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辰

米俊清曾是帥氣陽剛的兵哥哥，一場惡性腦瘤讓他成為輪椅上的殘疾人。新婚妻子劉少卿不離不棄，狠心制作“刑具”陪丈夫康復(fù)。癱瘓9年后，米俊清終于奇跡般重新站立起來。米俊清曾有兩個夢想：一是做爸爸，二是成為作家。賢惠的劉少卿努力幫丈夫圓夢……

病魔襲擊新婚軍人

米俊清1973年出生于內(nèi)蒙古烏蘭察布市農(nóng)村，從武警呼和浩特指揮學(xué)院畢業(yè)后，進入北京武警總隊服役。因表現(xiàn)出眾，次年他晉升為支隊長。2002年12月，米俊清與劉少卿在北京組建家庭。劉少卿也是內(nèi)蒙古人，小丈夫兩歲，在蒙牛乳業(yè)北京分公司就職。

婚后，小兩口將家安在部隊大院一間8平米的平房里，與戰(zhàn)友共用廁所和廚房。生活雖清貧，但米俊清和劉少卿情深意篤，幸福滿滿。2003年11月，米俊清持續(xù)數(shù)天低燒，記憶力減退。劉少卿陪丈夫赴北京武警總醫(yī)院檢查，經(jīng)腦CT掃描，發(fā)現(xiàn)一個蠶豆大的惡性腫瘤。米俊清絕望地叮囑妻子：“如果我不幸走了，找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好好生活?！眲⒖∏湫乃榱耍骸霸蹅兘Y(jié)婚還不到1年，你不能死，你將我娶回家，必須對我負責到底！”夫妻抱頭痛哭……

12月8日，醫(yī)生為米俊清進行開顱手術(shù)，切除了腫瘤。術(shù)后他陷入深度昏迷。劉少卿問醫(yī)生：“俊清什么時候能醒來？”大夫如實相告：“也許一個月，也許永遠醒不過來?！眲⑸偾涞难蹨I洶涌而下……

12月25日，劉少卿用毛巾為丈夫擦臉時，突然感到惡心，并嘔吐起來。婆婆陪她去檢查，原來她已懷孕兩個多月。返回丈夫病房，悲喜交加的劉少卿將丈夫的手緊貼自己腹部：“俊清，你要做爸爸了，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然而，回應(yīng)她的，依然是丈夫緊閉的雙眼和微弱的呼吸。

2004年1月的一天，劉少卿幫丈夫翻身時，因疲勞過度突然跌坐在地，意外流產(chǎn)了。她哭著向丈夫懺悔：“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寶寶?！币慌缘钠牌藕瑴I勸她：“你是太累了，俊清不會怪你的?！?/p>

2004年1月17日，昏迷40天的米俊清終于清醒，劉少卿喜極而泣。此時的米俊清極度虛弱，劉少卿便讓丈夫繼續(xù)在醫(yī)院進行康復(fù)治療。

2005年春天，米俊清終于闖過了危險期，劉少卿將他接回家。開顱手術(shù)帶給米俊清諸多后遺癥：左臉面癱，左耳失聰，下肢癱瘓。曾經(jīng)生龍活虎、提槍扛炮越野5公里跑拿第一名的武警軍官成了輪椅上的廢人，米俊清的心情糟到了極點。他黯然對劉少卿說：“咱們分開吧?！眲⑸偾淇粗煞蛘f：“如果你不愛我了，我馬上就走，但如果你是擔心拖累我，那我告訴你，只要你活著一天，我就會陪在你身邊。”妻子的話讓米俊清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他抱住妻子像孩子一樣哭了……

因無法行走，米俊清下肢肌肉漸漸萎縮；他大小便失禁，身上常年掛著糞兜、尿袋。在他們住處的一墻之隔就是軍營，每天聽著操場上傳來的整齊號令和戰(zhàn)友操練的腳步聲，米俊清感到生不如死，他常常用力捶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腿，默默流淚。

劉少卿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后就接替公婆來照顧丈夫。夜里，她要醒幾次照顧丈夫大小便，幫丈夫翻身。生活的重擔猶如泰山壓頂，讓劉少卿心力交瘁。妻子的苦和累，米俊清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妻子冷酷背后藏溫情

