僅要在內心默默忍受這種巨大的缺失所帶來的痛苦感,同時還要時時迎來社會群體異樣的眼光和語言甚至是肢體的排斥和侮辱。這種來自內在、外在的雙層考驗和排斥,使得像余秀華一樣所有的殘疾人士感到生存的卑微感和艱難感。內心渴望像稻子一樣擁抱陽光,茁壯成長,卻奈何自己是稗子,不僅要忍受稻子的擠壓還要擔心自己命運的主宰者——人類的無情拔除。因而在一次電視節(jié)目訪談中,余秀華在臺上面對針鋒相對的一個詩人抨擊她的詩歌時,她說到“我知道我就是一個異類,和你們都不一樣,在麥子里,我就是一顆稗子,早晚要被除去,永遠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

關于殘疾,余秀華說“我的殘疾是被鐫刻在瓷瓶上的兩條魚,在狹窄的河道里,背道而行”,說這話時她流露出了些許悲情但是她依然透露出骨子里的一種倔強,指出“說出身體的殘缺如牙齒說牙痛一樣多余……”面對意外走紅,余秀華坦言,這也沒給自己帶來任何的改善,哪怕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她依然還是作為一個腦癱、一個農(nóng)婦進入大眾的視野,她的詩歌依然得不到社會的認可和接受,她的兒子也從不讀她的詩,同村的人還像以前一樣不理解她,更不會看她的詩。她出名了,她的詩歌得到更多的人閱讀和接受,可是面對種種標簽,她還是希望人們“看到我的詩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詩人的詩,不是一個農(nóng)婦的詩,不是一個腦癱的詩”。她希望人們能忘記她的身份,她的先天殘疾,她的農(nóng)民身份——“如果你們讀我詩歌的時候,忘記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將尊重你”[6]。這種孤獨和卑微引起了讀者最大的共鳴和同情心,與其說這顆稗子是作者的自我真實寫照,不如說是社會上所有邊緣群體、弱勢群體的心聲。有評論家指出:因為余秀華的殘疾和貧困,使她很多時候都不是以一個時代建設者或者歌頌者的身份出現(xiàn),只能帶著一個可疑的身份,以一種相對自卑的心態(tài)從村口的蛙鳴和池塘里尋找微光,這縷微光對于余秀華來說或許就是詩歌[7]。余秀華通過一顆卑微的稗子表達了自己生存體驗并且讓更多的弱勢群體從中產(chǎn)生共鳴,表達了一個群體的心聲,這使其詩歌價值獲得嶄新的內涵質地。

3.殘酷命運的較量

余秀華生命意識中有很強的“野草感”——“我覺得我這個人在沒有被大眾關注之前,就是那么一顆野草,在荒野里枯啊、黃啊。現(xiàn)在我還是這樣,是春風吹過來了,在秋天,照樣枯黃”[8]。這種深入骨髓的荒蕪和卑微渺小之感在她的詩作中貫穿始終。她把自己的先天腦癱,周圍人的孤立與排斥,婚姻的非自由等等生命的卑微全部歸結于強悍而又無奈的命運:“我覺得我的殘疾就是命,有些事情你改變不了,改變不了的就是命運……你在這個地方,你想走你想飛,但是你飛不起來?!庇嘈闳A在面對采訪時咬牙切齒地說。在這樣封閉的地方,這樣貧瘠的生活方式里,有這樣不公的命運誰也不甘心。余秀華當然也不會甘心,她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即使所有的抗爭都落空,她會同來自農(nóng)婦天生的劣根性來解決——“潑婦罵街”,這是她殘缺、羸弱而又搖晃的身體唯一能夠做出的反駁……在她開的博客中你可以看到她對待無常命運的人生態(tài)度:“我的博客我的地盤,以后我寫自己的真心。這就是小人物的自由,像一只小屁蟲,想橫著趴就橫著趴,想豎著就豎著。也可以像一棵狗尾巴草,向左歪可以,向右歪也可以?!盵9]小屁蟲、狗尾巴草、野草、稗子都是余秀華對生命個體最真切的體驗,盡管小屁蟲招人討厭,狗尾巴草生命卑賤,野草總是任人踐踏,一顆稗子總提心吊膽,但它們依然是獨特的生命個體,依然有自己生活的一片空間。余秀華就是通過它們來表達自己的人生觀:即使是再卑微、渺小如塵埃的生命,一樣可以盡情地舒展生命本身的姿態(tài)。