2007年3月的一天，連隊家屬院傳來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米俊清搖著輪椅出去一看，原來又有戰(zhàn)友升級做爸爸了。因為自己的身體，也許妻子這輩子都不能實現(xiàn)做媽媽的夢想，這對一個女人是多么殘忍！妻子才31歲，未來人生那么漫長，再與她生活在一起，就是自己的自私。

這天晚上，米俊清從抽屜里翻出結(jié)婚證，對劉少卿說：“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咱們?nèi)ッ裾洲k離婚手續(xù)吧?！眲⑸偾淞私庹煞虻男愿?，一番思索后說：“我現(xiàn)在離開你，會背負拋棄病夫的惡名，不如給我三年時間。如果三年過去，你的身體還沒康復(fù)，咱們再離婚好嗎？”米俊清同意了。

劉少卿開始爭分奪秒地陪丈夫康復(fù)。這年10月，劉少卿將家搬出軍營，租住到公司附近的一處民房，以便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丈夫。

劉少卿別出心裁將出租屋打造成第二軍營：床上的碎花被褥換成綠色軍用被，墻壁上張貼著丈夫在軍營操練的大幅照片。晚上夫妻倆睡在行軍床上，劉少卿將手機鬧鈴設(shè)置成起床號聲。每天早晨6點，只要嘹亮的軍號聲一響，劉少卿就叫醒丈夫，推著他去院子里“出操”。

為點燃丈夫激情，劉少卿用手機播放《打靶歸來》《我是一個兵》等節(jié)奏激昂明快的軍旅音樂。熟悉的旋律，讓米俊清熱血沸騰。劉少卿嘴里喊著行進口令，輪椅上的米俊清應(yīng)聲伸手舉臂做擴胸運動、打軍體拳……一個多小時后，直到米俊清累得氣喘吁吁渾身冒汗，劉少卿才推著丈夫“收操回營”。

漸漸地，米俊清蒼白的臉上出現(xiàn)紅暈，腿上的肌肉不再萎縮，胳膊也有力氣了。看到丈夫的身體狀態(tài)越來越好，劉少卿又制訂了新目標：讓丈夫離開輪椅，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腦瘤后遺癥導(dǎo)致米俊清斜肩，雙腿萎縮變形。為矯正丈夫的扭曲身姿，2008年11月，劉少卿按照丈夫的體型，請人在家中墻壁上楔入16根結(jié)實木樁，打造一套人字形的“刑具”，讓丈夫在里面練習(xí)站立。

每天早晚，劉少卿與公婆用輪椅將米俊清推到木樁前，然后將他挪進木樁里。她用四個吊環(huán)將丈夫的四肢固定在木樁上，以減輕他的腳部受力。米俊清肩部及雙腿的骨頭已變形，木樁強行矯正，疼痛瞬間從身體各部位直抵心扉。僅5分鐘，他的額頭就沁滿冷汗，疼得叫出聲。公婆于心不忍，想將兒子從木樁里挪出來。劉少卿上前阻止道：“爸媽，別怪我心狠，我這樣做是讓俊清早日康復(fù)。我知道你們心疼俊清，可是只有我才能陪他一輩子，我需要的是一個健康正常的丈夫?！泵卓∏謇斫馄拮印袄淇帷钡谋澈箅[藏著溫情。他誠懇地勸父母：“爸媽，少卿是為了我好，別擔心，我能挺??！”

賢妻助力圓上雙重夢想

從那以后，劉少卿天天給丈夫“上刑”。從最初的5分鐘，漸漸延長到10分鐘、20分鐘，直至一個小時。隨著米俊清的斜肩漸漸扳正，雙腿調(diào)直，劉少卿開始移動木樁位置，“刑具”變得更加標準。

2010年3月，劉少卿與丈夫的“三年之約”到期了。然而，米俊清的雙腿仍然無法站立，生活仍不能自理。他心灰意冷，要求妻子兌現(xiàn)離婚承諾。劉少卿懇求道：“再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讓你像正常人一樣站起來。”米俊清落淚了：“這些年你受苦了，你為我做出這么大的犧牲，我擔心今生沒有能力報答你?！甭牭贸鰜?，丈夫不是真想離婚，而是不忍拖累自己。劉少卿眼含熱淚動情地說：“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再苦的日子我也愿意過?！?/p>