在余秀華的詩歌中你總是能感到個體生命被整個世界拋棄和孤立:“許多許多時候,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小丑,一個人唱戲,一個人寫詩,一個人哭泣,卻偏偏有那么多人在看我,看我孤獨地表演,看我被冷落,看我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再一次次摔下來,看我粉身碎骨,看我無奈地愈合。”所以她寫出:“我以疼痛取悅這個人世”——“當我注意到我身體的時候,它已經(jīng)老了,無力回天了/許多部位交換著疼:胃,胳膊,腿,手指……被遺棄,被孤獨/被長久的荒涼收留……”[2]101面對如此坎坷的命運,她有過怨恨有過謾罵甚至是詛咒,但是她從來沒有放棄“巴巴地活著”,因為在荒涼的生命里,她在詩歌中找到了虔誠的信仰和皈依,但她絕不是把詩歌當成一種泄憤排遣的工具,因為“于我而言,只有在寫詩歌的時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靜的,快樂的……但是我根本不會想到詩歌會是一種武器,即使是,我也不會用,因為太愛,因為舍不得。即使我被這個社會污染的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而回到詩歌,我又干凈起來。詩歌一直在清潔我,悲憫我”。詩歌是她“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走動的時候”的“一根拐杖”,這根拐杖一直把她“往春天里帶”。她已經(jīng)與詩歌達成了一種共識,完成了一種“神交”,在詩歌里找到最干凈、最純真、最自由、最幸福的自我。在這樣一顆卑微的稗子身上,讀者不僅看到的是命運對余秀華的不公,同時也看到她敢于面對的勇氣,依然敢于對春天、對所有美好的事物、對強悍的命運依然堅持以命名的方式表白——“我愛你”,這里所真正表白的是余秀華對命運最終的理解與寬宥。

四、結語

一首情詩也好、弱勢群體的呼聲也罷或者是對命運的解答,通過羅曼·雅各布森和羅蘭·巴爾特的“主導”和“刺點”兩個概念的結合分析使得余秀華的《我愛你》中蘊含的深意更顯而易見。而“稗子”這一主導意象的解讀使詩歌豐富的內涵和美學韻味得以彰顯,可以說,沒有這個意象,整首詩只是一個很平的“展面”,是一首“一元性要素”的詩歌。在“稗子”意象的主導下,這首詩歌變成了一首立體的、“刺痛”人心的“二元性要素”詩歌??傊姼枋怯嘈闳A穿透平庸生活、搖晃而殘缺的身體的唯一希冀。她將她的感情、生活和命運都坦誠地交給了詩歌。這種坦誠是一種純詩的美學追求,而不僅僅是一種身體游戲。可以說,詩歌里面包含了她所有的有關愛情的希冀和幻滅,有關身體的殘缺與疼痛,有關與命運的較勁與握手言和。寫詩對余秀華而言就是寫自己的一切。

[1]沈睿.余秀華:讓我疼痛的詩歌[J].時代人物,2015(2):120-121.

[2]余秀華.月光落在左手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3]羅蘭·巴特.明室:攝影縱橫談[M].趙克非,譯.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3:38-41.

[4]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修訂本)[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

[5]羅曼·雅各布森.主導[G]//趙毅衡.符號學:文學論文集.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4:8.

[6]盧歡.余秀華:我是一個蠢女人[N].長江商報,2015-01-19(17).

[7]馬云鶴.奔跑在逃逸線上的詩人——淺析余秀華詩歌創(chuàng)作[J].當代文壇,2015(3):67-71.

[8]陳瑜.余秀華 “人生大不同”訪談實錄 [N/OL].(2015-03-10)[2015-03-17].http://www.08kan.com/gwk/MTY5MDE1MzE0MQ/204368844/2/796284ad67d16977ba98291dca7540d3.html.

[9]余秀華.我的博客[EB/OL].(2009-08-11)[2015-1-24].http://blog.sina.com.cn/s/blog_61667c450100eu8f.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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