為讓丈夫早日康復(fù)，劉少卿“三管齊下”：早晨陪丈夫出操；傍晚用人字形木框矯正丈夫身體；雙休日，則帶丈夫去醫(yī)院接受針灸治療。2012年秋天，米俊清的身體有了顯著變化：左耳恢復(fù)部分聽力，面癱的左臉有了知覺，雙腿不再麻木，且小腿肌肉開始生長。

2013年10月的一天，劉少卿準備像往常一樣，將丈夫從輪椅挪到床上睡覺。米俊清自信地說：“讓我自己試試。”說著，他不借助任何外力，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劉少卿一聲驚呼：“爸媽，俊清能站起來了！”公婆聞訊趕來，看著兒子端端正正站在輪椅前，老兩口哭了：“少卿，你救了俊清，是咱家最大的功臣！”劉少卿摟緊婆婆，婆媳倆相擁而泣……

更讓夫妻倆驚喜的是，2014年春天，38歲高齡的劉少卿再次懷上寶寶。米俊清輕撫妻子腹部，眼含淚水：“這些年我做夢都想做爸爸，是你圓了我的夢，謝謝你，老婆！”

2014年11月，女兒婉婉順利降生。做了爸爸后，米俊清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他必須盡快恢復(fù)到正常狀態(tài)。在他的要求下，劉少卿買回不銹鋼管材，請人給丈夫做了輛一米高的四輪鐵架推車。每天早中晚，米俊清雷打不動地推著鐵架車在院子里練習(xí)走路。為鼓勵丈夫，劉少卿經(jīng)常牽著女兒的小手跟在他的后面，為丈夫加油……

2016年5月，米俊清的身體基本康復(fù)，能獨自去超市購物，還能自己做飯。身體漸漸好轉(zhuǎn)后，米俊清有了新的追求，想圓自己多年以前的作家夢。米俊清自小喜歡文學(xué)，上軍校時曾在《啄木鳥》《北京文學(xué)》《橄欖綠》等文學(xué)雜志上發(fā)表過詩歌和小說，在武警系統(tǒng)小有名氣。

米俊清與妻子商量：“患病期間，我一直思考著自己的未來。這輩子我只有兩個夢想，一是做爸爸，二是成為一名作家。如今你幫我實現(xiàn)了第一個夢想，現(xiàn)在我想來實現(xiàn)自己的第二個夢想?！眲⑸偾渚o握丈夫的手：“好，我支持你！”

劉少卿給丈夫買來筆記本電腦，在家里裝上寬帶，還將一個次臥騰出來，給丈夫布置成書房。米俊清以自己的婚姻經(jīng)歷，以及妻子陪伴自己抗擊病魔的坎坷歲月為基本素材，開始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保鮮婚姻》。因身體原因，米俊清無法久坐，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坐在電腦前寫小說。他每天白天寫三個小時，晚上寫兩個小時，而劉少卿則全力給丈夫做好后勤保障：沏香茶，削水果，準備酸奶和糕點為丈夫補充體力。為提高丈夫的寫作水平，劉少卿還陪丈夫去高校聽劉心武、肖復(fù)興、梁曉聲等著名作家的講座。

米俊清每創(chuàng)作完一個章節(jié)，劉少卿都是第一個讀者，她經(jīng)常被感動得紅了眼眶。2017年11月，米俊清35萬字的長篇小說《保鮮婚姻》終于順利脫稿。作家梁曉聲和劉心武看完書稿后，給予了高度評價：“文筆洗練，細節(jié)生動感人，是近年來國內(nèi)生活類小說中的佳作。米俊清的精神難能可貴，遠遠超出了小說本身的意義?！?2月中旬，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與米俊清取得聯(lián)系，《保鮮婚姻》即將由該社付梓出版。

米俊清第一時間將喜訊告知妻子：“少卿，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的第二個夢想即將實現(xiàn)了，這部小說也是我能送給你的最好禮物。從此以后我再也沒有什么遺憾了，我一定會做個好丈夫和好父親，給你和女兒帶來幸?！眲⑸偾渑c丈夫含淚相視，他們相信以后的生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只要有愛，再苦再難的生活里也會孕育出希望的花……

編輯/纖手暖